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启程(高级心理咨询师)
麻木通往悲剧清醒朝向幸福
文/启程(高级心理咨询师)
麻木通往悲剧,清醒朝向幸福。我相信只要每个人都不自轻,只要有清醒的认知和持续的行动,2012之后,可以成为幸福元年。
最近有一首网友自制的诗朗诵的视频,点击率奇高,题目也充满激情:《黑厂商们滚蛋吧》。诗的结尾说:“其实我们要求很低,只想健康地活着。”诗中所表达的,正是公众因为食品药品安全问题频发而急速发酵的情绪。据报道,浙江省药监部门对浙江新昌18家胶囊企业抽取的共100批次的涉嫌超标产品,结果显示超过三成胶囊样品铬元素含量超标,多家企业被通报。最高人民检察院渎职侵权检察厅的两个工作组已经分赴河北、浙江等地,听取当地“问题胶囊”事件蔓延和发展情况,并与当地检察机关共同研究介入事件调查。《黑厂商们滚蛋吧》里说:“要谴责的人有许多,其中包括你自己。因为宽容善良,我们迎来了坑爹2012最悲剧的末日!”这当然只是网友的戏言,食品药品安全问题也不是“宽容善良”的问题。但是当这样的事情一再出现,令无数普通人的心为之撼动的,一定不只是被慢慢“毒杀”的恐惧,还有那种无能为力的沮丧。那种无力感不是真正的“宽容善良”,只是乡愿的麻木冷漠。这样说来,“要谴责你自己”并没有错。
我们所有人都活在2012里面。所以2012这几个字是有重量的。历史上那些带有忧患印记的传说并不重要,在现实中,2012是太多真实的矛盾与纠结、焦虑与恐慌的交汇之处:自然生态的威胁是最强劲的,社会生态的紊乱是最直观的,心灵生态的崩坏是最悲伤的。积重难返的一切都被渐渐推延和挤压到这一年,挤压到当下。最要命的是,我们每一个人恰恰是这一切的焦点所在。2012之后,是悲剧元年,抑或幸福元年?“问题胶囊”就像此前的“毒奶粉”、“苏丹红”、“地沟油”……等事件一样,会带来急风暴雨般的愤怒与恐惧,但也会在时光的消磨和琐事的纷扰中慢慢被遗忘。每一次的遗忘,就成为下一次的恶性事件酝酿的温床。这与我们所有人都有关。如果我们曾经做了错事,把一切都弄糟,是否我们现在可以什么也不做,坐视一切变得更加糟糕?在古典世界观里面,我们本是一个整体,彼此血肉相连,生命感同身受;而今在钢筋水泥、浮光掠影的现代世界,我们都变成碎片,各据一端,顾影自怜,不再为整体的命运而疼痛。张三毒杀了李四,王五失职而不管,这都与陈六无关!似乎不需要再去重新引述马丁·尼莫拉的那段话:“当初他们杀工会人士,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人士,……没有人说话,因为已经没有人了。”或许这就是“要谴责你自己”的原因。
“问题胶囊”来了。而且已经来了很久了,只是我们都不知道而已。我们又该怎么办呢?其实也不是每一个人遇到事情都是那么自私,不关心别人,只想着自己。在这片土地上,一直都有种追求高尚善良、主张顾全大局的道德传统。从前几乎每人都想这样,现在自私冷漠的人的确渐渐多起来,但怀有这样的大局意识的人仍然不在少数。本来我们的生命来自同一个古老的源头,栖息在同一个大地的怀抱,我们顾念大局,那应该是最诚挚的良善。但是,秉着高尚的动机,人们一样会把事情做错,把局面弄糟。那些人以为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就能够照顾到整体的和平安宁,以为吃亏是福,凡事知足,就能够减轻管理部门的负担,似乎一味忍让就能让这个国家真正强大,其实那都是一厢情愿的幻想。放任的态度弱化了个人的力量也钝化了心智,让权力腐化,让贪欲横流。这个国家也必然因此而遭受困顿烦忧。
