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中唐时期中央王朝对岭南莫徭蛮、黄洞蛮之民族政策:以韩愈、刘禹锡、柳宗元诗文创作为中心

2012-12-21 16:54
广西民族研究 2012年4期
关键词:连州刘禹锡中华书局

刘 儒

空间流动性强的精英文人因为游历、仕宦、迁谪等原因使主体与客观世界的连结产生变化。贬谪文人凭借其文学作品不仅对自身生存空间进行艺术性描绘,而且对其周边生活的群体亦保持着另一种文化视角的观照。韩愈、刘禹锡、柳宗元皆有贬谪岭南的经历。贞元十九年 (803年),韩愈由监察御史贬连州阳山令,元和十四年 (819年),刑部侍郎韩愈坐言佛骨又贬潮州刺史。元和十年 (815年),刘禹锡、柳宗元由朗州司马、永州司马贬谪为连州刺史、柳州刺史。韩愈、刘禹锡、柳宗元三位文学巨匠谪居岭南期间运用诗笔创作了大量的诗文,此时期的诗文不仅形象展现了其生存环境、审美心理和思想情感,而且隐性传递岭南地域的文化特质。同时还真实记录了岭南少数民族莫徭蛮、黄洞蛮的生活,可谓是民族风俗实录的宝库,为我们提供了大量丰富可信的民族史资料,有助于研究唐代莫徭蛮、黄洞蛮的族群分布、民族风俗,从其诗文中亦可窥知三者之民族态度及考探莫徭蛮、黄洞蛮与中唐朝廷之关系。

一、唐代莫徭蛮族群之地域分布、民族风俗与赋税政策

唐代莫徭蛮是瑶族之先民,早在《梁书·张缵传》已有莫徭蛮的记录,“零陵、衡阳等郡,有莫徭蛮者,依山险为居,历政不宾服。”[1](P502)《隋书·地理志下》详尽记载莫徭蛮的民族风俗、分布范围,“长沙郡又杂有夷蜒,名曰莫徭,自云其先祖有功,常免徭役,故以为名。其男子但著白布裈衫,更无巾裤;其女子青布衫、班布裙,通无鞋屩。婚嫁用铁钴莽为聘财。武陵、巴陵、零陵、桂阳、澧阳、衡山、熙平皆同焉。”[2](P898)所谓其“先祖有功”,盖《后汉书·南蛮传》所记:“昔高辛氏有犬戎之寇,帝患其侵暴,而征伐不克。乃访募天下,有能得犬戎之将吴将军头者,……又妻以少女。时帝有畜狗,其毛五采,名曰盘瓠。下令之后,盘瓠遂衔人头造阙下,腢臣怪而诊之,乃吴将军首也。……帝不得已,乃以女配盘瓠。……经三年,生子一十二人,六男六女。盘瓠死后,因自相夫妻。……好五色衣服,制裁皆有尾形。……衣裳斑阑,语言侏离,好入山壑,不乐平旷。……号曰蛮夷。……以先父有功,母帝之女,田作贾贩,无关梁符传,税租之赋。……今长沙武陵蛮是也。”[3](P2829)据上述史籍记载,莫徭蛮起源于湘北、湘南山区,长期依山为险,不归附封建朝廷,因“先祖有功”,朝廷常施以恩惠,故黜免其徭役。

唐代江南西道之湘北、湘南为莫徭族群传统聚居地。唐代杜甫最早在诗篇中记录湘北莫徭蛮的生活习俗及族群分布情况,其《岁晏行》云:“岁云暮矣多北风,潇湘洞庭白雪中。渔父天寒网罟冻,莫徭射雁鸣桑弓。”[4](P2387)其后常建《空灵山应田叟》亦有记载:“湖南无村落,山舍多黄茆。淳朴如太古,其人居鸟巢。……莫徭射禽兽,浮客烹鱼鲛。”[5](P1463)杜甫、常建在诗中描绘的是分布在岳阳洞庭湖、湘潭空灵山一带的莫徭蛮。莫徭倚山傍湖而居,搭棚建巢,以狩猎为生。《唐南岳七宝台寺玄泰传》保存了湘中南衡山之阳莫徭蛮的资料,“释玄泰者,……所居兰若,在衡山之东,号七宝台。……尝以衡山之阳多被山民莫傜辈斩木烧山,损害滋甚。泰作畬山谣,远迩传播达于九重,敕责衡州太守禁止。”[6](P429)莫徭除分布湘北、湘南之外,顾况《酬漳州张九使君》记载了分布在福建漳州的一支莫徭,“猿吟郡斋中,龙静檀栾流。薜鹿莫徭洞,网鱼卢亭洲。”漳州莫徭依穴洞为居,以渔猎为生。初唐武后时期,剑南道阆州亦存莫徭蛮,此支族群“以樵采为事,常于江边刈芦”,经常从事农业生产,《太平广记·畜兽八》录《广异记》“阆州莫徭”条:“阆州莫徭以樵采为事,常于江边刈芦,有大象奄至,卷之上背,行百余里,深入泽中。”[7](P3600)此外,莫徭的踪迹遍布江淮一带,唐玄宗《遣使分巡天下诏》载:“又江淮之间,有深居山洞,多不属州县,自谓莫徭。”[8](P351)根据上述文献材料记载可知,唐代莫徭族群范围分布广泛,大致分布江南西道湘北、湘南一带,同时闽东漳州、剑南道阆州、江淮一带均有莫徭存在。因地域环境不同,莫徭生活习俗殊异,其依山傍水或巢居或穴居,以渔猎樵采为业。

