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论华南与东南亚新石器时代的文化特点及历史贡献*

2012-12-21 16:54陈洪波
广西民族研究 2012年4期
关键词:新石器华南东南亚

陈洪波

中国早期文明起源研究的焦点,向来集中在中国的“两河流域”(黄河流域、长江流域),而以珠江流域为核心的华南,一直是一个被忽视的地区。实际上,华南地区在中国早期文化的发展乃至文明的形成过程中,贡献了独特的海洋性成分,尤其是与东南亚地区之间密切的文化交流和互动,更为该地区在东亚与太平洋文化发展史上奠定了无可替代的重要地位。本文以考古资料为主,探讨华南新石器时代文化特点、在文明发展史上的贡献,以及与东南亚地区早期文化的关系等问题。

一、华南与东南亚早期文化的统一性与特殊性

对于华南与东南亚在文化上的密切联系,中外学术界有一个认识逐步加深的过程。

20世纪初,美国历史学派人类学家克鲁伯 (A.L.Kroeber)在《菲律宾的民族》等论著中先后概述了以东南亚群岛为中心、分布于东西两大洋和亚澳两大洲之间的土著文化共同体的特征,即“印度尼西亚文化圈”或“东南亚古文化圈”。[1]

1930年代以来,林惠祥、凌纯声等国内学者相继提出了“亚洲东南海洋地带”、“亚洲地中海文化圈”等理论,以概括史前和上古时期华南、东南亚至大洋洲间的土著文化关系。林惠祥论证了“亚洲东南海洋地带”文化不同于华北,而与东南亚、太平洋群岛间土著新石器文化有密切关系。[2](P294-333)凌纯声创建了环南中国海的“亚洲地中海文化圈”理论,阐述了东亚大陆、东南亚到西南太平洋三大群岛之间的土著民族文化共同体的存在,认为西方人类学家所指的“印度尼西亚文化圈”的范围应扩展到华南大陆。凌纯声还具体提出了“亚洲地中海文化圈”的谱系,对其宏大的理论做了具体深入的阐述。[3](P294-333)

关于中国南方与东南亚在文化上的紧密联系,早为国内外民族学家和考古学家所认知,这就是广义“东南亚”概念形成的历史背景。1966年8月至9月,国际上研究东南亚考古最重要的学术组织“印度—太平洋史前史学会 (the Indo-Pacific Prehistory Associate,简称IPPA)”在东京召开第十一届年会时,著名的东南亚考古学家、美国学者索尔海姆 (Wilhelm G.Solheim II)提出了一个从文化角度考察的东南亚的概念,它主要分为两部分:一部分为大陆东南亚 (Mainland Southeast Asia),包括中国大陆北纬30°(大致以长江为界)以南直至中南半岛马来亚南端、南中国海,西至缅甸伊洛瓦底江的区域;另一部分是岛屿东南亚 (Island Southeast Asia),即大陆东南亚以外的岛屿部分,包括台湾、印度尼西亚、菲律宾,东至伊利亚诸岛。[4](P3)

索尔海姆提出此一文化上的东南亚区划概念,是基于对华南和东南亚史前文化统一性的深刻洞察,故而得到了学术界的广泛认同。自20世纪60年代以来,西方绝大多数重要的东南亚考古学家,如索尔海姆、贝尔伍德 (Peter Bellwood)、海厄姆 (Charles Higham)等人,在讨论东南亚史前乃至青铜时代考古问题时,无不遵循此一概念。这当是索尔海姆对东南亚考古最重要的贡献之一。我们可以看到,西方学者关于东南亚考古的论文,无不涉及到华南甚至整个中国南方地区。其中的缘由,正是因为华南与东南亚之间存在文化上的密切联系。事实上,华南和东南亚,特别是在新石器时代,本来在文化上就连为一体。正如贝尔伍德所说,“必须记住,不提到中国南部,就不可能理解东南亚史前的后来进程”[5](P43)。

