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资本逻辑与空间生产逻辑的“二律背反”

2012-12-22 15:22王学荣
理论导刊 2012年7期
关键词:逻辑马克思资本

王学荣

(首都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教育学院,北京100048)

论资本逻辑与空间生产逻辑的“二律背反”

王学荣

(首都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教育学院,北京100048)

资本逻辑与空间生产逻辑是人类历史发展进程中的两种不同的逻辑,二者既有区别又有联系,表现出一种“二律背反”的关系:一方面,资本逻辑极大地促进了空间生产的历史发展,推动了社会生产力的提升,不断激励现代人的创新意识,促使世界历史的“生成”,使空间生产由地域性向世界性、全球性转化,并促使人口和生产资料高度集中,使城市化和“时空压缩”变为现实;另一方面,资本逻辑的发展表现出对空间生产发展逻辑的“相悖”,资本逻辑所主导的生产是一种“过度”生产,势必造成对空间资源的过度消耗和浪费,并且背离空间生产的价值逻辑,导致空间生产的异化。资本逻辑与空间生产逻辑表现出不同的发展趋势和价值指向。

资本逻辑;空间生产逻辑;价值指向;世界历史;“时空压缩”

一、两种不同的逻辑:空间生产逻辑与资本逻辑

资本逻辑与空间生产逻辑是人类历史发展进程中的两种不同的逻辑,二者既有区别又有联系,表现出一种“二律背反”的关系:一方面,资本逻辑极大地促进了空间生产的历史发展。具体表现为:资本逻辑极大地推动了社会生产力的提升,不断激励着现代人的创新意识,促使世界历史的“生成”,使空间生产由地域性向世界性、全球性转化,并促使人口和生产资料高度集中,使城市化和“时空压缩”(哈维语)变为现实;另一方面,资本逻辑的发展表现出与空间生产发展逻辑的“相悖”,二者表现出不同的发展趋势和价值指向。资本逻辑所主导的生产从根本上说是一种“过度生产”,势必造成对空间资源的过度消耗和浪费,并且资本逻辑在其发展过程中逐渐背离了空间生产的价值逻辑,导致空间生产的异化。

空间生产的发展从根本上说与人自身的发展是一致的,空间生产始终以人自身的发展为终极价值指向。空间生产的发展造就了社会生产力的迅猛发展和物质生活的极大丰富,而物质资料的极大丰富正是实现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的物质基础;同时,马克思也认为,人的全面发展不仅表现为物质生活的极大丰富,还体现为社会生活的丰富性与全面性,而社会生活的丰富性与全面性恰恰也是空间生产发展的必然结果。因此,空间生产的发展逻辑与人自身的发展逻辑具有内在的根本一致性。而资本逻辑就完全不一样了。因为资本从根本上说是一种社会关系,资本的本性乃在于最大限度地实现自身的价值增值,其价值指向就是为了获取最大限度的利润。因此,无论资本采取何种具体形式,采用什么样的具体发展方式,其逻辑本性是不会发生根本改变的,只要能够服从并满足价值增值这一目的,资本采取什么样的形态都是无所顾虑的。马克思曾经这样一针见血地指出资本逻辑的本性,“资本害怕没有利润或者利润太少,就像自然界害怕真空一样。一旦有适当的利润,资本就胆大起来。如果有百分之十的利润,它就保证被到处使用;有百分之二十的利润,它就活跃起来;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它就铤而走险;为了百分之一百的利润,它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有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它就敢犯任何罪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1]可见,空间生产的发展逻辑与资本的发展逻辑是人类历史进程中的两种不同的逻辑:前者与人类发展始终相伴,与人自身的发展逻辑具有内在的一致性;后者则是人类历史发展到特定阶段才出现的,与人的发展逻辑具有明显的相悖性。所以,空间生产逻辑与资本逻辑有着根本不同的历史本质、终极目标和价值指向。

