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央娣 张喜平 贾鹏辉
乳腺癌是全球严重危害女性健康的常见恶性肿瘤之一,已成为城市女性的“第一杀手”[1]。据文献报道,我国乳腺癌的发病问题已日趋严重,近20年中乳腺癌发病率已上升了3倍,并且呈明显年轻化发展趋势[2]。目前,乳腺癌的治疗多采用以手术、放疗、化疗、内分泌治疗为主的综合治疗,但其疗效并不是很理想。而中医在辨证施治的指导思想下,根据乳腺癌肝郁气滞、横逆犯脾的基本病机,确立以疏肝健脾为治疗方法,发挥中医缓者“治本”的优势,再结合西医急者“治标”的特色,通过中西医结合治疗,在改善患者生活质量方面具有明显的优势,能减少不良反应,延长生存期,值得临床推广应用[3,4]。
1.中医对乳腺癌的认识:乳腺癌,中医称之为“石痈”、“乳岩”、“乳栗”等,在中医多部古代文献中均有记载。宋·陈自明在其所著《妇人良方》云:“若初起小核,或如鳖棋子,不赤不红,积之岁月渐大,巉岩崩破,如熟榴或内溃深洞滴沥,此属肝脾郁怒,气血亏损,名曰乳岩”。可见情志内伤导致机体气机逆乱,是乳岩形成的重要病因,损伤的脏腑主要为肝、脾两脏。元·朱震亨根据前人经验,在《格致余论》中提出“乳房,阳明所经;乳头,厥阴所属”的著名论断,即乳房属足阴明胃经,乳头属足厥阴肝经,而脾胃互为表里。郁怒伤肝,疏泄失职,气滞日久而化火;忧思伤脾,健运失司,湿浊内生成痰饮,气、血、痰三者互结,阻滞经络,气血不畅,以致气滞、血瘀、痰凝内蕴,结滞于乳络,渐成肿块,而致乳腺癌发病[5,6]。
2.现代医学对乳腺癌的认识:乳腺癌的发病是多因素综合作用的结果。目前国内外学者对其危险因素开展了不少研究,一致认为雌激素过高,尤其是雌酮和雌二醇对乳腺癌的发病有直接关系。其他如月经、生育、哺乳状况,家族遗传因素,乳房良性疾病史等危险因素正处于探索阶段。(1)雌激素水平:有研究报道称,内源性雌激素水平与绝经前妇女乳腺癌的发生呈正相关性,切除双侧卵巢对其是一种保护措施,且40岁以前行卵巢切除术更能明显降低乳腺癌的发生率[7,8]。目前对绝经后妇女雌激素总水平与乳腺癌的关系已取得一致认同,绝经后乳腺癌患者的雌激素含量明显高于健康妇女[7]。(2)生育因素:初潮过早(<12岁),绝经过迟(>50岁),未生育、哺乳或初产年龄>40岁,流产次数多等,Barbara Camune、戴琼、刘玉红等[9~11]的研究均证实了上述因素对乳腺癌的危险性。(3)家族遗传因素及生活方式:既往有研究表明,家族聚集和遗传性也是乳腺癌的特征之一。良性乳腺疾病史,如乳腺纤维瘤、乳腺乳头状瘤等,高脂肪、高热量的饮食习惯,长期接触工业毒物、物理辐射,均可能增加乳腺癌的易患率[7,10,11]。(4)基因研究:随着高科学技术的发展,对乳腺癌发病相关的一些基因研究相继有学者报道。目前认为,乳腺癌主要与 BRCA1、BRCA2基因,CCND1基因,Micro RNA,干扰素/维甲酸合并诱导的细胞凋亡基因-19(GRIM-19)等密切相关。BRCA1、BRCA2基因是抑癌基因,作为细胞周期的负调控因子,其突变会导致BRCA1、BRCA2蛋白缺失或功能改变,从而增加乳腺癌的发病率。主要出现在欧美国家的家族性或遗传性乳腺癌中,国内报道存在很大差异[12,13]。CCND1基因与雌激素、激素受体相互作用引起肿瘤细胞的生长,其作用方式及传导途径的机制尚待进一步研究。Micro RNA(又称miRNA)具有双向作用,有文献证明,Micro RNA中miRNA miR-21能促使恶性胶质瘤细胞增殖,即癌基因作用;另一方面有抑癌基因作用,比如下调miRNA亚群能间接地抑制癌细胞的增殖[14~16]。GRIM -19基因参与 IFN/RA 诱导的肿瘤细胞凋亡,是转录信号转导子与激活子-3(STAT-3)的负性调控因子。研究发现,GRIM-19的低表达和STAT-3的高表达能促进乳腺癌的发生发展[17]。其他如p53基因、survivin的突变、环氧合酶-2(COX-2)的基因,通过不同的途径发挥各自的生物学作用,诱导癌细胞增生、浸润、侵袭,与乳腺癌的发生发展有明显的相关性[18,19]。(5)其他:口服避孕药、吸烟、饮酒因素,目前尚有较大争议。长期的抑郁、焦虑、紧张、恐惧、压抑等不良心理情绪导致内分泌紊乱,诱发癌症,是重要的危险因素之一。这与中医上长期情志不遂易导致乳腺癌发生的认识是一致的。
