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可能世界的建构:蔓琳散文诗背后的叙事艺术

2012-11-24 19:13
散文诗世界 2012年1期
关键词:玉兰散文诗月光

孙 婧

面对蔓琳的诗作,我发觉这是我评论的一个难题。这个内心宁静而又思想跳跃的作家,不仅有着对人生存的感性的自知还有着一种深刻的理性自觉。在一些学者高呼后现代救救散文诗的声音里,我们很欣喜的看到还有这样一群修正病态、建构理想的散文诗人,蔓琳就是其中重要的一位。

在蔓琳的诗作中有着对现实中自我身份的追寻和对跨越现实的意识的补救;她既涵盖着散文内容的丰富又包含有诗的韵味;她的叙事在捕捉着现实世界的生命轨迹,又在这种诗意的言说中刻画我们在世界的感知经验。以其散文诗集《穿过河流的月光》为例,这种对于个体身份的捕捉及其对于可能世界 (Possible worlds)的建构,就为我们提供了理论研究的有效实践工具。《被禁锢的自由》《美丽被装进笼子》讲述的是女性个体在我们的生存世界即真实世界( Real world)所面临生存的压力以及由此而来个人选择的困惑,她们在物质欲望中身份的迷失,精神与肉体的分离。

“给我一个快乐的理由,给我一次痛苦的借口,在你们的幸福中,我看到跪下去的卑微。这世界疯了,上天宠坏了无心的女人,而我,扶在思想的背脊上哭泣。”(《被禁锢的自由》)

作家力图倾力表达这种女性生活本身的复杂压抑时,穿越了写作者自身的意识层面和其作为女性个体的无意识层面,确定虚构的可能世界虚构人物是以真实的方式感知世界,从而跨越现实的局限性与被遮蔽性的思想性。

在《酒吧的夜晚》中,声音、理想和现实,友情和金钱、灵魂肉体,包括那看不见的一声叹息,大量的细节表述,呈现一个酒吧夜晚的事件。“用一首诗,结束这个虚无的苍白!”一句,让我们看到作家内心的冷静和对精神与肉体冲撞交错的思考。散文诗集《穿过河流的月光》中“茶关”、“约会海水”、“携着爱飞翔”“梦中的牵牛花”等等,在这些诗作里,是对现实世界之外的可能世界的一种构建,其实更多的是表述一个事件,事件以一幅画卷呈现,填充了读者想象与认知的经验。蔓琳散文诗所建构的可能世界不是与现实相悖的疯癫迷狂,而是有着对现实人生和人性的温暖与抚慰,像《响器》《与雪山的距离》等都是很有分量的题材。蔓琳对于人生存的真实世界的关注,无疑强有力的反击了学者对于中国的叙事艺术越来越脱离现实的幻想化的质疑。

《响器》是蔓琳收录在《穿过河流的月光》的一首,七段八行,全诗如下:

我回来了,身形已经衰老。

翻过时间的怀抱,飞越每段历史的痕迹,躺在您干裂的土壤里,听风吹过原野,抚摸那儿时曾奔跑的每一寸土地。

谁能在我活着的时候检阅爱情?谁能在我死后祭奠岁月?

生命用一种姿态重复,我浑浊不清的记忆。当时的月光,曾照我门前纷沓的小径。

我的爱人,我一脉相承的孩子。

我要睡了。

然后,用别人的声音,留我在这世界活着的方式。

这是一曲南下军人命运的挽歌,从字面看这首散文诗就如同一则简短的记事日记,主角是孓然地回归故土的南下军人“我”;时间:“翻过时间的怀抱”、“飞跃每段历史的痕迹”;地点;土壤、原野、土地;事件:“我回来了”、“我要睡了”。寥寥数字,将“我”所要面对的身形衰老、生命消逝的悲剧意蕴完成,离开人世时,也许一切绚烂终将归于平淡。“我要睡了”,它满足了南下军人对于生命的拥有欲望,“曾照我门前纷沓的小径”是那种对于昔日辉煌幻象的回忆。人生命的终结是无法预知的也是一种生命的必然,作家写作时借用了“我”一个南下军人的身份,这个身份的建立就体现出了与现实世界对应的可能世界军人垂死体验的权威性。这种身份的调用使诗作本身充满了对死亡的悲悯,应当说文本本身并未提及响器的有关具体信息,它的曲调、曲式、配器的安排、节奏,以及歌唱者等等。除了文本那一句“用别人的声音,留我在这世界活着的方式”。这里就暗含着一个可能世界的安排,“我”之外的其他人的谈论、歌唱、行动等其他因素组合起来 ,使文本之外的信息异常丰富,这样创作者所建构的可能世界的信息就显得更为深刻复杂,调动了读者的经验与想象,诗本身的意义也就更为丰厚。