刘禹锡任连州刺史之前,其任朗州 (今湖南常德,又称武陵)司马时已与莫徭蛮有过广泛的接触,其在朗州创作的《蛮子歌》云:“蛮语钩輈音,蛮衣斑斓布。熏狸掘沙鼠,时节祠盘瓠。忽逢乘马客,恍若惊麏顾。腰斧上高山,意行无旧路。”[9](P3975)诗中所谓之“蛮子”即生活在朗州的莫徭蛮。诗歌描述朗州“蛮子”之服饰、语言与《后汉书·南蛮传》、《隋书·地理志下》记载的莫徭“衣裳斑阑,语言侏离”,“其女子青布衫,斑布裙”的文献皆合,同时朗州莫徭蛮“时节祠盘瓠”的祭祀信仰与史籍所载莫徭之祖先完全相符,由此可判定刘禹锡《蛮子歌》记载的“蛮子”当为莫徭蛮。朗州莫徭依山而居,身穿“斑斓布”,“熏狸掘沙鼠”,以原始狩猎为业。刘禹锡在朗州生活十年,与莫徭交往频繁,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旧唐书·刘禹锡传》曰:“禹锡在朗州十年,唯以文章吟咏,陶冶情性。蛮俗好巫,每淫辞故舞,必歌但辞。禹锡从事其间,乃依骚人之作,为新辞,以教巫视。故武陵溪洞间夷歌,率多禹锡之辞也。”[10](P4210)元和十年,刘禹锡授连州刺史,连州亦是莫徭蛮聚居之地。清顾炎武《天下郡国利病书》卷104记载:“莫徭者,自荆南五溪水而来居岭海间,号曰:山民。盖盘瓠遗种,本猺獞之类,而无酋长,随溪谷群处,斫山为业,有采捕而无赋役,自以生理,不属于官,亦不属于峒首,故名‘莫徭’也。”“五溪”属武陵地区,为莫徭蛮最初发源地。根据前文所述唐代莫徭蛮的分布范围,莫徭族群自湘北武陵地区向东或向南迁移至赣闽粤交界地区,连州即是湘北莫徭迁徙地之一。刘禹锡在《连州刺史厅壁记》指出连州之风土人情与长沙之关系,“此郡于天文与荆州同星分,田壤制与番禺相犬牙,观民风与长沙同祖习,故尝隶三府,中而别合,乃今最久而安,得人统也。”[11](P6120)连州虽属岭南,但地域毗邻湘南,民情风俗近湘,“观民风与长沙同祖习”,故知岭南连州莫徭之族群应从湘北长沙迁移而至。刘禹锡贬居连州创作的《莫徭歌》①《莫徭歌》创作地点存在争议。瞿蜕园《刘禹锡集笺证》断此诗作于朗州,陶敏、陶红雨《刘禹锡全集编年校注》定此诗作于连州。笔者同意陶敏先生的观点,理由如下:《连州腊日观莫徭猎西山》、《莫徭歌》诗歌内容中皆涉及莫徭畲田火种的原始农业方法,与刘禹锡朗州创作的《蛮子歌》所展现的朗州莫徭传统狩猎的生活方式不同。根据中唐连州莫徭与朗州莫徭生活方式不同,故可判断《莫徭歌》作于刘禹锡任连州刺史期间。、《连州腊日观莫徭猎西山》保留了连州莫徭蛮的珍贵史料,《莫徭歌》云:“莫徭自生长,名字无符籍。市易杂鲛人,婚姻通木客。星居占泉眼,火种开山脊。夜渡千仞溪,含沙不能射。”[12](P260)连州莫徭开始采用畲田火种的原始农业耕种方法,“火种开山脊”,族群分散聚居在靠近水源的区域,“星居占泉眼”,以便原始农业之灌溉和生活之饮水。《连州腊日观莫徭猎西山》对此耕种方法再次提及,“林红叶尽变,原黑草初烧”,由此可确证中唐元和年间连州莫徭已掌握畲田火种耕作方法。唐代除连州莫徭之外,衡山南部的莫徭蛮亦掌握此方法,《唐南岳七宝台寺玄泰传》云“衡山之阳多被山民莫傜辈斩木烧山,损害滋甚”。根据文献记载可知,分布湘中南衡阳、岭南连州一带的莫傜已初步掌握原始农业的耕种方法,显示出与湘北朗州莫徭不同的生活方式,朗州莫傜仍固守传统狩猎的生活方式。虽然连州莫傜族群开始从事原始农业,但仍未完全脱离传统的狩猎生活方式,刘禹锡《连州腊日观莫徭猎西山》记述了连州莫徭冬日集体狩猎的盛况,“海天杀气薄,蛮军步伍嚣。……张罗依道口,嗾犬上山腰。猜鹰虑奋迅,惊鹿时跼跳。……箭头余鹄血,鞍傍见雉翘。”[13](P3984)连州莫徭射猎之风俗与杜甫“莫徭射雁鸣桑弓”(《岁晏行》)所反映的情况一致。