二、资本逻辑与空间生产逻辑的一致性:资本逻辑极大地促进了空间生产的历史发展

1.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确立之前空间生产的缓慢发展。作为一个历史发展进程,空间生产在不同的历史阶段表现出不同的特点,尽管空间生产是与人类的发展相始终的,可是,从整个人类历史发展进程来看,空间生产的发展又呈现出极大的不平衡性。从人类产生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确立之前的漫长的历史时期,尽管空间生产的总的趋势是不断扩张和提升的,但这个时期空间生产的发展毕竟是比较缓慢和狭隘的:人们的活动主要局限于民族的和地域的范围之内,尚未形成世界性的普遍交往,生产规模相对狭小,无论是对物质世界的改造还是对精神世界的改造都还处于较低的水平。在这种情形下,生存空间的物理扩张与生产也限制在较低的水平和较小的规模上。

2.空间生产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确立之后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确立以后,空间生产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发展。资本逻辑极大地推动了社会生产力的飞速发展,极大地改变了空间生产相对狭隘的状况,使空间生产由地域性向全球性转化,促使世界历史的“生成”及人口和生产资料高度集中,使城市化和大卫·哈维所谓的“时空压缩”变为现实。

首先,资本逻辑极大地推动了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不断激励现代人的创新意识。在某种意义上说,资本逻辑是现代文明的“塑造者”。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确立以后,在资本逻辑的推动下,社会生产力获得了空前的提升。马克思在《共产党宣言》中曾经高度评价资本逻辑在创造先进生产力方面的伟大贡献,马克思这样说道,“资产阶级在它的不到一百年的阶级统治中所创造的生产力,比过去一切世代创造的全部生产力还要多,还要大。自然力的征服,机器的采用,化学在工业和农业中的应用,轮船的行驶,铁路的通行,电报的使用,整个整个大陆的开垦,河川的通航,仿佛用法术从地下呼唤出来的大量人口,——过去哪一个世纪料想到在社会劳动里蕴藏有这样的生产力呢?”[2]对资本逻辑创造现代生产力的高度颂扬可见一斑。同时,马克思又认为,生产工具是生产力的基本要素之一,资本逻辑创造先进生产力首先是从改进生产工具开始的,对生产工具进行“不断变革”是生产力突飞猛进的起点。资本不断追求最大限度利润的内在本性是资本逻辑的重要表现,而利润的驱使必然促使资产阶级不停地变革、创新,不断激励现代人的创新意识。[2]正如马克思所说,“资产阶级除非对生产工具,从而对生产关系,从而对全部社会关系不断地进行革命,否则就不能生存下去。”而“生产的不断变革”正是“资产阶级时代不同于过去一切时代的地方”。[2]

其次,资本逻辑促使世界历史的“生成”:空间生产由地域性向世界性、全球性转化。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确立以后,由于资本逻辑的“刺激”和推动,极大地改变了空间生产相对狭隘的状况,促使世界历史的“生成”,使空间生产由地域性向世界性和全球性转化。马克思认为,资本向世界范围的流动从根本上说乃是资本内在逻辑起作用的结果。最大限度地获取利润乃是资本的逻辑本性,而资本要获得最大限度的利润就必须进行最大限度的生产。因此,扩大再生产就成为资本主义生产的基本特征,这必然导致生产在空间上的扩张,把商品生产和商品流通的范围扩展到世界各地。正如马克思所说,“不断扩大产品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须到处落户,到处开发,到处建立联系。”[2]正是由于资本在全球范围的流动,改变了世界的面貌,开辟了新的历史时代,出现了经济全球化的浪潮。马克思说:“资产阶级,由于开拓了世界市场,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性的了。使反动派大为惋惜的是,资产阶级挖掉了工业脚下的民族基础。古老的民族工业被消灭了,并且每天都还在被消灭,它们被新的工业排挤掉了,新的工业的建立已经成为一切民族的生命攸关的问题;这些工业所加工的,已经不是本地的原料,而是来自极其遥远的地区的原料;它们的产品不仅供本国消费,而且同时供世界各地消费。”[2]而由此引发的结果就是“旧的、靠本国产品来满足的需要,被新的、要靠极其遥远的国家和地带的产品来满足的需要所代替了”,就是“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2]于是,全球化的趋势成为不可阻挡的时代潮流,人类历史变成了“世界史”,世界历史最终得以“生成”。[3]

