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深处的眼神(外一章)

2012-11-24 19:13菲律宾林鼎安
散文诗世界 2012年1期
关键词:紫罗兰电车铁轨

[菲律宾] 林鼎安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口”。从“窗口”放出的光,那是心灵在说话,这就是眼神,眼之精神。在笔者的记忆深处,不时地要浮现生命中那些难忘的眼神,触动那颗年老迟钝却仍然扑腾着不平静的心。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泉州汽车站的那一幕,让我至今难忘。已年过半百的母亲头上早已有了一绺白发,她挺立在初秋的晨风中,只对我说了一句话:能读上大学不容易,有什么事随时来信。母亲那眼神,不只是祝福、期盼,更多的是担忧。只见不易觉察的一颗泪珠在她的眼睛里闪烁。她常说,送亲人出门决不能掉眼泪。

转眼八年后,眼泪在父亲的眼里是浑浊的。八十二岁的父亲已骨瘦如柴,鼻子呼出的是十分微弱的犹如游丝的气息,屋外“武斗”的枪声他是听不见了,炮轰儿子的“大字报”他再也念不不出声了。也许是“回光返照”的原因,他突然睁开眼,那眼神分明是依依不舍,那是失落、遗憾的眼神,八十二岁的老人临终前竟听不到一声“阿公”……

十八年过去了,笔者突然有一日在鲤城钟楼下见到的是一双幽怨的眼神。她从香港来,在文联的楼下邂逅,一声“林老师,您好!”再也没有多说,二十六年前承天寺月下的絮语仿佛还在耳旁。她似有千言万语,欲语还休。笔者忽想起了蔡琴唱的《你的眼神》:“像一阵细雨洒落我心底,那感觉如此神秘。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而你却不露痕迹。虽然不言不语,叫人难忘记……”

她初中毕业惨遭“文革”,回乡务农还当了“赤脚医生”,无奈“城乡差别”户口进不了泉州市区,只好转身离开了最初恋人,委身嫁给一个不爱的人。丈夫不幸英年早逝,她又辗转在香港、泉州,“常回娘家看看”。

往事如烟,不堪回首。眼前见一个个小孙子那无忌天真的眼神,心里不由地一股股暖流淌过。

月光下的火车站

我家的附近有一个火车站,也有一个电车站。电车站虽然干净、热闹,但我却愿意到荒僻、冷落的火车站周围散步,清晨、黄昏,尤其是月夜。

据说,菲律宾是亚洲最先建设高速公路的国家,从集尼车、电车、火车的运行,就可窥见当年黄金时代菲岛的交通是何等的繁荣!无奈众所周知的原因,菲律宾踏步十分缓慢,“人老珠黄”,公路、电车道、铁轨也会老化的。笔者漫步在火车道两旁,见铁轨老人斑似的锈迹片片,铁道上芳草萋萋,不由地要感叹唏嘘。

人呀,就是有三等五号,贫富不均。从坐飞机、轮船,打的、坐电车、火车、集尼车的,便可多少看出社会的不同层次。菲岛的火车票低廉,上下车的大都是打工阶层,行色匆匆为生计南来北往。火车站,是社会的一个镜头。

常到火车站走走,陡增笔者的“知足常乐”。人虽老了却不再为生活奔波。月光下漫步还能抒发些“小资”情调。

月光下的两条长长的铁轨向远处伸展。我突发奇想,要是大海底下也有像厦门那样的有条“海底隧道”,东北方向的火车路尽头,不就是故乡的停靠站吗?那么每次返乡,就不必那么麻烦地搭飞机越大海了。

月光是故乡人的一盏明灯,不也同样照耀着这蕉风椰雨中的火车站吗?不也同样沐浴海外的游子吗?

我突然发现铁轨旁长着一株紫罗兰,在月光下摇晃。这由爱与美的女神维纳斯的落泪长成的花能告诉我什么呢?难道故乡的亲人也像维纳斯那样,送游子远行,落下晶莹的泪珠却在菲岛开成一朵紫色的小花?或者是谁借着这呼啸而来的火车,撒下紫罗兰的种子?

年华迟暮,见孤独寂寞的紫罗兰,忽听见庾信吟《枯树赋》:“昔年种柳,依依汉南;今日摇落,凄怆江潭。树犹如此,人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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