一家人

2012-12-29 00:00:00傅玉丽
山花 2012年6期


  小美真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自从我们相处以后,我发现她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她不是本地人,我觉得她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东西。
  她喜欢抱我,也喜欢让我抱,很主动。与她的外表一点也不一样。她看上去虽然文静、优雅,但比较酷,显得有点高处不胜寒,没我们厂里人的那种粗俗。
  我们这个地方讲普通话的人不少,不知道的人会以为我们这里是个好发达的地区。情况恰恰相反,因为位于中部老区,国家为支援我们这里建设,从外面搬迁了许多厂矿过来。另外,当年知识青年下乡的时候,许多上海等地的知青也到了这里。他们不说本地土话,说上海话我们又不懂,所以他们跟我们讲话,或者我们跟他们讲话只能讲普通话。
  山青水秀,这是所有来的人第一印象。太美了,他们说。就拿我们厂来说,下了火车,坐上汽车,爬了一山又一坡,走了一村又一寨,离开城市的这些外地小青年们,一见到绿色的田园,起伏的山峦,不时掠过蓝天的鸟儿,水面掠过的野鸭,着实兴奋了一阵。
  只是这兴奋感随着路途的遥远越来越减少到累得半死,几乎看不到人烟就再无兴致欣赏什么美景了。这些城里来的娃子,都窝在这个偏远的工厂。备战备荒需要嘛,我们的工厂怎么能修到城里呢?他们之间讲上海话,我们之间有的讲本地土话,有的学着讲普通话。无形之中,我们这里讲普通话的人就显得多起来。
  上海知青刚来时不少,后来陆陆续续走了,余下不多了。在家里这些人讲上海话,只是他们的小孩有点不一样,他们跟我们都讲本地土话,回家就讲普通话或上海话。
  老李就是我们车间的,听说老李特别想回上海。一次次想走,可就是没走成。他女儿,就是小美,在我们厂里生的。这样一年年过去,如果他不讲普通话,你一点也感觉不出他跟我们有什么不同。你看,山风吹得粗糙的面皮,像生了许多蜂窝一样,黑黝黝的肤色,那是在水库里游泳晒的。经常穿着工作服,蓝色的工作服上又沾了煤灰或油污,粗犷得不拘小节了。倒是他的妻子,当年那样水灵圆润,不知道为什么到了有山有水的这里倒变了,皮肤干干的,人也像一条晒干的鱼,干瘦虚弱。
  听以前车间师傅讲,当年这两口子没少吵架,只是不像厂里其他夫妻,他们是关着门吵。跟你讲了不要生孩子,不要生孩子,现在好了,以后我们怎么回去?老李对着妻子吼。怎么能怪我?我知道怎么有的?有了,还能不要吗?
  呜——一阵压低的哭声。女人怀了孕,犹豫了好一阵子,可真说不要了打掉,她作为女人的母性意识突然生了出来,受不了。也许她想的有道理,生了孩子后,她感觉自己不像以前那么站不住坐不住了,每天要记挂着孩子,心里都没时间想其他的了。
  老李啊,听到别人这样叫他时,老李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小李变成老李了?这一晃怎么时间就过去这么多年了,自己就老了,岁月不饶人啊。他还没想下去,就听见对方说,以后小美大了,咱们做亲家啊,车间的师傅跟他打趣。在我们厂,都是亲连亲,亲攀亲,一根藤上扯着好几家,亲上加亲的。经常会听到谁家儿子跟谁家女儿结婚了,谁家公公跟谁家媳妇打连(偷情)被婆婆发现了这样的话儿。哎呀,听说他家媳妇跟儿子在一起从来不出水,用猪毛引都不行。公公一上,浪得很哪,她还骂老公不行咧。嘻嘻,哈哈……车间里每天就回荡着我们的笑声。老李和我们不一样,他从来不加入这种玩笑之中,他从来不笑。
  只是车间师傅的话他听进去了,回到家,老李一连几天看着女儿发呆。过来,小囡,他朝女儿招手。