中国学者虽然长期以来广泛认识到了华南与东南亚文化与种族上的统一性,但出于政治考虑,并不认同索尔海姆这种广义东南亚的概念,当然也极少使用此一概念。正如童恩正在介绍索尔海姆此一概念时说的:“为了避免过分强调我国南方文化的独立性,与国际上少数人宣传的所谓‘东南亚民族区’的概念混淆起来,我认为我们不必采用此一概念。”[6](P189)

新中国成立后,学术界的视野与凌纯声等老一代学者相比,因为政治的顾虑、学识的局限,视野已经严重内化,对以美国为首的西方学者“旁观者”视野得出的某些结论更是难以认同。中国考古界除少数具有国际交流能力的学者之外,当前多数考古学者甚少将中国南方考古与东南亚考古联系起来考虑。大多数人仅仅是孤立地研究国内问题甚至自己所在行政区划内的考古资料。这就很难对本区域范围内文化的整体面貌得出全局性的认识,因为贝尔伍德的那句话反过来说其实也是对的——如果我们不联系东南亚,也很难完整理解中国南方史前文化的发展过程。

华南与东南亚在文化上的统一性,在区域层次上体现出它自己具有的特殊性,这种特殊性与中国北方地区相比特别突出。

20世纪初,美国人类学家克鲁伯 (A.L.Kroeber)在《菲律宾的民族》中提出“东南亚古文化圈”概念,并对东南亚古文化圈的文化特征进行了总结,克鲁伯将东南亚土著民族特征总结为26项。 这一认识后来被凌纯声发挥。1950年,凌纯声将范围扩大到整个所谓“亚洲地中海文化圈”,并另外增加了24项特征,加起来一共50项,作为这一文化圈的主要文化表现形式。[8]

总之,无论是民族学还是考古学的研究结果,都说明华南与东南亚地区在文化上的紧密联系,而与长江以北的中国具有显著的区别。这种区别主要是地理环境所致,故而在文化上各自形成了不同的特点。总体来说,华南与东南亚是一种海洋性、热带亚热带性质的文化,这是这一广阔范围内文化面貌基本相同的地理基础。地理环境与气候相似并非是文化相似性的唯一原因,我们还可以找到另外的一些因素,例如族群的迁徙、文化的传承等,这些方面都是学术研究的重要内容。

二、华南及东南亚新石器时代文化的特征

华南包括东南亚部分地区在内的新石器时代文化,表现出以下一些特点:

(一)早期的领先性

华南和东南亚地区,新石器时代早期文化十分发达,发展程度远远超过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例如广西桂林甑皮岩、广东阳春独石仔、江西万年仙人洞、湖南道县玉蟾岩等遗址,在中国新石器时代文化早期阶段都占据了十分重要的地位。在大陆东南亚的越南北部,北山文化也十分发达。这实际上是继承了旧石器时代晚期华南和东南亚区域文化高度发达的传统,很多早期遗址,旧石器时代遗存和新石器时代遗存是联系在一起的。实际上,华南和东南亚的许多地区,在旧石器时代晚期都表现出“和平文化”的特征,步入新石器时代之后,仍然延续了这类风格的文化特征。故而在新石器时代早期,华南和东南亚考古学文化的发展,实际上在整个东亚都处于领先地位。

(二)中后期的滞后性

新石器时代早中期,与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相比,华南文化的发展表现出一定的特殊性,也可以表述为文化发展阶段上的滞后性和文化群体的分散性,这种特殊性也并非孤立的地区性存在,而是一直向南延伸到东南亚广大地区的一种普遍的文化现象。到新石器时代晚期,华南和东南亚这一早先文化滞后的地区,受到长江流域稻作文化的冲击,整个的文化面貌为之改变,生业方式从采集经济为主转化为稻作农业为主。农业的发展、人口增加、族群迁徙、语言扩散这样的连带关系是对这一文化发展进程的唯一合理解释。

随着新石器时代文化的发展,进入以农业为主导的新石器时代中晚期之后,一度领先的繁荣的华南和东南亚新石器时代文化,与中原地区的裴李岗文化、仰韶文化、龙山文化等相比,似乎表现出明显的滞后性。