再次,资本逻辑促使人口和生产资料高度集中:城市化和“时空压缩”的实现。马克思认为,生产的扩大与运动周期的压缩是资本获得最大限度增值的两个基本途径。如前文所述,扩大再生产必然导致生产在“空间”中的“扩张”,使空间生产由地域性向世界性、全球性转化。而压缩运动周期作为资本获取最大限度增值的又一基本途径,则是通过不断更新人口和生产资料在空间中的配置和布局来实现的,人口和生产资料在空间中的集中和重置就是城市化。大规模的城市化进程开始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确立以后,正如马克思所说,“资产阶级使农村服从于城市的统治。它创立了巨大的城市,使城市人口比农村人口大大增加起来”,[2]“资产阶级日甚一日地消灭生产资料、财产和人口的分散状态。它使人口密集起来,使生产资料集中起来。”[2]城市化的出现,使人口和生产资料高度集中起来,不仅提高了劳动生产率,缩短了生产周期,同时也缩短了交换周期和消费周期,从而使整个资本运动的周期大为缩短,这就是大卫·哈维所谓的“时空压缩”。城市化和“时空压缩”都是资本逻辑起作用的结果。而城市化的产生,人口和生产资料的空间重置,必然带来人们生活方式的变化,不断产生出新的社会生活空间。因此,资本逻辑不仅使空间生产扩大,而且还使社会生活空间得以扩张。

通过上述分析可以看出,资本逻辑与空间生产逻辑有着内在的一致性,正因为如此,资本逻辑才能从根本上促进空间生产的发展,空间生产也只有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确立之后才获得了显著而充分的发展。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必须充分肯定资本逻辑的实践意义和历史价值,充分肯定资本主义所有制取代封建主义所有制的历史进步性。正如马克思指出的那样,“资本的文明面之一是,它榨取剩余劳动的方式和条件,同以前的奴隶制、农奴制等形式相比,都更有利于生产力的发展,有利于社会关系的发展,有利于更高级的新形态的各种要素的创造。”[4]

三、资本逻辑与空间生产逻辑的“相悖性”

需要特别指出的是,我们肯定资本逻辑与空间生产逻辑的一致性,并不意味着二者可以混同。事实上,由于历史本质、价值指向和终极目标的不同,资本逻辑与空间生产逻辑之间呈现出一种明显的“二律背反”的关系:资本逻辑在促进空间生产发展的同时也越来越表现出对空间生产发展逻辑的“相悖”,表现出对空间生产逻辑的终极价值指向的背离。具体表现为:资本逻辑所主导的生产从根本上说是一种“过度生产”,势必会造成对空间资源的过度消耗和浪费,资本逻辑越来越背离了空间生产的价值逻辑,逐渐导致空间生产的异化。

1.资本逻辑所主导的生产是一种“过度生产”,势必造成对空间资源的过度消耗与浪费。从理论上讲,空间生产规模越扩大,空间生产发展得越充分,越有利于人的发展。然而,在特定的历史条件下,人的生存和发展所必需的生活资料并不是无止境的,而是相对有限的;同时,地球上的资源也是有限的,有很多资源是不可再生的,即便是可再生资源,也需要经历极其漫长的岁月才能实现其“再生”。可是,资本主义生产的根本目的乃在于获取最大限度的利润,因此资本逻辑所主导的生产远远超出了人的发展所“必需”的程度。换句话说,资本逻辑所主导的生产其根本指向并不在于人的生存和发展,而是服从和服务于某种“外在目的”即实现最大限度的资本增值。过度的生产必然会造成空间资源的过度消耗,甚至造成空间资源的浪费,由此带来一系列消极后果,从长远来看,这对于人类的发展是极其不利的。