  小囡睁着清亮的眼睛,像个干净清爽的瓷娃娃扑向了他。他摸着小囡柔软的头发,眼里充满了柔情和光亮。虽然不想要孩子,可孩子生下来了,他才感觉自己那么爱她。只是那脸上的光亮像颗流星一下滑过,随即罩上了一层暗影。
  小囡,你以后可要回去啊,回到咱们的家。他抱起女儿,小囡温热细腻的皮肤像一团火,让他心里涌上了一股热流。自己回不去了,女儿还可以回去嘛。这念头一出来,他高兴了起来。啊啊唔唔地跟进门的妻子讲了半天。
  小美虽然听得懂家里爸爸妈妈讲的上海话,可不知为什么,她一句也不会讲,也不想学,觉得怪怪的,跟别人讲的不一样。倒是讲起我们的本地话来更地道,所以跟爸爸妈妈说话,她讲普通话,到了外面讲本地话。她像一条小鱼不知觉中慢慢长大了,我们看她越长越美,皮肤出奇地白嫩,细腻得像绸缎,虽然讲本地话,却一看就不是我们本地人。身材丰满,显得比其他女孩子更成熟。十五岁就像个大女孩子。
  据说,一次老李回老家时,亲戚说,咦,侬口音啥时变了呀。这个小囡讲的是什么话呀。他愣了一下,口音变了,自己怎么不知道呢?就像失去了血液而自己一直不知道一样啊,他感觉到虚弱得很。什么时候变的?在厂里人家可是说他讲的是上海话呀。再看女儿,她和当地人一样讲的全是当地话,一下子,他有说不出的味道。
  如果说自己的口音还存在着疑问,那女儿的口音,就像一个证明,至少证明他们已经远离家乡了,有了距离了。在四处环山的工厂里,在简单重复的工作之后,老李越发沉默了,每天上班,做完事就回家。几乎不和人来往,再不就去游泳。
  我想可能就是那个时候,老李开始变了。每月妻子买的卫生纸越来越多,老李奇怪她怎么一个月来两次月经。妻子压低了说,是小囡用的。这下,他好像突然才发现小囡成了大姑娘了,不是当初那个瓷娃娃了。
  小美,虽然衣着很普通,也不打扮,讲的是本地土话,可她身上总有种城市女孩子的气息在散发,我们都喜欢看她。老李走出了家门,往水库方向走去。滚开,滚开,邻居在骂。邻居家里的母狗不停地抓着门,低声呜咽着。远远的几只公狗在转悠。
  他在水里游动着,眼前浮起了回老家的情景。在这里,要吃有吃,要喝有喝,而且有新鲜的鱼、新鲜的笋、土鸡、土猪和当地土酒,什么都有,山青水秀空气清甜,有什么不好呢。自己哪次回上海不是看亲戚的脸色,他们看自己好像在看乡下人,在他们眼里他已经不再是上海人了。其实那帮亲戚他们也不见得比自己过得好,十个里面八个下岗,活得好艰难。自己在这里,单位稳定,工资收入不错,他们能比吗?还不如不回去!老李心中一阵气愤。只是他又知道是自己回不去了,不仅自己回不去,连女儿也弄不回去,为什么出现这样的事儿,他也搞不清。不觉中他也说不出是哪儿让他不愿意回去,但留在这里总有什么让他觉得不舒服,落叶总要归根嘛。
  女儿连上海话都讲不来,回去了能适应吗?何况她也未必想回去。看她那样子,到了上海就吵着要回家,那里不是她的家啊。他想到这些,恨不得跳进水库潜进水里不再起来。也许那时候他也感觉到自己永远走不出这深山了,女儿呢,一会儿很安静坐在那儿,一会儿又不知她在想什么。
  我真不是东西,不能想象那种事怎么发生的,只能去猜了。
  那段日子,老李每次一看到小囡,就会急,好像有什么事情没有做。前几天上厕所,他起来后发现纸篓里一片红色。妻子月经还没到啊。突然,他反应过来,是小囡的。雪白的卫生纸上一团团红色的血,刺目耀眼,他的心里突然一阵慌乱,好像被狠狠扎了一刀。血,红色,就是宣告女儿的长大啊,就在宣告一种现实啊,就是在跟自己说,小囡长大了,在这里长大了,要留在这里了。
  真要留在这里?这怎么行?可是不行,又怎么办?自己一没有办法,二已心灰意冷。这里的人,在这里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工作,在这里结婚;再在这里生孩子,孩子再在这里生长、工作、结婚,这些厂里的人一代代不就是这么过的。都是一家人,一个大家庭,根系深远,枝干粗壮。办起事来方便,团结就是力量嘛,谁叫都是一家人呢?