以顶蛳山文化、多笔文化为代表的新石器时代中期文化,延续和发展了新石器时代早期和平文化的经济方式,以采集、捕捞水生贝类和鱼类等为食,基本没有农业迹象,陶器、玉器等物品的制作技术相对也处于较低的水平,没有像同时期黄河、长江流域那样高度发展。即使到了新石器时代晚期,农业自长江流域传入,稻作人群对岭南和东南亚原有狩猎采集社群产生强烈的冲击,但仍然没有改变这一地区整体文化面貌。例如石峡文化、“大石铲文化”、大坌坑文化、越南的冯原文化,以及泰国西北部呵叻高原一带遗址,这些地方相对适于农耕活动,虽然出土了不少似乎与农耕有关的工具,并发现了农作物遗存,但数量和水平明显远不及长江流域。精美器物的制作也比较罕见,实际上反映出社会组织相对简单,没有能够产生强大的社会动员力量,以及对奢侈品和大型礼仪建筑的强烈需求。而社会组织的不发达,与富裕狩猎采集生业方式这一经济基础直接相关。虽然在世界其他地区,例如美国西北海岸,富裕采集经济社会也产生了高度发达的社会组织,但似乎这是少数甚至特例。至少在华南和东南亚一带,建立在富裕狩猎采集基础上的社会组织一直维持在较低的水平,没有得到类似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那样的高度发展。华南和东南亚新石器时代经济形态的这种滞后性根植于特殊的自然环境,此地多为温暖湿润的热带、亚热带丘陵山地,动植物种群多、规模大,为狩猎采集活动提供了丰富的天然食物,农业生产活动的需求不那么迫切,延缓了农耕、动物驯养等生产性经济的产生和发展,同时也制约了社会组织结构的复杂化。

需要指出的是,虽然本文使用了“滞后性”一词,但对于这种发展模式并无贬低之意。采用富裕狩猎采集生产方式,以较低层次的社会组织形式存在,可能是新石器时代华南和东南亚古人类最为适宜的方式,是对环境的最佳适应。

(三)石器的长过程

卜工指出,从新石器时代以来,岭南地区的考古学文化就显示了鲜明的自身特点,展现出一个独立考古学文化区所要求的诸种特征,与同时期中国其他考古学文化区域相比可谓独树一帜。这些特点被他概括为:石器的长过程,珠江的大传统,聚落的多形态,地域的两大块。[9](P211-212)

所谓石器的长过程,是指岭南地区新石器时代开启的年代早而结束的时间晚,文化积淀的过程长。实际上这一点也是岭南和东南亚地区的共同特点。从目前发掘资料来看,广西柳州白莲洞、桂林甑皮岩、桂林庙岩、广东英德牛栏洞、湖南道县玉蟾岩,以及越南境内的和平文化和北山文化,泰国仙人洞等,华南和东南亚地区新石器时代开始的时间在东亚可能是最早的,年代至少在12000年之前,甚至更早。特别值得注意的是,此地的新石器时代文化基本上和旧石器时代晚期文化一脉相承,连续发展,有时候几乎看不出明显的界限。由此还产生了关于是否此地存在“中石器时代”[10]的问题,主要是因为新旧石器时代之间联系过于密切,难以划界所致。

该地区新石器时代延续时间很长,就中国学术界而言,对于岭南地区新石器时代结束的时间看法并不完全一致,但大多认为可以分为三期:第一阶段为距今10000年前,典型表现是原始陶器的产生;第二阶段为距今10000~6000年前,大致与中原裴李岗时代相当;第三阶段为距今6000~3500 年,与仰韶、龙山和夏时期相当。[11](P217-218)

总之,岭南新石器时代的下限,大约在距今3500年,相当于早商时期。新石器时代结束的时间,比中原地区晚了大约500年。

越南北部的新石器时代文化下限,与岭南地区相当,大约为3500年。史前时期两地在文化上本来就存在极为密切的关系。

大陆东南亚再向南方,新石器时代结束的时间更晚。海厄姆近来对他在班努瓦遗址精细发掘而来的资料进行贝叶斯方法测年,得到的数据表明此地的新石器时代结束时间为公元前第三千年末期。[12](P125-144)