东汉时期,莫徭蛮因其祖先功绩免除赋税徭役,“田作贾贩,无关梁符传,税租之赋”(《后汉书·南蛮传》)。南朝梁时期,莫徭蛮曾短暂依附朝廷,“(赵)缵至州,……州界零陵、衡阳等郡,有莫徭蛮者,依山险为居,历政不宾服,因此向化。”(《梁书·张缵传》)隋沿汉制,隋代统治者对莫徭继续施以恩惠,莫徭“自云先祖有功,常免徭役”(《隋书·地理志下》),政府皆黜免其赋税徭役。盛唐玄宗时期,莫徭因深居山野,多不依附朝廷,唐玄宗《遣使分巡天下诏》明言江淮之莫徭“有深居山洞,多不属州县”,玄宗决意改变莫徭历代不附朝廷之状况,“何得因循,致使如此?并与州县商量处置,一时录奏。”安史之乱后,中唐政府逐渐加强对莫徭蛮的管理。江南西道为莫徭最主要的聚居地区,中唐政府在江南西道通过设置“莫徭使”、“莫徭副史”之职位,旨在改变莫徭“多不属州县”的无序局面,试图对莫徭族群加强控制。“莫徭使”、“莫徭副史”皆委任江南西道最高长官,中唐朝廷在江南西道设置“莫徭使”、“莫徭副史”一职透露出该地区的民族政策、民族关系发生了一定的变化,唐王朝对该地区少数民族的控制方式做出相应的调整和强化。

元和年间,中唐宪宗发动了一系列的削藩运动,造成国家财政紧缺。为了充实国家的财政收入,宪宗以整顿江淮财赋入手,加强了赋税征收,尤其是制定了针对少数民族的赋税分配政策。元稹《中书省议赋税及铸钱等状》云:“请令天下州县,有山野、溪洞无布帛、丝绵之处,得以九谷、百货,一物已上,但堪本处交易用度者,并许折纳,便充留州、留使钱数。”[14](P6610)文中强调“山野、溪洞”之少数民族亦需征收赋税,中唐后期莫徭免征徭役赋税之优待恐已取消。中唐贞元、元和年间,韩愈、刘禹锡远贬连州甚为重视莫徭之赋税。韩愈贬连州阳山令,其《送区册序》谓:“阳山,天下之穷处也。……小吏十余家,皆鸟言夷面。始至,言语不通,画地为字,然后可告以出租赋,奉期约。”[15](P5621)韩愈甫至连州阳山,其首要任务便是告知连州边民按期缴纳租赋。刘禹锡亦不敢松懈,其《莫徭歌》云: “莫徭自生长,名字无符籍”,刘禹锡非常关心莫徭“符籍”,因为“符籍”为官府征赋之籍薄。中唐朝廷通过地方官吏加强对岭南莫徭族群的赋税管理,因此埋下了唐朝廷与莫徭矛盾之隐患。