蔓琳的散文诗有感性的体验、感悟,有情绪的飘忽与孤独中的沉吟,但不是唯一的,她还有着视角转向,从小人物的命运开始,从一个视角的的切入,拓展更大的文学空间,开启对生活透视的可能性。

心在黑夜流浪,想起夜色的美妙,连呼吸都急促。

月光划落,在玉兰绽放的洁白中,如爱人轻轻抚过的手,那是多么美丽洁净的手啊。于是一瞬间,玉兰格外灿烂了。

……

玉兰记得那些它们彼此相拥的夜晚,记得月光无限的柔情,记得那些跌落于黑夜中静寂无声的相思,那些浅淡而清澈的目光,那些星与星的纠缠,那些冰清玉洁的火焰全都融化在了一起,像冰雪守着阳光,相拥着化为涓涓清泉。

玉兰淡淡的芬芳着,将每一个与月光相聚的夜色收藏。在她的记忆中,月光的手轻轻抚过她晶莹的花瓣,而爱,早已穿透夜色。

——《玉兰与月光》

文本所展现的空间不是固定在人生存的现实世界的,由玉兰绽放到与月光的相聚,它实际上是漂流移动的,并没有被现实的常识规约锁住,穿过月光的手,延展到了极大的想象空间,言之有尽,意之无穷。玉兰、心、黑夜、月光里的柔情,这些诗句结构本身就含纳一个丰富完整而又有序的可能世界,这不是超越现实的极端幻想与任性恣肆,而是有着充分的现实人生根据。在对于前途未知的假设中,蔓琳帮我们捡拾丢落的记忆与经验。

叙事就如同是一个游戏的规则。无论是现实世界的延续还是向可能世界的滑动,都是作者自我本身思想的位移,所以说不同的叙事结构里也蕴含着不同的生存观念与生存感悟。当然不同时代的叙事文本有不同的叙事结构,这种不同的结构体现不同的生存观念。蔓琳这位生于70年代的作家,依然保持着作家的真诚与责任,更有作家个人的生存体验:如《生命的诱惑》中:

已经忘却了曾经怎样受伤的记忆,已经忘记了那些用时间慰藉的伤口,那如水般汩汩涌流的希望之翼是如何在现实中折断翅膀,我仿佛已经忘却了。

她始终聚焦着文本的可能世界和现实世界之间、叙事人物与现实人物命运之间的互动,在时间上没有终点,空间上无限延伸。《城里孩子的幸福》《黑与白的辩证》《心在明月湖流放》等诗一直以来为众多评论家所称道。正是基于现实社会和人生背景的感触蔓琳把对丰富生活的感性触发,以理性的建构反映在情感世界和片断记忆中。

依赖于现代化电子技术的大众传媒的发展,电影、电视、网络的迅速普及图像时代的来临改变了文学原有的存在方式,许多理论家说进入了读图时代,视觉图像成为了人们主要的审美形式,造成了文学艺术深重的危机感,对于文学艺术无暇东顾,有人说文学正在走向消亡。很多作家从事的是商业化的写作迎合市场和读者的趣味,对资本欲和权力欲的顶礼膜拜。也许我们不禁要问,在这样后现代消费主义的文化语境下,中国的散文诗还能走多远?面对现代散文诗的时常缺场,诸如蔓琳这样的作家依然保持对诗的关注并且以其创作亲近读者,至少在客观上了改善了现代散文诗、现代文学的生存危机。所有的文化都涉及人的存在问题,都表现为一种符号,一种指意的实践,文化不是政治的口号而是讨论人生存的一些基本问题。人内心生活经常是充满的缺憾和创痛的,真实常常被遮蔽,被生存的表象掩盖,可贵的是青年女诗人蔓琳凭借对艺术上执着追求给读者创造了一个审美的无限可能的世界,为理论界重建文学艺术价值提供了重要的实践参照。

因为:

我们在乎的

不是浮华城市的交情

而是一路跌跌撞撞的历程

上苍,可以作证

我们无数磨难的日子

灵魂的伤,苦或者熬煎

但,我们依然义无返顾

眼睛、躯体、和手

蔓琳《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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