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艳平 刘长秀
(中南财经政法大学 公共管理学院,湖北 武汉430073)
生产要素在不同经济部门之间的充分流动是获得较高经济增长率的基本保证,而生产要素在不同经济部门间的转移也会促进产业结构的变化[1],经济增长与产业结构变化有着密切联系。“结构红利假说”是解释生产要素流动与生产率增长之间关系的重要理论,这一理论的基本内容是:在经济体内部由于各部门具有不同的生产率水平和生产率增长率,当生产要素从低生产率或者低生产率增长率部门向高生产率或高生产率增长率部门转移时,就会促进由各部门组成的经济体总生产率的增长,这种因生产要素流动而形成的经济体内部结构变化对总生产率增长的贡献即为“结构红利假说”[2](P182)。围绕这一假说,国外学者进行了大量的实证检验,在不同产业之间的验证大多支持这一假说,而在某个具体产业层面的验证却得出了并不一致的结论[3]。国内的研究也存在一些不同的观点,如胡永泰、蔡昉和王德文对我国农业和非农业以及三次产业之间劳动力要素流动对生产率增长的影响进行研究,得出了肯定的结论。干春晖和郑若谷对我国资本和劳动力要素在三次产业间的转移与生产率增长之间的关系进行研究后发现,劳动力要素的产业间流动具有“结构红利”现象,而资本在产业间转移却并不满足结构红利假说,反而存在“结构负利”的问题[1]。李小平等对我国省际工业间要素流动的结构红利进行研究后发现,劳动力流动对生产率增长的促进作用不明显,资本流动对生产率增长虽具有一定促进作用,但结构红利假说总体上并不明显[4]。由于产业结构变化对生产率增长影响的显著性可能会随着经济发展阶段的变化而呈现出较大差别,这可能是我国“结构红利假说”研究中得出一些不同结论的主要原因之一,因此,我们有必要根据不同发展阶段对产业结构变化与生产率增长的关系进行更多的实证研究。
改革开放以来,湖北省三次产业产值变化呈现出第一产业比重逐渐下降、第二产业、第三产业比重逐渐上升,并一直保持着第二产业产值所占比重最大、第三产业产值所占比重次之、第一产业产值所占比重最小的特点,基本符合国际上发展中国家和地区产业结构演进的特征。2008年,湖北省完成生产总值1.133万亿元,成为全国13个GDP总量突破1万亿元的省(市)之一。2010年完成生产总值15 806亿元,比2009年增长14.8%,其产值增长迅速,但是第二产业增长乏力,吸收就业能力较差,这一方面导致劳动力外流,另一方面使劳动力向较低端的第三产业聚集,造成第三产业较发达的假象。本文试图根据不同发展阶段对湖北省生产要素的生产率进行基于“结构红利假说”的验证,分析当前湖北省产业结构及生产要素生产率的现实状况,以期对湖北省调整和优化产业结构,促进经济以集约方式增长提供参考。
现有“结构红利假说”研究中存在一个问题,即在计算各产业劳动力与资本生产率时,并没有首先将地区生产总值(GDP)分解成分别由劳动力和资本所贡献的份额,然后再分别去除以劳动力和资本数量,而是直接用GDP产值去除以劳动力和资本各自的数量,因此会得到这样的结论:由于第一产业劳动力的数量较多,所以第一产业的劳动生产率会远远低于第二产业、第三产业;而资本在第一产业的数量非常少,所以第一产业资本生产率要远远高于第二产业、第三产业,显然这里会存在一定的误差。为了避免这一问题,我们采用帅先富、卢源荣的研究方法,首先估计地区生产总值中分别由劳动力和资本所贡献的份额,然后再来计算劳动力和资本的生产率[5]。
近年来,国内外大量文献对我国的资本存量进行了估算,一般对于全国或某一省份三次产业资本存量的估算主要有两种方法:一是徐现祥等所采用的永续盘存制[6];另一种是干春晖和郑若谷所采用的“基期资本存量 + 本期新增资本存量”的方法[1]。这种方法先估算出全国历年总的不变价资本存量,然后分别计算三次产业各自在全社会新增固定资产累计总额中的比重,以此近似作为三次产业资本存量的比重;最后将历年总的资本存量分别乘以三次产业资本存量比重,得到三次产业各自的资本存量。由于永续盘存制需要基期资本存量、固定资产形成额和折旧的数据,而历年《湖北统计年鉴》只有全省总的固定资产形成额,因此本文对湖北省总资本存量的估算采用第一种方法,而对三次产业资本存量的估算则采用第二种方法。
