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谭仲池
记得年轻时,我就喜欢读诗,也学着写诗。
诗一直都写不好,但也企望刊物发表。每当收到退稿信时,心里当然不好受。可还是要反复阅读编辑那简短的话,其中也不乏鼓励之辞。后来,诗不断地在各种报刊发表,还遇到好心评论家给予悉心的指点,我也就坚持了下来,直到今天还能常常收到读者读我诗后的某些心灵对话。
其实,这是一件极为幸福的事情。
从自己写诗,到读别人的诗,我就有一种切身的感受,诗虽然在写生活、写自己生存的世界对自己的滋养、恩惠,给予的快乐、向往、寻觅乃至颠簸、风雨和创痛,但人一旦进入诗的天地、圣殿,对于这一切就会有另外一种感悟解读,甚至会充满感激和梦想、期待。
当我读到团初先生的诗歌的时候,我的第一感觉就是:这是一组照临着青春的绚丽光彩和青春的蓬勃英姿的诗歌。
当所有的阳光
再次渗透我的灵魂
伸向天空的手指
成为山野最后的风景
……
有一种过程
来自一场痛苦的飘零
有一种思念
来自童年无邪的记忆
——《山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童年,童年的故事是最能刻骨铭心的,童年的脚印是永远刻在自己生命的旅途的。唯有这样,生命的树在成长中,才能“一次一次接受/汹涌而至的潮汐的洗礼”。也只有这样,浪迹天涯的游子才始终“让心灵的远足/沿着孤寂的歌声/从谷雨开始走向远方”。我不知道,诗人在远足的岁月里,曾经是几番风雨,几番离愁,几番收获,几番苍凉。但我敢肯定,生命之歌,青春之旅,绝对不会是处处鲜花鸟语,步步柳暗花明,日日琴瑟相闻。因而我在这组诗歌中分明听到了诗人在旅途自问:“这偌大的世界/有让我休息一刻的地方吗?”然而“有一种呼唤激荡着成熟的月光/有一种绽放缘于对丰收的向往”。这既是一种召唤,更是一种力量,这召唤当然来自故乡的山水、泥土、石桥、土屋,还有小溪里的星光,这力量来自父母的慈爱,山村伙伴的依恋,如酒如梦的乡情呵!使诗人在雪雨、酷暑、风霜、飘零的时刻,心中所有的故事仍然万紫千红,燃烧希望和幸福!
当我们弯下腰
顺着幽暗的井筒
穿越岩层
降落至深深的地层
……
带着煤的颜色眺望远方
……
我们以太阳的高度
让每一个夜晚星光灿烂
——《煤炭工人》
当我读到这一诗行时,我的灵魂和感情也随着古老而黑暗的地底隧道在大地深处穿行。我也在想象和感受大自然与人类、煤炭与光明的神奇、壮丽和热烈。我更在刻意地去彻悟诗人在钻头和铁镐、煤尘与汗水,甚至面临生命的风险中跋涉的形影和神态。这仅仅是为了生存,不可以有多种选择?仅仅是出于无奈,不能再有放弃?是不是也有另外一种答案?
在历史隧道里的旅行
让我们有了更远更长的生命历程
……
我们站立成一座擎天立地的大山
肩上栖息着小鸟和责任
——《煤炭工人》
这就是壮丽的旅行生活,是诗意的生活,是生命的壮歌,更是岁月给诗人铸造的青春火焰。真正的诗,好的诗,美的诗,动人心弦的诗,就在于能最真实最朴素最纯粹地展示生活的底色,坦露诗人对生活的生命体验和对大自然的深邃透悟,倾吐诗人对世界、生活的热爱向往、创业艰辛和收获磨难的如血肝胆、如月柔肠。
当下的诗歌,遭遇了不少的误解,扭曲和责难,也遭遇了诗歌的冷漠、疏远和迷茫。这不能怪别人,更不能怨诗歌。责任在诗人自己。所以,我仍然固执地认为,诗中真歌哭,诗人要有激情和血性、要有文采和想象,要有守望和痴迷。如果放弃和无视这一切,诗歌和诗歌读者必然会远离你。
那轮永恒的月亮
照着我的童年
照着我的故乡
照着庭院里忙碌的母亲
那是我朝思暮想的方向啊
——《中秋月》
读到这里,我很激动,我不再为这个热爱诗歌,从山里走出来的年轻人担忧,我已经看到了他对社会、对人生、对事业、对爱情,乃至对困苦和成功的思考的深度。这个深度是流动的时光和他青春的自我雕刻的结果,更是他心中那轮永远照耀他前行的故乡明月的深情抚慰。是的,当诗人的青春脚步,迈得越来越沉重的时候,他能回望自己那条走过的路,而又能看到“行程或长或短/生命或走或停/我的生活/终将被光芒覆盖”的情景时,我知道,诗人和诗都同时在阳光下苏醒了。
这是诗人之幸!
更是诗歌之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