  小囡最终也会成为他们这家庭中的一员,成为这家族链条上的一环吗?他望着小囡,看到小囡冲他一笑,点点头,伸伸腰肢,全身放松,一下子变成了一个小铁环。还拼命打开一个小口,像泥鳅在渐热的锅中往凉豆腐里钻一样,正往另一个大链条上套。他去拉她,感觉又湿又滑,急得叫了起来,这一叫把自己叫醒了。是不是正是夏天的中午呢,我想,他妻子上班了,他有点发怔,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然后进了女儿屋。小美穿件无领无袖褂子,棉睡裤,隆起的胸部像两只要飞出去的小鸟儿正躺在床上。
  小囡一下也醒了,爸爸。
  小囡,醒了。
  唔。女儿的手臂像假的,那么白那么丰润白嫩。
  他坐过去,坐在小囡身边,把手放在她肩上,搂着她。一股清甜甘爽的气息直冲他鼻子。他突然想哭。他拍拍小囡的肩,抽了几个鼻子。爸爸,你怎么了?小囡不知道父亲为什么难过。
  没什么。热吧?看你,就长大了?!他一字一顿。小囡感觉到,爸爸嘴里的惊喜和惋惜像两只脚走路一样一先一后都涌了出来。
  我长大了,有什么不好吗?小囡脸上的绒毛闪着光。
  大了,以后就要离开我们了。他的声音真有了点哭腔,另一只手环住了女儿。
  我不离开,爸爸。我不离开你们。我怎么会离开呢。原来爸爸是因为这个难受,小囡听懂了,她抱住了爸爸的手臂。不离开?不离开,就要在这儿结婚生子,终老一生。听见女儿的话,老李耳朵像扎了根刺,又好像见到了那团血一样,眼前都有点晕了。
  老李闭上眼睛,轻轻拍打着女儿的手臂,说不出话来。女儿是听话的,他有点高兴,像在肯定她一样,他的手轻拍完手臂,又轻轻拍她的脖子、肩膀,像一条缓缓游动的小溪在小囡的身上抚摸着,心里充满了慰藉。
  小溪在小囡的身上流动,小囡的心随着小溪的流动跳了起来。十五岁的小囡还没被异性摸过,小时候被爸爸抱除外(那些感觉都不记得了)。现在爸爸的手,一个大人的,男人的手在她身上慢慢走着,她汗毛耸了起来,胸脯也如波涛起伏。想推开,又不敢推开。是爸爸,不是别人,爸爸总是为自己好的,怎么能反对呢。又不想推开,她感觉一种从脚底升起的异样的舒适和好奇。
  她脸上像擦了粉似的柔和、光滑,又散发着玫瑰的芳香。我想就像是无意地在拥抱、爱抚女儿,就像小时候一样。他的手沿圆圆的肩滑到了胸部,那里绵软饱满,像成熟的桃子。他心抽动起来。他的手又摸向了小囡的腰,那里如山脉的起伏处,正好有了一个收势,盈盈一握。
  爸爸。小囡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她脸红了。
  小囡,他的声音贴着耳朵像小风吹来。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
  一家人。小囡想,是啊,是一家人。一家人吵架,吵完还是一家人;打架,打完还是一家人。可跟别人就不行了,就成了敌人,成了仇人。一家人说点什么,做点什么都没什么的,都会过去的,还是一家人,何况是爸爸,何况自己身体都在轻颤,像风中的树,毛孔也张开了,好像一直在等着什么。每回洗澡的时候她看着自己的身体一天天变化,脸像满月,胸部像藏了两只鸟,腰肢像细脖子花瓶,大腿像惊叹号一样丰满,就想,这是自己吗?她不敢相信。水流顺着身体冲下,流遍全身,她就站着不动,任由水流冲刷着,冲刷着全身的每一个角落。好像一双手轻轻地在自己皮肤和全身弹奏着,弹力十足又轻柔无比。而前几天来月经前,她浑身像上足了发条,紧绷绷的,就拼命地洗澡。
  现在她又感觉到了那种弹奏,小溪水流般的弹奏。
  老李的身体那时肯定也热了,眼前升起一片红红的彩霞,连房间好像都漂浮起了一股红色的浮尘。小囡。女孩子长大了,就要结婚嫁人。他一下跪在地上,抱住了小囡的腰。
  以后你会有男朋友,有男人的。他的头低着,小囡看见爸爸黑发里面露出了一些平时从没看见的白发,像件破衣服,心收了一下。
  男人。这个词让小囡脸都热了。怎么跟男人在一起啊。她想,可想不出来。不想,可又忍不住想。