中唐宪宗时期,辰、溆州蛮酋张伯靖因不堪唐王朝苛赋重徭之盘剥,率领辖内莫徭与朝廷发生了激烈的冲突。元和六年 (811年)十二月, “闰月辛卯,辰、溆州首领张伯靖反,寇播、费二州。”[16](P212)莫徭蛮无法忍受黔中经略使崔能制定的苛捐杂税,张伯靖连九洞之莫徭蛮聚众叛乱,《新唐书·南蛮下》云:“元和中,辰、溆蛮酋张伯靖嫉本道督敛苛刻,聚众叛,侵播、费二州,黔中经略使崔能、荆南节度使严绶、湖南观察使柳公绰讨之,三岁不能定。伯靖上表请隶荆南,乃降。……宰相李吉甫曰:‘伯靖挟怨而叛,压以大兵而招之,可不战自定。’乃命能兵毋出,独诏严绶招伯靖率家属诣江陵降,授右威卫翊府中郎将。”[17](P6320)崔能、柳公绰以武力诏讨未能降服,严绶奉命招致,《旧唐书·严绶传》载:“有溆州蛮首张伯靖者,杀长吏,据辰、锦等州,连九洞以自固,诏绶出兵讨之。绶遣部将李忠烈赍书晓谕,尽招降之。”[18](P3960)元稹为严绶撰写《故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司徒兼太子少傅赠太保郑国公食邑三千户严公行状》亦详叙此事:“其在江陵也,蛮酋张伯靖杀长吏,劫据辰、锦诸州,连九洞以自固,诏公讨之,公上言曰:‘缘溪诸蛮,狐鼠跧窜,王师步趋,不习嵌险,沂水行舟,进寸退里,昼不得战,夜则掩覆,攻实危道,招可怀来。臣今谨以便宜,未宣讨诏,先遣所部将李志烈赍书谕旨,俟其悛心。’不十余日,伯靖果以隶黔六州之地乞降下公。”[19](P6665)

二、黄洞蛮之民族习俗及与中唐朝廷之关系

唐代黄洞蛮又名西原蛮,为壮族之先民。《新唐书·南蛮下》载:“西原蛮,居广、容之南,邕、桂之西。”[20](P6329)唐代西原蛮世居岭南西道,朝廷在岭南道置西原州,《新唐书·地理七下》载“岭南道诸蛮州九十二”有“西原州县三:罗和,古林,罗淡。”[21](P1145)西原州治所在罗和县(今广西大新县西北),隶属岭南西道邕州 (今广西南宁)都督府。唐初在岭南设置羁縻州,“蛮隶江南者,为州五十一,隶岭南者,为州九十三。……号为羁縻云。”[22](P1119)宋范成大《桂海虞衡志·蛮志》记:“广西经略使所领二十五郡。其外则西南诸蛮,蛮之区落不可殚记。……帅司常有事于其地者数种:曰羁縻州洞,曰猺,曰蛮,曰黎,曰蜒,通谓之蛮。羁縻州洞,隶邕州左右江者为多。”[23](P115)羁縻州洞即为西原蛮。《隋书·地理志下》卷31记载了西原蛮之民族风俗:“自岭已南二十余郡,……其俚人则质直尚信,诸蛮则勇敢自立,皆重贿轻死,唯富为雄。巢居崖处,尽力农事。……父子别业,父贫,乃有质身于子。……并铸铜为大鼓,初成,悬于庭中,置酒以招同类。……俗好相杀,多构仇怨,欲相攻则鸣此鼓,到者如云。有鼓者号为‘都老’,群情推服。”[24](P888)唐代西原蛮旧为宁氏豪酋所统治,境内有黄、韦、周、侬等大姓,唐天宝初,黄氏峒渐盛,攻击韦、周等氏,“有甯氏者,相承为豪。又有黄氏,居黄橙洞,其隶也。天宝初,黄氏强,与韦氏、周氏、侬氏相脣齿,为寇害,据十余州。韦氏、周氏耻不肯附,黄氏攻之,逐于海滨。”[25](P6329)《桂海虞衡志·蛮志》记羁縻州洞亦云:“旧有四道,侬氏谓安平、武勒、忠浪、七源四州,皆侬姓。又有四道:黄氏谓安德、归乐、露城、田州,皆黄姓。……其人物犷悍,风俗荒怪,不可尽以中国教法绳治,姑羁縻之而已。……既各服属其民,……给田使耕,教以武技,世世隶属,……今黄姓尚多,而侬姓绝少。”[26](P116)唐代西原蛮后被黄氏统治,遂称之为“黄洞蛮”。

