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君
距离现在大约240个月前,我还是个小学四年级学生。那会儿的我,长着一头柔软的黄发,挺注意同龄女孩穿些什么,并且试着把自己同她们作一番比较。比如,谁打了个淡绿色的蝴蝶结,过不了几天,我就会缠着妈妈也替我买一个。这样的事情发生得太多了,多得都让人感到习以为常了,因此,谁都不在意。
有一回,同班的汪丽娜背了一个崭新的红书包,那书包简直美极了,我看它一眼,心里就发颤。
记得那天天气干燥,我被这红书包缠绕着,别的一切都退得远远的。我甚至感到,快活与否,就同这书包紧密地连在了一起。放学时,汪丽娜就走在我的前面,我听见大伙都在议论她的书包漂亮,不觉有点儿生她的气。与此同时,一个念头升了起来:我一定也要有一个这样的红书包。
一连几天,只要一放学,我就上大街,专跑文具店。终于,在一家小文具店的橱窗里,我找到了这样的红书包。隔了层光闪闪的玻璃,我发现它更吸引人了。我在它跟前站了许久,一会儿凑近着看,一会儿退远点看,过会儿又捂上一只眼,单眼看。“没有什么能同它媲(pì)美”,真的,当时我就那么想。
我又奔又跑地赶到车站,等了三部公共汽车,才等到妈妈从车上下来。她惊讶地看着我,我什么也不说,拉着她的手就奔向那家文具店。到了那儿,我就指着红书包说:“给我买吧,妈妈。”
“可你的书包还挺新的,而且也很漂亮。”
我不知怎的就想哭,一边死活不肯离开,像是打算在那儿站一辈子。妈妈摸摸我的额头,心就软了。没想到,她摸出钱夹要付钱时,才发觉带的钱不够。就在这时,店打烊(yànɡ)了。
夜里,我老做梦,梦见店里的红书包让人用一把大剪刀剪坏了,急得我大嚷大叫起来。爸爸把我唤醒,小声对我说,明天他下了班就去把我的红书包买回来。
第二天的整个白天,我都非常快活,而且还很紧张很激动。见了汪丽娜,我就想:我马上就可以背上那个红书包,同你的那个毫无差别!到了傍晚,我突然又变得惴惴不安:万一那店里的书包都让别人买去了呢?于是,我三番五次往那里跑,弄得店里人都开始皱起眉头来打量我。
晚上,爸爸推着自行车,一手高高举着红书包回来了。我抢过那个鲜红的书包,高兴得打转。等乐过之后,才看见妈妈正在给爸爸擦松节油。原来,为了快点赶到店里,爸爸骑车时同一部黄鱼车撞在一起,膝盖上肿起老大一块。
我的心情沉重起来:我怎么会不顾一切地喜欢上这红书包的呢?竟没看见爸爸的膝盖为了它受伤了!
爸爸说:“爱美不是件坏事,可生活中的美太多,你跟在别人后面,是永远跟不过来的。”
第二天,我背着红书包兴高采烈地去学校,在校门口碰见了汪丽娜,谁知她已换了一个紫色的新书包,比原来的红书包漂亮不知多少倍。
那个红书包后来被我用旧了,而我却像宝贝一样珍藏着它。不为别的,就为它成了我的生活的启示录。
(选自《花朵的梦想》,福建少年儿童出版社2011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