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子弹飞》整个影片搞笑、刺激、稍许暴力色情的表现手法,可以为影片多得可喜的市场效益。可是,看过之后,似乎看得人一头雾水。的确,这大片背后的政治隐喻更令人费解,需要对中国革命史有一定程度的了解。不过,影片最后几十分钟要表达的用意是明显的。
攻下黄府后的剧情颇耐人寻味。人民群众还以为当街被斩的是黄四郎真身,而真身却被大家误认为替身,似乎革命已经成功了,于是疯狂地抢回本该属于自己的财宝。张麻子对资财美色没有任何兴趣,他告诉黄四郎说:“没有你,对我很重要!”原来,张麻子是要消除一切吃人制度的根源呀!可惜,谁能理解他的宏大抱负呢。这正是毛泽东在打败蒋介石后最终的奋斗目标,他要走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道路,彻底铲除人压迫人、人剥削人的旧思想和旧势力。打破“打江山、坐江山”的历史周期律何谈容易,所以建立新中国对毛泽东来说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然而革命胜利后,多少在战火中不畏牺牲的共产党员竟经不住资产阶级糖衣炮弹的攻击而缴械投降,张青山、刘子善便是他们的代表。
影片结尾呼应了片头:老三娶了花姐,坐上了和马邦德上任时同样豪华的列车,一路欢笑奔向大上海的繁华世界,过去的革命者不又代替了旧的统治者享受荣华富贵吗?张麻子依旧一身戎装骑在雪白的战马上继续前行,他要永葆“山匪”的本色!毛泽东晚年似乎亦是如此孤独而壮心不已,只可惜没几个战友愿意坚决地和他老人家“继续革命”了!
张麻子的弟兄们都走了,他们不愿和大哥回山里劫富济贫了。虽然兄弟们和大哥在一起很高兴,但肯定总是觉得不轻松呀,还是离开好了。同样的,毛泽东的兄弟战友或有同感吧。我们哥几个打仗时出生入死算不了啥,可都革命胜利了,还不能像梁山好汉那样“大碗喝酒、大把分金银”,反而要和老百姓“同吃、同住、同劳动”,话没说好还要遭群众批斗,活的也太累了!看来,还是搭上改革开放的列车好呀,不捞白不捞,不享受白不享受嘛!
难道革命总会蜕变为复辟?张麻子不服输,他要骑在战马上“继续战斗”。他知道“康城富饶、鹅城凶险”,但他更清楚不先扫除鹅城的罪恶,他是无法到达康城的。毛泽东同样不服输,他要“跳出历史周期律”,要用文化革命的方式触及人们灵魂深处的私心杂念,用群众运动的方式监督党员干部,阻止旧思想、旧势力在党内的复辟,否则共产主义是不会自动到来的。
这就是全片的思想落脚点。明白了这些,就可读懂以下象征意义:
鹅城:俄国,即已复辟的资本主义,资本和由革命者退化而来的资产阶级统治一切,群众麻木不仁,逐物丧志,亟待领袖的唤醒。
康城:communist的谐音,指共产主义方向,在没有彻底扫除鹅城的恶势力前是无法到达的。
马拉火车上坐的人:旧时代统治者。
黄四郎:曾是革命队伍出身,掌权后做贩卖人口、倒卖烟土的大生意,象征千百年来形成的剥削阶级及其旧势力、旧思想。
黄四郎之替身:被群众误解为最终应该打到的对象,其实只是统治者的躯体,剥削阶级的旧思想却能在新的肉体上复活。
黄府团练教头武智冲:马克思主义的象征,在革命时代他代表了暴力革命,在复辟时代他又成了统治者合法性的理论来源,只是退化为庸俗的伪马克思主义,所以张麻子在公堂上说他有冤。推翻黄四郎时,武教头作为先锋,胜利后他便退出了。
张麻子:一个致力于建立没有人压迫人、没有人剥削人的新世界的革命者。他的目标不是简单推翻一个王朝,而是要让人民都觉醒,不相信任何神仙皇帝,要做自己的主人,不走“打江山,做江山”的老路。张麻子脸上没麻子,但至少有颗美男痣吧,这难道不是毛泽东的化身吗?
张麻子的兄弟:能和张麻子一起闹革命,革命成功了,不久又要当官做老爷了,坐上了通往(上海--浦东)改革开放的列车。
马邦徳:为了免去一死,假冒汤师爷,可谓换汤不换药,懂得装糊涂,愿意屈从于强势一方,这不是一个政治投机者吗?