黄洞蛮世代从事牛耕农业,善铸铜鼓,且尚武好斗,“俗好相杀,多构仇怨”,“不可尽以中国教法绳治”。唐李贺《黄家洞》曰:“雀步蹙沙声促促,四尺角弓青石镞。黑幡三点铜鼓鸣,高作猿啼摇箭箙。彩巾缠踍幅半斜,溪头簇队映葛花。” 元稹《送岭南崔侍御》亦曰:“洞主参承惊豸角,岛夷安集慕霜威。黄家贼用镩刀利,白水郎行旱地稀。”[28](P4581)黄洞蛮“教以武技”,好勇尚斗,凶狠残暴,民风剽悍。然而黄洞蛮亦有性情温良之一面,其能与中原流人和睦共处,中唐王建《送流人》云:“见说长沙去,无亲亦共愁。阴云鬼门夜,寒雨瘴江秋。水国山魈引,蛮乡洞主留。渐看归处远,垂白住炎州。”[29](P3385)诗中明言流人去长沙,穿“鬼门”,而往“炎州”,根据流人贬谪所经之路线,大致判定流人应贬至安南一带,“鬼门”即指岭南西道之鬼门关 (今广西玉林一带),此关是通安南必经之关口。诗云“蛮乡洞主留”,记录了黄洞蛮侵掠安南,中原流人多为黄洞蛮收容一事,唐穆宗长庆三年 (823年)“(九月)辛卯,安南奏黄洞蛮为寇”,四年“八月,丁卯朔,安南奏黄蛮入寇”[30](P7838)。唐懿宗《恤民通商制》曰:“安南寇陷之初,流人多寄溪洞。”[31](P871)中原流人与黄洞蛮共居炎荒之地,具有相同的境遇,两者彼此信任,情感共鸣,黄洞蛮从内心深处更能理解和接受中原流人。

中唐黄洞蛮与朝廷冲突连绵,长期以来与中央保持“叛服不常”时战时和的状态。天宝初,黄氏峒渐盛,雄踞十余州,称霸一方。《新唐书·南蛮下》云:“至德初,首领黄乾曜、真崇郁与陆州、武阳、朱兰洞蛮皆叛,推武承斐、韦敬简为帅,僭号中越王,……合众二十万,绵地数千里,署置官吏,攻桂管十八州。”[32](P6329)唐崔元略《兴元元从正议大夫行内侍省内侍知省事上柱国赐紫金鱼袋赠特进左武卫大将军李公 (辅光)墓志铭》证实了此情况:“岭峤之南,渐于海日,邕管地偏人狡。□□将有缺溪洞连结为盗者,仅廿万众。”[33](P7375)“乾元初,遣中使慰晓诸首领,赐诏书赦其罪,约降。于是西原、环、古等州首领……出兵讨承斐等,岁中战二百,斩黄乾曜、真郁崇……承斐等以余众面缚诣桂州降,……其种落张侯、夏永与夷獠梁崇牵、覃问及西原酋长吴功曹复合兵内寇,陷道州,据城五十余日。桂管经略使邢济击平之,执吴功曹等。余众复围道州,刺史元结固守不能下,进攻永州,陷邵州,留数日而去。……发使招之,且服且叛。”[34](P6330)《新唐书·肃宗代宗纪》记载了黄洞蛮“叛乱”的过程,“上元元 (760年)年三月,西原蛮寇边,桂州经略使邢济败之”[35](P163),宝应元年 (762年),西原蛮复叛,“广德元年 (763年)十二月,……西原蛮陷道州”[36](P169),“(广德二年)是岁,西原蛮陷邵州。”[37](P171)元结《贼退示官吏》所撰之序文客观描述了黄洞蛮侵犯道州、邵州的情景,“癸卯岁西原贼入道州,焚烧杀掠,几尽而去。明年,贼又攻永州破邵,不犯此州边鄙而退。”[38](P2696)