2.资本逻辑背离了空间生产的价值逻辑。空间生产的逻辑与人自身的发展逻辑从根本上说是一致的,空间生产的基本发展趋势就是通过生产要素的空间重构来获得更大的生产能力,这种空间重构最终服从和服务于人自身的发展,使人获得更好的生存和发展空间,而“使人获得更好的生存和发展空间”便是空间生产的价值逻辑。可是,在资本逻辑的主导下,空间重构被严重扭曲了。资本逻辑要求单纯按照资本的需要去进行人口和生产要素的空间重置,于是,空间重构中的生产能力被片面突出了,相反的,使人获得更好的生存和发展空间这一终极目的却被忽视和压抑了。在资本逻辑的作用下,剩余价值的生产成了唯一根本目的,空间重构被片面当作资本生产剩余价值的中介和手段,只讲生产不讲“生活”,而空间生产的价值逻辑恰恰就是使人获得更好的生成和发展空间,可见,资本逻辑与空间生产的价值逻辑也是背道而驰的。

3.资本逻辑导致空间生产的异化。由于资本逻辑的本性是为了实现最大限度的价值增值,这就使得物质财富的生产以及人的社会物质生活条件的创造成为资本主义生产的根本目的,在资本逻辑的作用下,“手段”变成了“目的”。于是,人的力量异化成物的力量,人的关系异化成物的关系,人的个性异化为物的个性,现代人变成了马尔库塞所说的“单向度的人”。正如马克思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所说的那样,“劳动为富人生产了奇迹般的东西,但是为工人生产了赤贫。劳动生产了宫殿,但是给工人生产了棚舍。劳动生产了美,但是使工人变成畸形。劳动用机器代替了手工劳动,但是使一部分工人回到野蛮的劳动,并使另一部分工人变成机器。劳动生产了智慧,但是却给工人生产了愚钝和痴呆。”[5]“工人生产的越多,他能够消费的越少;他创造价值越多,他自己越没有价值、越低贱;工人的产品越完美,工人自己越畸形;工人创造的对象越文明,工人自己越野蛮;劳动越有力量,工人越无力;劳动越机巧,工人越愚笨,越成为自然界的奴隶。”[5]如卢卡奇所言,资本主义生产的自然规律遍及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在人类历史上第一次使整个社会隶属于一个统一的经济过程,社会上所有成员的命运都由统一的规律来支配。笔者认为,这个“统一的规律”恰恰就是资本的生产及其利润的最大化原则,这是资本逻辑在“现代社会”的“显现”。[3]

四、结语

资本逻辑与空间生产逻辑呈现出一种“二律背反”的关系,二者既有区别又有联系:一方面,资本逻辑与空间生产逻辑有着内在的一致性,正因为如此,资本逻辑才能从根本上促进空间生产的发展。具体表现为:资本逻辑极大地推动了社会生产力的提升,不断激励现代人的创新意识,促使世界历史的“生成”,使空间生产由地域性向世界性、全球性转化,并促使人口和生产资料高度集中,使城市化和“时空压缩”变为现实;但另一方面,资本逻辑的发展又表现出对空间生产发展逻辑的“相悖”。具体表现为:资本逻辑所主导的生产是一种“过度”生产,势必造成对空间资源的过度消耗和浪费,并且背离空间生产的价值逻辑,导致空间生产的异化。资本逻辑与空间生产逻辑二者表现出不同的发展趋势和价值指向。正确把握资本逻辑与空间生产逻辑之间的辩证关系,有助于我们正确理解当代资本主义与社会主义的实质。

[1]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1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3.

[2]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3]王学荣.资本逻辑功过辨析——基于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的文本分析[J].中共四川省委党校学报,2012,(1).

[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925—926.

[5]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责任编辑:孙巍]

F 03

A

1002-7408(2012)07-0051-03

北京市教委项目“马克思交往理论的和谐观视域研究”(S M201110028010)。

王学荣(1984-),男,湖南炎陵人,首都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教育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与社会发展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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