  就跟爸爸和妈妈在一起一样,吃饭睡觉都在一起。老李嘴里的话流了出来,女孩子长大了,都要先跟爸爸这样的。你别怕。
  老李的下面像岛屿立在海面了,他的手伸向浑身发软发颤的小囡的裤子。小囡一下缩起了双腿。她又期待又迷惑。不怕,是爸爸。你生下来爸爸就看过。老李声音柔和亲切,跟他的外表一点也不一样。小囡的腿松开了,好像听到有声音在耳边响。一家人有什么呢。
  她的裤子被脱掉了。她倒在了床上。爸爸趴了上来。小囡,女孩子都要跟爸爸这样的。他一只手抚着她一边对她轻声说。小囡羞得想跑,可起不来,下面湿了。他抽出手开始一点点进入,进得小心翼翼,像个认真的仆人,或者说像个在深山探宝的人。轻轻的,轻轻的,像一阵风,小囡觉得下面被那阵风吹来吹去,吹得越来越湿,嗓子却越来越干。她的身体回缩后又迎了上去,她没发现自己还这么柔软,一下子,下面的风变成了台风,挤了进来——啊,小囡叫了起来。
  这是我现在的想象。肯定是这样,难道他还威胁小囡不成。又是血,又来月经了。小囡吓一跳,下面好痛,身体却又像在飞。不怕,多做几次就好了,他也看到了红色,像月经一样的红色,像斗牛一样兴奋起来。与其让这把刀刺向自己,不如自己先刺过去,对,就像现在这样。好啊,这血就是他胜利的标志,就是他战斗的象征。他拿着纸轻轻地为小囡擦着,又抱着小囡轻轻拍着,像抱个婴儿。小囡想,他们刚才做了一家人的事儿。
  小美,上海姑娘小美,现在满十八岁了,上高中,她越来越漂亮了,就是任何一个动作,比如一个抬手,一个投足,反正像古人说的那样,举手投足都散发着一股味儿。我们说不出那是什么味儿,反正和其他女孩子不一样。简直就是一个大磁场,吸住了我们。显得大方可爱,又逗得我们心跳;想接近,又怕接近。
  子弟学校下了课,那帮学生都喜欢到车间转,一些女孩子找我们青工玩。我们也找她们玩。只是,她和我们玩时,又有点一本正经。有电影,你去看吗?看得出,她对我有好感。我们偷偷地来往着,电影是《庐山恋》,坐在礼堂,她不停地吃着我买的瓜子,看都不看我一眼。看到张渝和郭凯敏接吻,我心里像在打鼓,她却嘻嘻笑了起来。我把手伸向扶手,装作不经意碰了一下她的手臂,她马上挪开了。我又移过去一点,她又挪开了。我再移时,她叫了起来,你坐歪了。几次下来,我失去了耐心。可她又转过来冲我笑,抱住了我。我们开始经常偷偷地在一起玩。
  我想起来和她们班上小青看电影的情景。我们看电影时,电影上演什么,我们就偷偷学什么。小青看上去古板得很,走路目不斜视。可进了黑咕隆咚的礼堂,就变了个人一样,我们又摸又抱,还趁电影里光线暗的时候亲嘴。但相比下来我还是喜欢小美,有种让人心痒痒的感觉,大方又羞怯,欲拒还迎的样子,有味儿,来劲。我从此再不找小青了,一心只想着小美。
  其他几个哥们儿也约过小美,不知他们怎么样。第二天,我还没问呢。大力对我说话了,小子,昨晚难受吧。哈,那妹子真他妈不行。
  怎么不行。我问。
  我约过她,他妈的,一点味儿都没有。什么也不干。
  ……我不知说什么好。
  我知道你昨晚约她了,是不是一点味儿都没有。大力有点幸灾乐祸。
  天知道这个姓李的怎么做的,没有让小美怀孕,也没让妻子知道。但我想,他妻子一定有察觉的,或者说是知道的。这样一想,我好像看到了这幅画面,有一次两人做一家人的时候,妻子回来了。她那天不知为什么提前下班,又没去菜场,而是直接往家里赶。好像晚了赶不到什么似的。事实也是如此,她再晚一分钟就什么也赶不到了。就是这一分钟,她赶到了他正光着身子趴在裸体的小囡身上。
  你……
  她发现自己不会说话了,还别过了脸去。丈夫起来了,套了个裤头,把她带到了他们自己房间。一个小时之后,小囡以为他们会和从前一样又吵又打,可是根本没有。她什么也没听到。妈妈出来后就去做饭了。
  真是一家人,做一家人的事,妈妈也不会讲什么的。不仅这样,吃饭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叫她多吃点。好像她以后就吃不到了一样。