《新唐书·德宗纪》曰:“(贞元十年)七月,西原蛮叛。八月,陷钦、横、浔、贵四州”[39](P199),《旧唐书·德宗纪下》亦记:“钦州守镇黄少卿叛,攻邕管经略使孙公器,又陷钦、横、浔、贵等州”[40](P380),“(贞元)十年,钦州蛮酋黄少卿反,围州城,邕管经略使孙公器奏请发岭南兵救之;上不许,遣中使谕解之。”[41](P7554)《李公 (辅光)墓志铭》记载了德宗命中使李辅光招谕黄少卿之事:“王命稽拥,逮于周岁,邻道节使,咸请进讨。德宗皇帝且曰:‘以吾人伐吾人,克之非利。’于是命公招谕。”宪宗元和二年 (807年), “二月,癸酉,邕州奏破黄贼,获其酋长黄承庆。”[42](P7639)“邕州擒其别帅黄承庆。明年,少卿等归款,拜归顺州刺史。”[43](P6330)“(元和三年)六月,西原蛮首领黄少卿降。”[44](P210)西原蛮黄少卿归顺朝廷之后,黄少度、黄昌瓘二部继之发动暴乱,“(元和)十一年,(黄洞蛮)攻钦、横二州,邕管经略使韦悦破走之,取宾、峦二州。是岁,复屠岩州,桂管观察使裴行立轻其军弱,首请发兵尽诛叛者,徼幸有功,宪宗许之。行立兵出击,弥更二岁,妄奏斩获二万,罔天子为解。自是邕、容两道杀伤疾疫死者十八以上。”[45](P6330)穆宗元和十五年 (820年)八月,容管经略留后严公素与黄洞蛮战于神步,败之。长庆元年 (821年),以容管经略使留后严公素为容州刺史、容管经略使,“长庆初,以容管经略使留后严公素为经略使,复上表请讨黄氏。”[46](P6330)长庆二年 (822年),严公素急于邀功,不恤民情,讨伐黄洞蛮“叛乱”,邕州刺史李元宗向监察御史杜周士状告严公素讨伐黄洞蛮未妥,反遭严公素弹劾报复,“邕州人不乐属容管,刺史李元宗以吏人状授御史,使奏之。容管经略使严公素闻之,遗吏按元宗擅以罗阳县归蛮酋黄少度。五月,壬寅,元宗将兵百人并州印奔黄洞。”[47](P7817)“初,邕管既废,人不谓宜。监察御史杜周士使安南,过邕州,刺史李元宗白状,周士从事五管,积三十年矣,亦知其不便。严公素遣人盗其槁,周士愤死。(严)公素劾元宗擅以罗阳县还黄少度,元宗惧,引兵一百持印章依少度。穆宗遣监察御史敬僚按之。僚尝为容州从事,与公素昵,傅致元宗罪,以母老,流驩州,众以为不直。”[48](P6331)李元宗事件之后,黄洞蛮与中唐朝廷摩擦更加激烈。长庆三年(823年),“秋,七月,癸亥,岭南奏黄洞蛮寇邕州,破左江镇。丙寅,邕州奏黄洞蛮破钦州千金镇,刺史杨屿奔石南砦。……八月,癸巳,邕管奏破黄洞蛮。…… (四年正月)丁卯,岭南奏黄洞蛮寇钦州,杀将吏。”[49](P7830)唐敬宗宝历年间,黄洞蛮黄昌瓘一部归顺朝廷,“黄昌瓘遣其党陈少奇二十人归款请降,敬宗纳之。”[50](P6332)文宗大和中,“经略使董昌龄遣子兰讨平峒穴,夷其种党,诸蛮畏服。有违命者,必严罚之。十八州岁输贡赋,道路清平。”[51](P6332)晚唐黄洞蛮族群内部分化,势力逐渐衰弱,侬姓开始兴盛,与黄姓并峙称为二洞,晚唐朝廷采取措施瓦解黄洞蛮与南诏同盟关系,分解其力量,“懿宗与南诏约和,……邕管节度使辛谠以从事徐云虔使南诏结和,赍美货啖二洞首领、太州刺史黄伯蕴、屯洞首领侬金意、员州首领侬金勒等与之通欢。”[52](P6332)与此同时,邕管节度使辛谠改变中唐朝廷粗暴的方式,减其赋税徭役,对其招抚优待,终使黄洞蛮与唐朝廷历时百年的矛盾消弭。晚唐懿宗《大赦文》云:“诚信之道,蛮貊可行,苟或未孚,其肯怀惠。应安南、邕州、容州、黔南、西川诸溪洞酋长首领,务加优恤,喻以恩信。”[53](P897)其中特别交代给予安南、邕州、容州黄洞蛮体恤宽待。

三、柳宗元、韩愈、刘禹锡三者对莫徭蛮、黄洞蛮之民族态度

元和十年 (815年),柳宗元贬柳州刺史,其诗文描摹了初至柳州所见之景象,《寄韦珩》云:“桂州西南又千里,漓水斗石麻兰高。……到官数宿贼满野,缚壮杀老啼且号。”[54](P3942)其在《柳州文宣王新修庙碑》亦云:“仲尼之道,与王化远迩。惟柳州古为南夷,椎髻卉裳,攻劫斗暴,虽唐虞之仁不能柔,秦汉之勇不能威。至于有唐,始循法度。”[55](P6120)柳州边民未受中原教化,法度松懈,凶悍狠戾。柳宗元励精图治,推行中原礼法,韩愈《柳州罗池庙碑》谓“柳侯为州,不鄙夷其民,动以礼法。”[56](P5678)韩愈盛赞柳宗元“不鄙夷其民”的民族态度,柳宗元创作的《柳州峒氓》再次应证了韩愈的观点,其云:“郡城南下接通津,异服殊音不可亲。……鹅毛御腊缝山罽,鸡骨占年拜水神。愁向公庭问重译,欲投章甫作文身。”[57](P3949)柳宗元乍见柳州峒氓,其“异服殊音”,感觉令人难以亲近,但诗人尊重其风俗,认同其文化,抛却华夷之辨的狭隘偏见,“欲投章甫作文身”,愿脱掉中原士大夫服饰,深入峒氓群体倾听疾苦,表现出豁达的民族胸襟。