其实,姜文多次说他的偶像是毛泽东。这次,他又是自导自演,或许他是想体验一把偶像“站着也把钱挣了”的那种不屈情怀吧!所以,纵观全片,到处都可看见毛泽东的影子。
张麻子的真名是“牧之”,而毛泽东的字是“润之”,意境颇为相似。“牧”在古代有管理人民之意,“润”有润泽、滋润之意,仿佛寓意领袖的为民情怀。
张麻子曾与黄四郎在辛亥革命时期有过一面之缘,但他在明处,黄四郎在暗处。黄四郎俨然是篡取革命果实的旧势力、旧思想的代表,他从革命者又退化为剥削统治阶级。张麻子却没有跟这些先前的革命者同流合污。毛泽东经历过旧民主主义革命,但他还要取得新民主主义革命和社会主义、共产主义革命的胜利。
张麻子夫人、儿子都遭到杀害,但他不主张杀人报复。张麻子说:“杀人诛心 。”他还说:“ 鱼死网破报不了仇。”黄四郎却误读张麻子不但要“杀人”,而且要“诛心”,何等歹毒的揣测?其实,共产党、共产主义从诞生那天起就不断受到旧势力的恶意揣测和攻击吗?毛泽东对待阶级敌人、反革命分子,无疑也像张麻子那样宽宏大量、从不冤冤相报。因为毛泽东等一批真共产党搞革命不是为了简单的复仇、消灭对手的肉体,而是要消灭压迫与剥削的思想根源。
张麻子的干儿子被称作“六弟”或“六哥”,他的坟上立着一只大手,做出“六”的姿势,很具象征意义。毛泽东的长子毛岸英正是他们一家为革命牺牲的第“六”位人。张麻子的兄弟与其干儿子称兄道弟,似乎有点差了辈分。其实一点也不,在人伦层面讲是父子,在事业层面讲又是同志。毛泽东与毛岸英是父子,但他们同样是共产党员,所以毛岸英奔赴抗美援朝战场理所应当。可惜很多丧尽天良的人想尽办法污蔑壮烈牺牲的毛岸英,这和公堂上胡万不择手段污蔑“六子”不是类似的吗?张麻子还希望“六子”不要做县长,要留洋学点文化知识。毛岸英早年留苏学习10年,酷爱政治、军事,可毛泽东告诉他年轻人要先学自然科学、少搞点政治。事实证明,毛泽东的后代活得相当平凡,和许多老革命后代差远了!
毛泽东确实是大佛,根本不会在乎世俗的偏见:在他的时代里旧社会的艺人成了人民艺术家,妇女从家庭解放出来成了“半边天”。电影中有段对话很有意思:“老三:她们是妓女,是穷人吗?老二:是穷人,是穷人卖掉的女儿!”“妓女是穷人的女儿”的观点和毛泽东的想法是一致的。他不会认为妓女是“失足妇女”,而是旧社会逼良为娼,他要把妓女扫清,要让妇女活得有尊严。
毛泽东果真避免不了大灾,他走后红旗落地了,群众要受 “二茬苦”。正如张麻子所说“死人有时比活人有用”,“打着红旗反红旗”不也是黄四郎的手段吗?以剿匪之名搜刮民脂民膏,假冒麻匪伤天害理,企图把罪责全推到麻匪身上,何等歹毒之计呀!
张麻子在精英统治者的眼中满脸麻子、奇丑无比,还是“悍匪”。可是张麻子不是一般的“匪”,他抢得官位不去大捞一把,反而要把富人的钱分给穷人,他来鹅城唯一的目的是“公平”,这是一个土匪干的事吗?民众下跪高呼“青天大老爷”,可张麻子鸣枪警醒大家:不能跪,早都没皇帝老子了,哪来的青天大老爷!毛泽东在旧统治者的眼中无疑是匪,在人民群众中却有着光辉的形象。毛泽东有着深厚的人民感情和立场,这种对父老乡亲的深情大爱激励着他的革命实践。他常说:“人民是创造历史的动力”,因为他真正在革命实践中汲取并感受到了人民的力量。但人民群众或许多数时候是麻木的、分散的、自利的,只有唤醒群众的阶级觉悟、把大家组织起来才能打倒强大的统治者。这一过程的实现,往往不是灌输革命理想能完成的,吸引多数人还是要有趋利型的口号作为引导。多少人不是因为“打土豪、分田地”和“土地改革”的感召才将信将疑地开始支持红军、八路军和解放军呢?这个过程经历了28年之久,释放出怒火的中国人民大众终于推翻了蒋家王朝。另一方面,毛泽东清醒的认识到“群众也是会犯错误的”,有时甚至会是严重的错误。这最大的错误就是迷信神仙皇帝,把希望全都寄托在大救星身上。毛泽东更是不想当皇帝,他希望“六亿神州尽舜尧”,命运要大众自己掌握在自己手上!
张麻子带领几个弟兄先是用撒银子的方式激发民众的怒气,可是他们已向黄四郎发起冲锋很长时间也没能获得群众的呼应。最终群众被唤醒了,一个接一个地加入了革命队伍,都以为自己最害怕的黄四郎被打死了,有了抢回自己财富的勇气,一举冲破了黄府这旧体制的壁垒,竟不知死的不过是替身而已。形式上革命胜利了,但象征剥削阶级旧思想、旧势力的黄四郎真身并没死,只有张麻子注意到了。人民大众又回复到了盲目逐利的状态,又成了各顾各的散沙。新中国的建立在毛泽东眼中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还需奋斗很长时间。人民大众过上了比旧社会好得多的日子,谁能意识到旧制度的瓦解并不意味着剥削阶级旧思想的彻底消灭?谁能想明白旧思想会在革命者身上重生,逐渐形成“混进党政军里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
在发动革命的过程中,张麻子运筹帷幄、镇定自若。兄弟们以为把握不大时,他却觉得有把握;兄弟们以为把握非常大时,他却说把握非常小。毛泽东对于中国革命不是这样的作用吗?当失败的阴云笼罩着队伍时,他却能看到希望,预见“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当胜利的喜悦泛滥在队伍时,他却能觉察危险的存在,告诫大家“务必戒骄戒躁、务必谦虚谨慎”。所以毛泽东在世时,由于他的威信,大家不用问为什么,只要“跟着走”就能取得胜利。
毛泽东的担忧不是多余的!踌躇满志与孤独似乎最能形容他革命生涯中的内心矛盾。为了共产主义理想,毛泽东用文化革命的方式做了最后一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