1.调畅情志、疏肝为要:女子以肝为先天,以气血为本,平素易于多愁善感,更何况是乳腺癌患者,即使病情已得到控制,亦无法摆脱疾病所造成的阴影,影响工作、生活质量,导致肝气更加郁滞不舒,木失条达,气机不畅,影响疾病的好转或导致病情的恶化和复发。中医认为,针对乳腺癌患者情志不调的病因,应从肝论治,以疏肝理气为首要治则[20]。
代表方为《景岳全书》的柴胡疏肝散[21]。方中以柴胡为君药,疏肝解郁,行气止痛;佐以芍药柔肝养血以止痛,川芎活血行气以止痛;还有枳壳、香附助柴胡理气,炙甘草调和诸药。程旭峰等[20]研究发现,此方能明显改善患者症状,有较好的临床疗效。此外,孙桂芝常以丹栀逍遥散(丹皮、山栀、当归、白芍、柴胡、茯苓、白术、甘草、生姜、薄荷)化裁,疏肝健脾,扶正祛邪[22]。经临床实践验证,亦有较明显疗效,能提高患者的生活质量。
现代药理学证明,柴胡皂苷类成分通过促进DNA合成增加胶原蛋白总量和FN含量,抑制HC对ECM的合成,对肝细胞起保护作用;柴胡多糖使处于抑制状态的免疫机制有所恢复,并提高体液免疫和细胞免疫功能[23]。芍药能促进巨噬细胞的吞噬功能和淋巴母细胞的转化,拮抗环磷酰胺对T淋巴细胞的抑制作用以恢复低下的细胞免疫功能。有文献报道,芍药具有抗乳腺癌细胞的作用。川芎之所以能活血止痛主要依赖于其所含的川芎嗪具有扩血管作用,抑制血小板凝集,防止形成血栓,还能降低癌细胞表面物质的活性,抑制其黏附能力,还能抑制癌细胞增殖。另一种成分阿魏酸在一定范围内,通过主要由ERα介导和上调pS2mRNA表达水平,发挥植物雌激素样作用,对围绝经期乳腺癌患者的用药有指导意义[24]。
2.顾护胃气、健脾为本:脾胃为后天之本,气血生化之源。脾胃运化功能正常,水谷精微化生气血,以助正气抗邪于外。正所谓“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乳腺癌患者常常素体脾胃虚弱或经放化疗、手术等已损伤脾胃之气,表现为纳少形瘦,神疲乏力,面色㿠白等一派气血亏虚之象。因此,健脾和胃,祛湿化痰,为脾虚痰凝型患者的主要治则。
林毅教授多选用参苓白术散、香砂六君子汤等方剂来补益脾胃之气,调理脾胃运化功能[25,26]。卢雯平等[27]通过古方治乳腺癌用药规律的统计,结果表明,古方喜用白术、茯苓、大枣、生姜、当归以健脾补血,尤其是当归,入肝脾经,用药频次120次,居于众药首位。有研究证实,当归及其阿魏酸钠有明显抗血栓作用。杨长春等[28]实验发现,此作用可能是通过抑制血管内皮细胞纤溶酶原激活物抑制剂-1(PAI-1)表达和活性而发挥的。除此之外,还能明显促进血红蛋白及红细胞的生成,即“生化气血”之效。白术能明显增加TH细胞和抗氧化作用,显著提高IL-2水平,延长淋巴细胞寿命,以调节机体免疫功能。茯苓中的主要成分为多糖和三萜类,具有抗炎、抗肿瘤作用,通过促进 IL-1β、IL-6、TNF-α的分泌和抑制TGF-β的分泌来增强免疫效应。可见,古代医者早已认识到脾胃功能的重要性,注重顾护脾胃。脾为后天之本,“有胃气则生,无胃气则死”,脾胃功能的健全与否常常与药物是否吸收充分密切相关,故其会直接影响乳腺癌患者的预后和生活质量。