  以后吃妈妈菜的机会就少了。正这么想,妈妈真这么说了。
  看来一家人就是一家人,不管干了什么还是一家人。小囡想,爸爸说的没错。小囡明显感觉到妈妈回家的时间多了,在家里待得时间久了。但一要出去又会转半天,满山地转,把附近的山都跑遍了才回来。
  我猜想,老李当时带着妻子回到屋里,压着嗓子只对妻子说,我这辈子都恨你,是你让我来的。我回不去了。
  妻子愣了,你……
  她一下哑了。
  在我们厂里,因为离外面太远,找对象都是你找我家的,我家再找他家的,他家再找你家的,全厂几乎都全是亲戚,都是一家人。小美在这里肯定也一样,跑不出这个套儿。只不过她就不再是上海人了,而是我们本地人了,将来下一代更是如此。何况她现在还有什么能证明她是上海人呢?和老李与妻子这家人一起来的,人走的太多,几乎没有了,他们形单影只,形不成气候。关键当初就是她拉着丈夫来的,现在总觉得心里有点说不过去似的。要是不来,或者说不是她拉着来,就没这些事儿了。
  女儿连上海话都不会讲,只会讲本地话,还是自己的女儿吗?她总有说不出的失望,看着她跟当地人越来越像,她烦透了。当时她跟丈夫来到这里,这里的女人都说她妖得很,为了去掉这个妖,她低眉收胸,整日穿着工作服,唯唯诺诺,尽量像她们一样。现在比她们还像她们了,只是她们从开始的惊喜又变成了失望和鄙视,搞得她自己也不认识自己了。
  她发现自己一直赌着一口气,丈夫也一样。这个男人已经跟当初完全不同了,这真是命啊。
  小美后来学习也不行了。可对我们来说,这有什么呢,她本来也不是太好。厂里子弟哪个喜欢读什么鬼书,反正可以顶替进厂的,又不是没工作。女孩子更是如此,读什么书?读了还不是嫁人,结婚生孩子伺候男人,有什么用。就比如我,才十九岁,就顶替进厂参加工作了。
  我喜欢上了小美,是真喜欢上了。成天心里都是她的影子。干活时、走路时、坐车时都是。这么漂亮的女孩子会喜欢我吗?不喜欢为什么又愿意跟我在一起玩?我不能确定。难道她喜欢玩猫捉老鼠,一下就捉到了肯定就跟喝白开水一样没味儿。我想到了吃肉,新鲜肉哪有腊肉有味儿。这种有点挫折的交往倒像冬天的腊肉吊起了我的胃口。小青她们现在就让我倒胃口。
  我天天盯着小美,终于找到了机会。她家爷爷死了,爸爸妈妈回老家去了,就她一个人在家。
  那天放学,我约她去山上看蜂窝。我对她说我发现了一个大马蜂窝。
  真的,她眼一亮,就跟我走了。
  可是哪儿有蜂窝,我也不知道,自然找了半天也没有。哎呀,肯定被人捅了。真可惜。我装作走不动坐了下来。我看出来,她也走不动了,有点喘了。
  她坐在了我身边。这时夕阳正映红了半边天,一片灿烂的云霞把一切都洒上了朦胧瑰丽的颜色。山风轻轻吹来,像一只温柔的小手抚摸着我们,山里面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而随着她的喘息,身上一股巨大的体味儿冲进我的鼻子,撞得我的头晕晕的,可能人这时候最容易想干点什么,我就是这样。
  我听到小美呼吸的声音,急促而清香,所以当我们躺下时,我忍不住了,一下扑在她身上,像鸡啄米一样在她脸上乱亲一气,又扯她的衣服。她没动,过了一下就双手抱住了我的腰,闭上了眼睛。我满头大汗,手忙脚乱,脑袋上直冒热气。吭哧吭哧,我左冲右撞,忙得好一阵子,还没进去就泄了。
  我感觉自己下面有点痛,这让我很意外。只听说女孩子第一次会痛,有血,哪知道自己也会痛。当它终于软下来时,我心里一阵欣喜和惊慌,真想告诉大力,小美喜欢我,是真喜欢我,她给了我。我正高兴着,还没想下去,小美的一句话,让我像被打了一嘴巴。
  你不如我爸爸做得好。
  嗯——你,你说什么?
  你不如我爸爸做得好。她语气失望,大眼睛里充满鄙夷。我这下真缩了下去。
  ……
  再后来老李坐了牢,我也离开了那里。我宁可外出打工,也不愿待在那里,不愿待在那里终老。他们都说是因为我把小美的爸爸送进了牢房,不好意思才走的。
  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