根据有关资料估算湖北省总资本存量(1978年价)数据,其具体步骤如下:首先估算湖北省1978年(基期)的资本存量(这里用K1表示)。国家统计局课题组(2006年)估算出全国1978年当年价的资本存量为18 366.6亿元。鉴于湖北省当时的经济环境与全国并无太大差异,所以我们假定1978年湖北省资本效率与全国平均水平一致是较合理的。1978年全国按当年价计算的GDP为3 645.2亿元,湖北省按当年价计算的地区生产总值为151亿元,这样我们可以近似计算出湖北省1978年的资本存量约为760.82亿元(151×18 366.6/3 645.2)。然后根据计算公式:
可以估算出湖北省1979~2010年的总资本存量,式(1)中δ为折旧率(本文取δ=5%),I为固定资本形成额。再根据湖北省生产总值平减指数来平减当年价的总资本存量即可得到历年按1978年不变价计算的总资本存量,结果如表1所示。
表1 1978~2010年湖北省三次产业资本存量估计结果(1978年不变价格)(单位:亿元)
考虑到湖北省在1990年前后集中提出了一系列经济发展战略,所以我们将1978~2010年分成前后两段来进行分析,以1978~1989年为前期,1990~2010年为后期。对于前期湖北省三次产业增加值中劳动力和资本创造的产值所占的比重,我们采用的是1978~2010年的整体份额,因为我们在对1978~1989年的数据进行估计时,发现可能是由于样本太少的原因,估计结果并不符合事实,所以只能用整体来近似代替,这里会存在误差。首先建立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
式(2)中Y为地区生产总值,A表示技术水平,L和K分别为劳动力和资本,α和β分别表示劳动力和资本的弹性,μ为随机误差项,i(=1,2,3)为三次产业,t(1978=1)为时间。为了计算方便,对式(2)两边取自然对数:
根据1978~2010年湖北省三次产业就业人数和生产总值的数据,并对生产总值数据进行平减处理,利用SPSS19.0软件估计出前期(1978~1989年)湖北省三次产业生产函数如下:
后期(1990~2010年)的生产函数如下:
根据回归结果,可以计算出分阶段的湖北省三次产业增加值中劳动力和资本各自创造的产值所占的比重:α/(α+β)和β/(α+β)。在前期,三次产业增加值中劳动力创造的产值所占的比重分别为0.58、0.67、0.76,资本创造的产值所占的比重分别为0.42、0.33、0.24。在后期,三次产业增加值中劳动力和资本各自创造的产值所占份额较总体估计有所变化,其中第一产业劳动力的弹性为负值,因此我们无法计算第一产业劳动力创造的产值所占的比重,这可能是由于机械化的广泛采用导致效率的提高,投入过多劳动力反而造成产值下降。第二产业、第三产业劳动力创造的产值所占的比重分别为0.33、0.22,资本创造的产值在第二产业、第三产业增加值中所占比重分别为0.67、0.78。可以看出,在对后期的估算结果中,劳动力创造的产值在各产业增加值中所占比重较前期明显减少,而资本创造的产值在各产业增加值中所占比重较前期明显提高。
根据本文计算的结果,1978~1992年湖北三次产业的资本存量基本维持在原有水平,并没有很大的增长;从1993年开始资本存量在第二产业、第三产业中有所增长,但是在第一产业仍基本维持在原水平。根据干春晖、郑若谷的估计,2007年全国三次产业资本存量比重分别为1.6%、46.9%、51.4%[1],而此时湖北省三次产业资本存量的比重分别是3.4%、39.1%、61.2%。比较而言,湖北省第二产业资本存量低于全国平均水平,第一产业、第三产业资本存量要高于全国平均水平。
从湖北省就业结构的变化情况来看(见图1),总体而言,湖北省第二产业、第三产业就业结构变化比较平稳,整体呈上升趋势,其中,第三产业就业人数增加比第二产业要快。从1998年开始,第二产业就业人数基本维持在每年700万人左右。而第一产业就业人数的变化比较特殊:1989~1990年,第一产业就业人数有较大幅度的增长,在1991年达到最大值后开始下降,到近几年都维持在较高水平;2008~2009年,第一产业就业人数有较大幅度的下降,其原因有待深入研究。2007年,湖北省三次产业就业比重为47.3%、20.7%、32.0%,与当时全国三次产业就业比重40.8%、26.8%、32.4%相比,湖北省第一产业就业人数高于全国水平,第二产业、第三产业就业人数则低于全国水平,并且至今都维持着这种态势。
劳动力和资本这两种要素构成变化的结果是产业结构的演变。湖北省的三次产业增加值比重变化趋势与全国三次产业增加值比重变化趋势类似,即第一产业增加值比重在不断下降,第二产业基本维持不变,第三产业增加值比重逐渐增加,并且第三产业增加值比重有增长速度减缓的趋势(见图2)。
图1 1978~2010年湖北省就业结构变化
图2 1978~2010年湖北省三次产业产值比重变化