3.木郁土虚、肝脾同调:肝在五行属木,脾在五行属土,根据五行相克理论,木为土之所不胜。在病理上就表现为肝木易于乘脾土。临床上常表现为既有气滞的症状,也有脾虚的病象:乳房、胸胁胀痛,痛无定处,疼痛常随情绪喜怒而变化,伴口苦咽干、肢体倦怠、食欲不振、头晕、胃脘痞闷、大便溏稀等。临证以疏肝理气、健脾益气为根本,将疏肝、解郁药和健脾、运脾药相互结合使用。
苏忠通过疏肝健脾方(黄芪30g、太子参30g、白术 15g、柴胡 15g、元胡 24g、白芍 15g、蜂房 12g、莪术15g、鸡内金 24g、浙贝 24g、川楝子 6g、陈皮 9g)配合化疗的临床观察试验,结果表明此方案能显著提高患者机体免疫力,抑制肿瘤进展,改善病人症状[25]。现代药理研究证实,黄芪能改善缺血状态,促进血液循环,抑制氧化应激,保护血管内皮等,从而发挥促血管再生的作用,这与黄芪中总皂苷类物质成分有关。其结果正好印证了中医“补气以生血”的理论。其多糖成分通过促进IL-2、TNF等免疫因子的产生,增强淋巴细胞、巨噬细胞的活性,起到抗癌作用。白术挥发油一方面能抑制癌细胞的增殖和侵袭,另一方面提高IL-2的水平,延长免疫细胞的寿命,增强T淋巴细胞的表达,升高白细胞数量,有效调节机体免疫功能。太子参多糖及总皂苷、柴胡多糖、白芍等能不同程度的提高人体免疫力,包括体液免疫和细胞免疫的发挥;蜂房多糖、莪术酮、莪术醇、β-榄香烯、川楝素、浙贝等有抑制或破坏癌细胞,促进癌细胞凋亡的作用。
现代药理实验利用高科技手段,提取中药成分进行研究,客观、科学地解释了中药对机体发挥功效的机制。在某种程度上,对单味药的某些成分的研究有十分重要的意义,但是中药通过药性配伍后的功效并不简单,中药的成分提取也不是很完全,只是一部分,尚待进一步研究发展。此法在中医上称为“抑木扶土法”。临床上应该视患者的具体病情对抑木法和扶土法有所侧重。若木旺乘土,应以抑木为主,扶土为辅;若土虚木乘,则反之。
李佩文教授对乳腺癌肝转移患者采用疏肝散结、养血调肝的治法,研制出痛块消口服液(玫瑰花、香附、白芍、川芎、党参、茯苓、菊花、白花蛇舌草、甘草),收到良好的疗效。钱伯文提出治乳癌疏肝为要,健脾为辅,将疏肝解郁,健脾益气的治则贯穿于疾病的整个发展过程中。多用柴胡、橘皮叶、党参、黄芪、当归、白芍、香附、夏枯草、茯苓、生熟薏苡仁、女贞子、佛手片、天龙,同时酌情加用成药逍遥散、归脾丸等治疗肝气郁结,脾失健运的乳腺癌患者,临床证实患者服汤药1年后,乳房肿块缩小,病情稳定。张晓琳教授以疏肝理气解郁、健脾益气养阴为治疗原则,临证常选用柴胡、香附、延胡索、郁金、木香等入肝经理气之品,调畅气机;黄芪、党参、焦三仙、茯苓、焦白术等入脾经之药,健脾益气,以助正抗邪。唐汉钧教授通过多年临床经验,治疗乳腺癌注重顾护中焦脾胃,补益气血,治病求本,从脾胃肝入手。
乳腺癌的发生、发展常常与患者的心理情志因素密不可分,长期的工作生活压力过大,性格内向过于压抑,郁闷不舒,或者一旦得知自己病情,表现为恐惧、忧郁、焦虑等,会加剧疾病程度,预后不佳。这些不良情绪因素致使人体脏腑气血阴阳失衡,主要是肝气郁滞,木郁乘土,脾胃虚弱,正气不足,日久气滞、血瘀、痰凝郁积于乳部,乃生乳癌。早期及急性乳腺癌患者,常常首选手术根除术,而对于中晚期、不适合手术的患者,在经过放疗、化疗的治疗后,人体正气损伤非常严重。若及早进行中医介入,疏肝调理情志,健脾生化气血,扶助正气以抗邪,在西医治疗有效杀死癌细胞的同时,能减少不良反应,全面改善患者的全身状态,提高免疫力,有利于患者的生存质量。因此,笔者认为,中西医结合治疗,即在术后或放、化疗的同时配合以疏肝理气、健脾和胃为主的治则,扬长避短,互补优势,对乳腺癌患者,尤其是晚期患者,在一定程度上能提高其生存率,对疾病的发生、发展及预后方面具有十分重要的临床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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