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杰
感谢你经过
爱 洁白 仁慈 回忆
持续访问这个下午
这只小小的蜜蜂 携带音符
轻轻吻过耳朵 嘴唇
喇叭花被热爱释放出火花
啊 透明的女巫
脏得像男仆的人
被白色的天使喊去
在湖边幽会月光
空气中的麻醉剂
带来透明的礼物
谁用陌生的旋律
领着窗外的石榴回到子宫
明天 太阳还会从另一朵花瓣的枯萎跃起
空调的叶片旋转 嗡嗡叫着滴嗒的水路
高速公路起飞
汽车尾气说出一条河流的虚幻
危险就在机器和塑料袋上
沥青和水泥占领大地 天空蓝透一些树
叶片坐着 蹲着 卧着 呻吟纷纷抬起
知了和一个上午的切片
羊群在天空散开 消失
一个男子也在那里 他是英雄吗
帽子的红色开始发亮
他的手僵硬 对着楼群
额头上的石粒粹落 朝向塑钢窗的阴影
他的衣衫激荡千顷波涛 小小的帮助
从一朵云开始 播撒夏夜的露珠和青草
云在窗户的注视下死亡 它们刚刚迁到星空
唉 闪烁的傍晚不是燕子的密集
一盏灯环绕着婴儿的哭叫
有闷雷踏过细草 新的一天结束了
楼顶 蓝袈裟又完成一次缩水
商业街 路灯的伤口具有钟的形状
敲响白昼的阴影 感叹号躺倒
枯黄的光亮沉默 辐射马路市场
救护车来了 点滴从儿童的手臂开始
治疗狂热天气
屋檐下 喧嚣穿过我们 散步
通过它们 小商贩们试图拔去我们的汗毛
硬币的词语 从眼睛的悬崖上垂下
唇齿间没有和平
抵达旁边的青铜多好 风轻声吟唱
携带雨水 秘密旋转年轮
我的头发贪婪地吮吸叶绿素 它们快乐
生长 托起树叶和云彩
穿过废墟上方
死寂的空气 日子等待手和灯
我的灵魂 和破碎的天空和睦相处
一片安静
一些人静静地死去 灰衣服覆盖屋顶
海停止等待 连同我的头发呼啸成云彩的垫子
它们是光晕 对屋顶讲话
石榴树按照楼梯的暗示去做
红灯笼跨过去 进入又一个夏天
父亲 另一扇铅色的窗户敞开
尘烟滚动 没有方向盘的汽车
卷起凶猛的流水
老年人的额头占领假山
皱纹的灰色沉淀 定型
办公桌上的人造木纹理
外套一进入街市 骰子的烟绕来绕去
其实那是风的潮汐 卷来一群怪兽
父亲 这是我真正的命运
天一直都在下雨
天一直都没有下雨
脸藏在雨伞中的男孩 等待
一场雷雨清理混乱
天空中 一群白鸽盘旋 落下来
幽会银杏树的绿翅膀
白羽毛与绿羽毛交换光辉 美在换气
沿汉代而来的车厢
抵不过一支竹笛的飞奔 鸣啸
无论去往何处 什么不是现在
鞋的体制趿拉着九点钟的时针
钟哑默 加重了日常的病
男孩从一支烟蒂上跌落
尘土 咳嗽 痰迹
拒绝西洋玫瑰的沉思
将要发生什么 客厅 桐木家具不会撒谎
说洪水近了 洪水用自己的语法
观察 田野呕吐之后
升起碎裂的旗帜 灯的虚弱在继续
艰难地招展 一个男孩的想象力
有人在波德莱尔的林地里呼吸
又一次
刘小二从另一家公司出来
门 嘣地一声
镜中 哪一只眼睛
是他的眼睛
楼群积垒的空气
反过来 他的脸颊
沿一幅眼镜下移
框进柿饼的设计
哪一面在眼睛外
哪一面在眼睛里
镜子照见 脊背的曲线
他独自在铁轨上散步
那些结 铆得太紧
一辆火车急驰而过
咔咔地开火
杨树林的叶片风干
往前走 小水池晃动
恩爱的天鹅
一道道伤口卧波
他高叫
“一切必须付诸行动!”
树木震动
水面漂过一阵波纹
试了又试
想把它证实
左拐 车轮颠簸 土路伸进挖掘机的叫嚣
尘土咳出排气管的喘气 星期天 这条路荒芜
白色房屋跌入杨树林 仿佛石英箭头
上千只麻雀盘旋穿梭 编织冷静和薄雾
祷念经文 光粗糙 屋脊感到沉重
中间的已经凹陷 一扇窗开向一边
盲目地瞪着白眼 仿佛一匹青灰色的马
在衰老 驮起重负 鼻息喷出冬天和荒草
遥远的广场 少儿管弦乐队穿蓝制服
卖力吹奏 音乐传到这儿 暗淡又小气
接着沉默了 这儿没有一丝风 杨树在介入
把音乐抓向枝杈 向落叶传递
树根把柔软的窸窸喂进大地 寒意荡起波纹
迎面进去 大厅照看混乱的床
三组立柜横在中间
破桌子残疾 铺盖灰毛巾
放上粗瓷碗 卫生纸 白药丸 茶瓶
门玻璃闪烁露珠 几片女贞树叶飞过来
燃烧绿光 咳嗽声被打开的天窗
一一泄漏 它使散乱的白发感光
褪色的毛围巾盘成团 凌乱的床单
开放枯萎的玫瑰 破衣服 破棉布
挂满椅子和吊钩 每一件都是阴影
木拐杖的关怀 让老花镜跌进缭乱
她摸着下床 一粒扭伤丸提醒她小心点
她抱怨 解释 低声低语
“我七十六了 唯一的儿子在温州,
媳妇当老板 孙子上大学 楼房三套
……腊八 祭灶 年夜来到”
手电筒亮了一下 又灭了
梦里的双关谜断断续续
今夜的天空 病态的月亮制成药片或糖果
女贞树簇拥 窗玻璃对着地板闪光
每夜每夜 她们都倾听一只猫头鹰
壁纸闪烁在角灯的火焰里
床从发霉的气味中收缩
灰被褥 黑棉袄被房间一一抱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