产业部门之间生产率水平和生产率增长率的差异以及由此而导致的要素投入在部门之间的转移是“结构红利假说”成立的前提。根据我们的估计结果,湖北三次产业中劳动力生产率都呈现逐步提高的趋势:1978年湖北省三次产业的劳动力生产率分别是0.029万元/人、0.159万元/人、0.118万元/人,到2010年第二产业、第三产业劳动力生产率分别上升为0.690万元/人、0.253万元/人,其中第三产业劳动力生产率提高幅度不大,第二产业劳动力生产率水平则提高较快。在1998年左右,湖北第二产业劳动力生产率逐渐上升,与第三产业逐渐拉开差距。其原因可能是由于湖北省第三产业主要集中于低端行业,其劳动生产率无法较快增长。
与劳动力生产率呈现的趋势不同,在1992~1994年间,湖北三次产业资本生产率都达到了最大值,之后开始持续下降。这表明1994年至今,湖北的资本投入方向、技术水平、政策制度方面的因素并没有使得资本发挥出应有作用。
根据本文所得数据,采用shift-share法将1978~2010年湖北省要素生产率增长进行分解。Shift-share方法最早由Fabricant提出,他认为总要素生产率增长应该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要素生产率增长,另一部分是要素流动导致的生产率增长。这里我们以劳动力为例,资本生产率增长的分解可以用类似的方法得到。
假设LP为劳动力总体增长率,上标为0表示期初,T表示期末,i表示产业,且i=1,2,3。Si表示i产业劳动力要素占总劳动力数量的份额,则shift-share法的模型如下:
设
则三次产业劳动生产率增长可以分解为三部分:
式(5)右边第一部分表示三次产业内部增长效应,它衡量三次产业劳动力份额维持不变情况下,由于各个产业内部的技术效率变化和技术进步等因素导致的各个产业内劳动力生产率的增长。第二部分表示劳动力流动的静态转移效应,衡量在劳动力生产率水平不变的情况下,劳动力向最初时期具有较高生产率水平的产业流动时对总的生产率增长的影响。如果最初时期具有较高的生产率水平的产业提高了自己的劳动力份额,则该项为正,并称为“结构红利假说”。第三部分表示劳动力转移的动态转移效应,它衡量了劳动力向具有更高劳动生产率增长率的产业流动时对总生产率增长所形成的效应。如果劳动力生产率和劳动力份额同时增长(或同时减少),该项为正;如果具有较高生产率增长率产业的劳动力份额减少,或者具有较低生产率增长率产业的劳动力份额增加,则该项为负,也称为“结构负利假说”[2](P182)。
表2 1978~2010年湖北省分阶段劳动力、资本要素生产率增长效应分解
表2给出了1978~2010年湖北省不同阶段劳动力与资本要素生产率增长的shift-share法分解的结果。从长期来看,劳动力生产率增长主要来自产业内部生产率的增长,尤其是第一产业内部生产率的增长。在前期(1978~1989年),劳动力静态结构效应,即劳动力从低生产率产业转移到高生产率产业所带来的效应为55.83%;劳动力动态结构效应,即劳动力从低增长率向高增长率产业转移所带来的效应是18.99%。在后期(1990~2010年),劳动力静态结构效应为25.87%,动态结构效应121.12%,都为正,可见,劳动力在前期和后期一直符合“结构红利假说”。
对于资本要素而言,前期资本生产率增长主要来自产业内部增长效应,虽然其生产率增长率为正,但其总的结构效应为-8.82%,这其中尤其是动态转移效应为-10.64%,是造成“结构负利”的主要原因。在后期,资本的生产率为负值,属于“结构负利”,其中资本要素在产业间流动的不合理以及技术进步的不足是资本在此期间生产率增长为负的主要原因。可见,在长期资本一直与“结构红利假说”不符。
以往关于“结构红利假说”的研究主要针对不同的时间段进行总体验证,我们拓展研究采取的方法是,测算每两个年度间的技术进步和产业结构变化,并对要素生产率增长率进行分解,动态考察技术进步、产业结构变化与要素生产率增长率变化之间的相互关系,定量测算要素生产率的变化多大程度上由产业结构变化或技术进步所造成,每两年一阶段的要素生产率增长因素分解结果如表3所示。
表3 1978~2010年每两年一阶段的湖北省要素生产率增长因素分解
为了更详细了解何种效应对劳动力和资本要素生产率增长的影响较大,我们以劳动力生产率增长率、资本生产率增长率作为因变量,分别以劳动力和资本的内部增长效应、静态转移效应、动态转移效应作为自变量进行多元回归分析,回归结果见表4。
表4 不同效应对劳动力、资本生产率增长影响的回归分析
