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渠
1949年秋,我正在震旦大学就读,李健吾应聘前来任“戏剧分析”课,听者如潮,坐满课堂。
这时的李健吾才40多岁,精力充沛,人壮体健,颇具魅力。在他进入课堂之前,大家都以为应该是一位西装革履、仪态翩翩、派头十足的戏剧大家。出乎意料的是当他一走进讲堂却看他身穿一身卡几中山装,头戴解放帽,活脱脱像是一位革命干部的打扮。
更加出人意料的他说他要谈谈《白毛女》这个戏。其实这戏已是人人皆知、耳熟能详、家喻户晓的了。看能谈出什么名堂来,大家就更加好奇了。这时只见他从大皮包里取出一本《白毛女》,便开口说今天谈一下《白毛女》这个戏,还请各位多加配合啊!于是他就朗读了书里的一段章节,大家都洗耳恭听,一口的京白,甜脆流利,韵味十足,抑扬顿挫,恰似玉珠跑盘,令人陶醉。正在大家听得入了神,他的读声嘎然而止,听者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猜测李先生在卖什么关子了。果然不出其料,他满脸堆笑说:“我就读这一段罢,下面就试着表演这段戏,我就饰个杨白劳,还缺个喜儿,哪位能帮一下啊?”他的话声刚落,课堂的气氛马上紧张起来,人们都放低了头,怕被点名,当场出丑多难为情,一时,教室寂静无声。半响,也未见有人站起应对。李健吾猜得出大家皆有点不好意思,就随手指一名男同学说:“还是请你来试试吧!”不料这一提议却遭到同学们的反对,都说:“男同学怎能扮女的?”李健吾笑笑说:“我就是扮女的起家,我小时爱演话剧,被戏剧家陈大悲看中了,在《幽兰女士》的戏中就扮个女的,一下出了名,从北京大学演到燕京大学!”他话还未讲完,只见一位女同学突然站起,自告奋勇地说:“还是让我试试看吧!”众人朝她一望,原来是一位教育系的女生。李健吾见她有勇气和朝气,欣然允诺,只听这女生应对自如,歌声悦耳,楚楚动人,博得一阵掌声。
李健吾在评析时说:“这位女同学演得实在不错,难能可贵。只是演的表情未能放开,稍嫌不足。可能对喜儿的身世缺少足够的体验有关吧!诚然戏如人生,戏是人生喜怒哀乐的集中表现,它给人以智慧和启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