台湾和岛屿东南亚新石器时代结束的时间,比华南和大陆东南亚更要晚得多。台湾土著居民在公元初年汉人来到台湾之前,一直保持没有金属器的生活状态,实际上是新石器时代生活方式的延续。[13]有学者认为台湾的新石器文化下限可能在距今二三千年[14],但实际可能要晚得多。菲律宾的新石器时代结束的时间,过去一度认为甚至晚到距今200年。新的资料证明可能其年代要更早一些,但具体数据尚未见发表。[15]

(四)狩猎采集经济始终占有重要地位

狩猎采集经济始终在华南及东南亚新石器时代居民生活中占有很大比重。当然,这种现象并非仅以此地为然,但在华南和东南亚地区特别突出,盖与华南和东南亚的热带亚热带气候条件和山地丘陵水源丰富的地理条件有密切关系,此种地理环境下,一年四季皆有丰富的动植物食物资源,是居民天然的食物来源。

张光直很早以前就指出,中国东南海岸自旧石器时代晚期以来就存在一种“富裕的食物采集文化”(Affluent Foragers)。他介绍了Carl O.Sauer的相关理论[16](P20-24),并具体分析了河姆渡、大坌坑以及东南海岸旧石器时代晚期的资料,认为这里最初的向农业生活推动的试验是发生在居住在富有陆生、水生的动植物资源的环境中的狩猎、渔捞和采集文化中的。[17](P190-205)限于材料,张光直没有展开细致的讨论,但他对于新石器时代经济方式的认识实际上是适用于整个华南和东南亚主要地区的。

有学者对华南地区新石器时代主要遗存进行统计分析,得出这样一个结论:第一,史前早期的聚落形态多是洞穴遗址,且狩猎经济比重远大于渔捞经济。第二,史前中晚期的聚落形态多是内陆河边阶地遗址和贝丘遗址。在这些类型的遗址中,狩猎经济仍占很大比重,但是渔捞的比重也开始上升。第三,史前中晚期,原始农业有所发展,但是仍以采集渔猎经济为主。

(五)特征鲜明的海洋文化

华南和东南亚新石器时代文化面貌十分复杂,但论其最有特点且在后来的历史发展进程中发挥主导作用者,当是其海洋性的一面,这是因为这里拥有漫长的海岸线、面向广阔的海洋所致。这与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的以陆地为主体的文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是华南和东南亚史前文化的主要特点之一。

华南和东南亚新石器时代的文化主体特征海洋文化表现在其生业方式、生活习俗、精神信仰等各个方面。但出于考古资料的局限性,很多方面已经难以追寻,只能根据后来南岛语族的文化特征加以推测。

经济方式当是华南和东南亚新石器时代居民呈现出海洋性的基础。张光直认为,对海外稀奇物品的追求和贸易活动是原南岛语族从中国东南沿海向外扩散的根本原因。[19](P28-35)臧振华则提出,距今六七千年以前,大陆东南海岸考古资料所表现的具有强烈海洋倾向的生业和聚落形态,以及其所反映的当时居民对海岸环境的适应能力,则有可能是促成南岛民族继续向海洋扩散的重要因素之一。民族志和历史资料显示,海边的渔民面对开阔的海洋,不但便于熟悉海洋资源和航海技术,而且亦易于广泛接触到外来的讯息,所以也就比较容易受到自然或社会、经济因素的影响而移动人群或迁徙聚落。[20](P20-33)

索尔海姆更是直接指出新石器时代的南岛语族是以贸易为生的海洋民族。他认为,距今7000~2000年以前,在台湾、华南沿海、越南北部之间,存在一个Nusantao(岛屿之人)海洋贸易网络。这个网络是覆盖整个太平洋、中国沿海和日本、孟加拉湾和印度洋沿岸、直到马达加斯加、岛屿东南亚和大陆东南亚沿岸的努散陶大网络的一部分。在距今7000多年前,起源于岛屿东南亚,然后向北传播,到达菲律宾、台湾和华南沿海,在距今5000年前后传入朝鲜和日本九州,公元前第一千年在朝鲜和日本高度发达。[21](P273-284)尽管索尔海姆的基本观点与学术界主流观点不同,但他关于南岛语族是以海上贸易为突出特征的海洋民族是为大家公认的。

