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

2012-11-28 05:44龚悦
中华活页文选·高一版 2012年10期
关键词:蜻蜓部队回家

龚悦

初冬的雨,总是突然落地,缠绵无止境。

我在教室里望外面的天,漫天漫天的雨,远远近近地覆在眼里,覆在心上。那條通向小学的小土路,一定又是泥泞不堪了吧?我在想,放学时怎么回家。

教室门口,陆陆续续聚集了一些人,等着接他们的孩子回家。

我总是磨蹭到最后一个才走。我做过这样的梦:梦见父亲也来接我,打着雨伞,在这样的下雨天。他高大的身影出现在教室窗前,灰蒙蒙的天空也会变亮。即使那时才七八岁,即使对父亲的模样几乎没有印象。

然而,没有,父亲从未出现在窗前。那时的我只知道,他在很远的地方参军。

我脱下鞋子,孤零零地一个人,赤着脚冒雨回家。脚底的冰凉,在经年之后回忆起来,依然钻心入骨。

雪落得最密的那年冬天,我生了一场大病。

我躺在床上,浑身滚烫,人烧得迷糊,一个劲地叫爸爸。母亲写信给父亲,让父亲快回家。

父亲没有回。

瘦弱的母亲背起我,在雪地里艰难跋涉。漫天的大雪,把母亲和我塑成一大一小的两个雪人。我小小的心里,充满末世的悲凉。

我退烧后,父亲才回来。模糊中,听见父亲跟母亲道歉,说是部队有纪律,好不容易才请了假。他轻轻地叫着我的名字,我没有回应,始终闭着眼睛。即使他的声音里,有我渴盼的温暖,一声声,像翩跹的蜻蜓,落在我的心上。

不久,父亲将我和母亲接到了部队,可我一直对他亲近不起来,可能是因为从小的疏远吧。我也一直替母亲委屈,这么久,母亲一人支撑着家。

部队里有专车接送干部的子女上下学,即使是这样,爸爸却总是站在路口等我,无论我有多么冷漠。

他总是知道我喜欢吃什么,我的柜子里总有吃不完的果冻和太妃糖;他总是知道女孩子该穿什么,他给我买的衣服,我嘴上不承认,心里却偷偷喜欢……

一次考试失利,我不愿回来,在街上疯逛了两个小时才踏上了归途。寒风中,父亲还在那里,我走近了,看见了他冻红的鼻子和干裂的嘴。我拉着父亲的手,父亲突然很激动地望着我。我憋回了刚要涌出来的泪,淡淡地说:“爸,你还天天等我,好不好。”

初夏的风,吹得温柔。那些雨天的记忆,雪天的记忆,在岁月底处,如云雾中隐约的山峰。我的心上,有蜻蜓舞翩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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