柳宗元之民族态度真如韩愈所评价“柳侯为州,不鄙夷其民”?事实上,柳宗元对少数民族之态度是矛盾不一的。桂管观察使裴行立是柳宗元的上司,他一贯主张通过武力的途径解决民族矛盾,曾多次向宪宗请求派兵围剿黄洞蛮,《新唐书·裴行立传》云:“徙桂管观察使。黄家洞贼叛,行立讨平之。”[58](P4475)柳宗元任柳州刺史期间,为其上司裴行立代撰了大量关于讨伐黄洞蛮的官方文牒,其公开对民族战争的支持行为与《柳州峒氓》所显示出的民族态度却大相径庭,此行为亦从侧面说明了柳宗元对岭南少数民族弱势文化始终保持抗拒排斥心理,并未真正认同和接受少数民族文化。在裴行立讨伐黄洞蛮之前,柳宗元为其代撰《代裴中丞谢讨黄少卿贼表》、《为裴中丞上裴相乞讨黄贼状》,向唐宪宗和裴度恳请派兵征伐黄洞蛮的机会。出兵征讨之际,为其撰写《祭纛文》和《祃牙文》,祈求神明庇佑,鼓舞军队士气。围剿黄洞蛮过程中,又为其代撰《为裴中丞伐黄贼转牒》、《为裴中丞奏邕管黄家贼事宜状》,及时向朝廷汇报讨伐的具体部署与战争态势,增强朝廷对黄洞蛮平叛的信心。由上述官府文牒内容可知,柳宗元不仅能准确把握上司裴行立讨伐黄洞蛮之意图,而且熟悉围剿黄洞蛮的阶段和步骤,迅速通报战事动态,因此笔者认为柳宗元应全程陪同裴行立参与了此次行动,只有柳宗元亲历此番军事行动方能准确领会上司意图并及时向朝廷通传最新战事进展。裴行立为柳宗元挚交,《旧唐书·柳宗元传》记载在柳宗元去世后裴行立出资使之归葬万年,“观察使裴行立为营护其丧及妻子还于京师,时人义之。”[59](P4214)韩愈《唐柳州刺史柳子厚墓志铭》亦曰:“其得归葬也,费皆出观察使河东裴君行立。行立有节概,重然诺,与子厚结交,子厚亦为之尽,竟赖其力。” 由此可见两人关系非比寻常。柳宗元深得裴行立器重,以文人身份参与黄洞蛮战事为上司代撰文牒,求报知遇之恩,故韩愈云“子厚亦为之尽”。柳宗元是单纯仅为报知遇之恩才参与此番围剿吗?其实不然,韩愈在柳宗元墓志中隐晦透露其真实意图。柳宗元之所以在黄峒蛮战事中表现如此热情和迫切,倾力辅佐裴行立,最终目的希望“竟赖其力”,凭借裴之势力建立功勋,洗脱其“罪人”污名之耻辱,柳宗元矛盾的民族态度暴露了其希图躁进的心态,这亦是其民族态度表现不一的深层缘由。