海洋民族能够从近海走向远洋,生存和发展的基本条件是造船和航海技术。之所以这些技术在新石器时代中晚期的华南和东南亚兴起,可能有4个基本原因:人口密度不断增长、植被的破坏、贸易与交换、全新世中期气候变化所引起的海平面升降。[22](P130-134)

三、华南地区在中国和东南亚及太平洋史前文化中的地位与贡献

中华文明的主体区域,实际上是三大流域,即黄河流域、长江流域和珠江流域。过去在讨论中国文明的起源时,常常提到中国的两河流域,即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对于珠江流域的地位和作用相对低估。这种观点主要还是由于材料本身所限。在中国的新石器时代,华南地区虽然起步早,但在后来的社会文明化进程中,却远远落在了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的后面。原因当然是多方面的,但资源环境的独特性是主要原因,这导致了珠江流域的古代文化走上了与资源相对匮乏、生存竞争激烈的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不相同的道路。今天我们从现代文明的角度来看,岭南古代人类的发展落后了,但是以他们当时的状况而言,他们可能选择的是一种最适宜的生活方式。至于后来这种生活方式为北方强势侵袭而来的农业文化所扭转以至彻底改变,则是另外一个话题。而且即使是北方而来次生的稻作文化,在进入岭南和东南亚之后,也吸收了当地大量富裕渔猎采集文化的因素,特别是无性繁殖作物“原始农业”的因素,故而实际上已经与原生形态不同了。

华南或者说岭南地区,在新石器时代以降的中华文化发展中,虽然似乎处于从属地位,但对于中华文明的形成,有一个最重要的贡献是过去人们往往忽略的,那就是为中华文明的形成提供了“海洋性”因素,而这正是黄河流域和长江流域的大陆性文化所缺乏的。这也是华南地区新石器时代文明独放异彩的地方。

吴春明曾经提出,以中国东南沿海为中心的“环中国海”是古代世界海洋文化繁荣发展的主要区域之一,“环中国海”的视野克服了以王朝正史为核心的传统中国历史框架下的错误海洋观。传统史学以中原遥望四方、从陆地鸟瞰海洋的中心自居,代表了以农耕文化为基础的古代帝国的话语,忽视了中国古代文化大陆性与海洋性二元共存的史实,造成海洋文明史认识上的边缘、附庸和汉人中心论的偏颇,无法捕捉到“海洋世界”的真实历史及其人文价值。以几何印纹陶遗存为核心的中国东南史前、上古考古学文化,与东南亚、大洋洲土著人文化关系密切,展现了善于用舟的百越/南岛土著先民文化传播、融合的海洋性人文空间,明显区别于北方华夏的大陆性文化体系,是失忆于汉文史籍的环中国海海洋人文土著生成的考古证据。汉唐以来,“环中国海”成为世界海洋商路网络中最繁忙的段落,被视为“海上丝绸之路”、“陶瓷之路”、“香料之路”、“香瓷之路”、“茶叶之路”的起点,从海洋族群变迁、东南港市发展与基层海洋人文的土著特征看,被传统史学誉为汉人主导的“大航海时代”实际上是对史前、上古东南土著海洋文化内涵的传承与发展。[23]

实际上,华南地区起到了一个连通海陆、沟通中外的作用,也可以说是一个文化的缓冲区。长江流域的稻作文化,甚至黄河流域的粟作文化,皆是经由此地南传和东传,由此中国本土起源的文化因素传播到东南亚和太平洋,为世界文明的发展做出了贡献。

总之,华南地区在独特的资源环境条件下,在多种文化因素错综复杂相互作用之下,形成了自身的文化特质,由此构成了中国早期文化中的重要一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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