何谓大局?包括每个人的疼痛在其内,彼此相连,不弃不舍,守望相助,是谓大局。四年前“毒奶粉”事件发生时,我曾在《叩问心门》的专栏文章中提出:“毒奶粉测试痛感神经。”那些对毒害临头仍能不以为意的人,痛感神经阈值在长期的艰困中变得过低,以至于他们喊不出一声“好疼”。这当然是很糟糕的。我也提到受害者的家属们对主管部门监管的满腔信任。我说:“这种信任是盲目的,作为一种群体性的认知障碍,它甚至比毒奶粉还要毒。”网络上有些热血青年,甚至打出旗号,要“自备干粮”为权力辩护。他们想的是:如果这世上总要有罪恶,如果总免不了有人会被罪恶侵害,如果某些人被侵害是大局不至于更糟糕的代价,如果这罪恶的产业(从毒胶囊到地沟油……)关系到多少多少人的饭碗甚至生存,……那就默默忍受吧,为了这片土地的声誉、利益和什么什么。你看,因为一种追求高尚善良、主张顾全大局的道德,人们也有可能选择麻木和放任。
不过认知障碍就是认知障碍,哪怕它有好听的理由,伴随着美丽的幻想。向“假冒的整体”臣服的人们基于恐惧而求助于一种变异的工具理性,它需要来自鲜活情感的矫治和干预。只要有人被“问题胶囊”毒害,别人的生活就不会真正安宁。网络上的段子说:制造毒胶囊的人每餐也吃地沟油,制造地沟油的人早上也喝问题奶,制造问题奶的人生病也吃毒胶囊……谁也跑不掉。人们最后只能悲哀地自我解嘲,说:“我已经习惯了,我百毒不侵。”这是开了一个最没趣的玩笑,谁会信?所以,大局真的包括每个人彼此相连的疼痛,真的只有彼此间不弃不舍、守望相助的关怀才能让大局真正改观。美国民歌《我们就是那艘船》里面唱道:“我们就是那艘船,我们就是那大海,我在你内里航行,你在我内里航行。”谁和谁也分不开,不可能分开。无论是出于自私的冷漠,或者出于乡愿的麻木,历史上所有的末日都是每个活在那里面的人共同努力的结果,动机也许不甚相同,结果都是一样的。诗人刘春有一首题目震撼人心的诗歌,它告诉我们,现在已经不是海子追问幸福的那个时代了。诗曰《请允许我做一个怯懦的人》:“请允许我做一个怯懦的人,不申诉,不抗解,不高声叫喊,不斜视,不聚众,不因爱生恨,请允许我一再降低额头的海拔,面带微笑,甚至有些谄媚。……”句句说的都是活生生的现实。
今天紧张逼仄的生活是我们容易罹患群体性认知障碍的一个重要原因。我们都被禁锢在自己狭小的碎片里,不是感叹“大局要紧”、“洋玩意儿更坏”,就是动辄以“蚁民”自居。这种可悲复可怜的碎片经验,让我们这些后生小子都成了孔夫子人文思想的不肖子孙。孔夫子说:“仁者爱人。”他口中的“人”是没有特定阶层、国别、性别界限的。是真实而具体的关切,是疼痛感的彼此连带。所以他才会脱口而出:“伤人乎?不问马。”这是原始儒学的普遍主义精神传统。楚王的弓箭丢了,不刻意去找,说:“楚人失弓,楚人得之。不必找了!”孔子评价说:“人失弓,人得之,何必说楚人!这才符合仁义的道理。”大到全人类,小到每一个具体的生命,都不是空疏的谈论而已。常识需要一再重复,所以我要再一遍遍呼唤:人命关天!古代中国人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在我们这里,既没有对天的无条件的敬畏,也没有对人的无条件的爱。我们真的是病得不轻!有评论说,希望这一次“多一些斩草除根,而不是按下葫芦浮起瓢。”在人文层面,在心态层面,更需要这样的呼唤。麻木通往悲剧,清醒朝向幸福。我相信只要每个人都不自轻,只要有清醒的认知和持续的行动,2012之后,可以成为幸福元年。
编辑:董晓菊 dxj502@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