道州刺史元结在《贼退示官吏》大声疾呼“使臣将王命,岂不如贼焉。今彼征敛者,迫之如火煎”,剖析了黄洞蛮“暴乱”的原因。元和十五年 (820年),韩愈从潮州刺史调任国子祭酒撰写了《黄家贼事宜状》,韩愈以理性的眼光审视民族矛盾,努力寻找解决民族问题的良方,他建议处理民族矛盾时恩威并重,治以宽静,间以威断,使蛮夷绥怀恩德,其中云:“臣伏以臣去年贬岭外刺史,其州虽与黄家贼不相邻接,然见往来过客,并谙知岭外事人,所说至精至熟。其贼并是夷獠,亦无城郭可居。依山傍险,自称洞主。……寻常亦各营生,急则屯聚相保。比缘邕管经略使多不得人,德既不能绥怀,威又不能临制,侵欺虏缚,以致怨恨。蛮夷之性,易动难安,遂致攻劫州县,侵暴平人,或复私仇,或贪小利,或聚或散,终亦不能为事。”同时,韩愈还从政府自身层面反思和探究黄洞蛮叛乱的根源,指出统治阶级的横征暴敛、用人不当是黄洞蛮叛乱的根本原因,“近者征讨,本起于裴行立、阳旻。此两人者,本无远虑深谋,意在邀功求赏。……争献谋计,惟恐后时。……邕、容两管,因此凋弊,杀伤疾患,十室九空,百姓怨嗟,……阳旻、行立,相继身亡,实由自邀功赏,造作兵端,……今所用严公素者,亦非抚御之才,不能别立规模,依前还请攻讨。”[61](P5566)韩愈对阳旻、裴行立、严公素讨伐黄洞蛮的真实目的予以揭露,认为阳旻、裴行立、严公素讨伐“黄家贼”出于一己之私,邀功求赏,连年讨伐造成“十室九空,百姓怨嗟”。韩愈在《唐正议大夫尚书左丞孔公 (戣)墓志铭》记述了岭南节度使孔戣曾向宪宗谏言反对裴行立、阳旻讨剿黄洞蛮:“山谷诸黄,世自聚为豪,观吏厚薄缓急,或叛或从。容桂二管利其虏掠,请合兵讨之,冀一有功,有所指取。……公屡言远人急之则惜性命,相屯聚为寇,缓之则自相怨恨而散,此禽兽耳;但可自计利害,不足与论是非。天子入先言,遂敛兵江西岳鄂湖南岭南,会容桂之吏以讨之,被雾露毒,相枕藉死,百无一二还。安南乘势杀都护李象古,桂将裴行立、容将杨旻皆无功,数月自死。岭南嚣然。”[62](P5703)《新唐书·孔戣传》亦云:“自贞元中,黄洞诸蛮叛,久不平。容、桂二管利虏掠,幸有功,乃请合兵讨之。戣固言不可,帝不听,大发江、湖兵,会二管入讨。士被瘴毒死者不胜计,安南乘之,杀都护李象古,而桂管裴行立、容管阳旻皆无功,忧死。”[63](P5009)裴行立、阳旻、严公素以讨剿黄洞蛮为幌子,怀揣私心,徼幸立功,穷兵黩武,以致生灵涂炭,其恶劣之行径多为中唐文人所不訾。韩愈秉笔直书,指斥岭南民族政策之不合理,直视少数民族疾苦,在其诗文中饱含了宽厚、大度、博爱的民族情感和态度。

元和七年 (812年),柳宗元任永州司马,撰写了《武冈铭》,此铭序文记载了湖南观察使柳公绰统兵驻守武冈,平定张伯靖莫徭蛮的情事:“元和七年四月,黔巫东鄙,蛮撩杂扰,盗弄库兵,贼胁守帅,……皇帝下铜兽符,发庸、蜀、荆、汉、南越、东瓯之师,四面讨问。……时惟潭部戎帅御史中丞柳公绰,练立将校,提卒五百,……乱人大恐,视公之师如百万,……投刃顿伏,愿完父子,卒为忠信,奉职输赋,进比华人,无敢不龚。”[64](P5895)柳宗元《武冈铭》站在维护封建王朝统治的立场,大肆炫耀武力,罔顾莫徭生活之困苦,表现出对莫徭蛮的冷酷漠视态度。元和六年 (811年)闰十二月,张伯靖因“本道督敛苛刻”叛变,元和七年 (812年)宪宗下召讨伐张伯靖,“(元和)八年,……四月己亥,黔中经略使崔能讨张伯靖。五月癸亥,荆南节度使严绶讨伯靖。……七月己巳,剑南东川节度使潘孟阳讨张伯靖。八月辛巳,湖南观察使柳公绰讨伯靖。丁未,伯靖降。”[65](P213)元和八年 (813年)莫徭“叛乱”平定,莫徭蛮被迫无奈向政府交纳赋税,“奉职输赋,进比华人”。刘禹锡《元和癸巳岁仲秋诏发江陵偏师问罪蛮凯旋之辰卒尔成咏寄荆南严司空》记录了元和八年严绶奉诏招谕张伯靖胜利凯旋之事,“蛮水阻朝宗,兵符下渚宫。前筹得上策,无战已成功。汉使星飞入,夷心草偃同。歌谣开竹栈,拜舞戢桑弓。”刘禹锡悲天悯人,蕴含慈爱之心,流露出包容悲悯的民族态度,他并未如柳宗元《武冈铭》表现出崇尚武力的狂热,对严绶能够成功招抚罪蛮深表欣慰,“无战已成功”。在诗歌中,刘禹锡以蕴藉含蓄的方式劝谏统治者体谅莫徭蛮,不要一味凭借暴力方式欺凌弱势群体,对莫徭蛮的谅解和宽容方能化解民族间的仇恨和戾气, “就日知冰释,投人念鸟穷。网罗三面解,章奏九门通。卉服联操袂,雕题尽鞠躬。”[66](P39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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