对劳动力要素而言,从表3可以看出,除部分年度外,劳动力静态转移效应和动态效应基本都为正,内部增长效应也长期为正,进一步验证劳动力在长期整体上符合“结构红利假说”。回归分析结果表明,劳动力生产率增长主要来自内部增长效应,劳动力动态转移效应对劳动力生产率增长影响并不显著。从长期看,内部增长效应即技术进步比劳动力转移对劳动力生产率增长的影响更大。
从表3可以看出,资本转移效应基本为负,不符合“结构红利假说”,内部增长效应在1994年之前为正,1994年之后为负。1994年之前,尽管存在“结构负利”,但由于内部增长效应为正并且比结构效应大,因此生产率增长率仍为正。1994年后,资本“结构负利”明显,表明资本从生产率高或生产率增长率高的产业流向生产率低或生产率增长率低的产业,另外资本内部增长效应也为负,导致近年来资本生产率持续下降。从表4回归分析的标准系数也可以看出,资本生产率下降主要来自内部增长效应的持续下降,即技术进步不足。这时候政策调整的目标不仅是要促进资本加快自由合理流动,更要加速技术进步,消除技术进步不足对资本生产率增长的阻碍,进而加快产业发展。
在估算三次产业资本存量的基础上,本文以1990年前后湖北省提出系列经济发展战略的时间点为界,分析了1978~1989年、1990~2010年两个阶段劳动力和资本要素转移与产业结构演进的关系以及三次产业生产率的变化趋势,应用shift-share法对要素生产率增长进行分解,并对“结构红利假说”进行拓展分析,主要结论如下:
第一,改革开放以来,湖北就业结构变化较大,第一产业就业人数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在1992年左右高于本省其他时期,近两年才出现较明显的下降趋势。第二产业、第三产业就业人数高于全国平均水平,基本保持上升趋势,其中第三产业比第二产业有较快的增长速度。近几年,第二产业、第三产业就业人数呈现加快增长的势头。资本存量在三次产业中均呈现增长趋势,相对来说,第一产业增长较慢,基本维持不变,第三产业增速最快,第二产业次之。第二产业、第三产业与第一产业在资本存量方面呈现差距逐渐拉大的趋势。
第二,湖北第三产业的资本存量很高,但是在目前的技术和产业结构状态下已经到达报酬递减阶段,这间接说明湖北第三产业有相当大比例的资本要素投入到了低产业增加值的行业,使得低端的第三产业发达,高端的第三产业发展不足。劳动力在第三产业中也存在类似情况。
第三,湖北劳动力在1978~2010年一直符合“结构红利假说”,而资本则一直与“结构红利假说”不符,表明长期以来,资本并没有从生产率低或生产率增长率低的部门流向生产率高或生产率增长率高的部门,导致资本生产率持续降低。通过拓展分析,我们发现湖北产业结构的转移效应对要素生产率增长并没有做出较大贡献。
第四,改革开放以来湖北劳动生产率增长(长期)以及资本生产率增长(前期)主要来自于产业内部增长效应,即主要得益于产业的技术进步。后期,资本的内部增长效应为负,或者说技术进步不足,加上要素流动不合理,导致生产率下降。为此,我们应该加快技术进步以及产业结构调整,以减缓资本生产率下降的速度甚至提高资本生产率。
第五,从上述分析可以看出,虽然湖北在1990年前后提出了系列经济发展战略,但是政策效果并不明显。因此在制定政策时,应着重解决突出的问题,以达到治标治本的目的。
[1]干春晖,郑若谷.改革开放以来产业结构演进与生产率增长研究——对中国1978~2007年“结构红利假说”的检验[J].中国工业经济,2009,(2):55—65.
[2]Peneder,M.Structural Change and Aggregate Growth[R].WIFO Working Paper No.182,Austrian Institute of Economic Research,Vienna,2002.
[3]吕铁.制造业结构变化对生产率增长的影响研究[J].管理世界,2002,(2):87—94.
[4]李小平,陈勇.劳动力流动、资本转移和生产率增长——对中国工业“结构红利假说”的实证检验[J].统计研究,2007,(7):22—28.
[5]帅先富,卢源荣.要素转移、产业结构演进与海南省生产率增长研究——1993年海南房地产泡沫前后期“结构红利假说”比较实证研究[J].当代经济,2010,(6):152—154.
[6]徐现祥,周吉梅,舒元.中国省区三次产业资本存量估计[J].统计研究,2007,(5):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