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舞台形象都是自己的主角——我演《清风亭》中周桂英的角色感悟

■姜艳

每一个舞台形象都是自己的主角
——我演《清风亭》中周桂英的角色感悟

■姜艳

伦理孝道类题材，在各地方戏曲中，有着非常普遍的代表性和极强的生命力。区别于以男女爱情为主题的题材，这一类剧目往往呈现出另一番动人的情态。因为这种极尽普遍的人文关怀，是无论到了何时何地都会始终存在的。相比于那些温情脉脉的爱情题材时，伦理孝道更为贴合普通人的日常生活。正是由于人文困境、遭际的必然存在性，江苏省演艺集团锡剧团新移植的大型历史伦理警示剧《清风亭》这一演绎家庭伦理、是非善恶，以及为权钱抛弃孝道的传统题材，在当今社会显现出隽永深切的现实意义和教育意义，更深受观众欢迎。

传统人文的隽永深意

全面、准确把握戏剧冲突和剧本主题是一个演员的首要任务。在排演初期，我主动翻阅相关资料，观摩前辈艺人和兄弟剧种的表演，力求全力吸收剧本精髓和精神实质。《清风亭》写以卖豆腐为生的张元秀夫妇年过六旬而膝下无子，路过清风亭时捡一男婴，取名继保，含辛茹苦抚养了一十三年。哪料继保得知自己的身世后，哭闹着逃出张家去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张元秀追子至清风亭上，恰遇继保亲娘周桂英到清风亭寻子。当周桂英得知继保就是当年自己迫于无奈而丢弃在清风亭上的亲生儿子时，跪地苦苦哀求张元秀放还亲子。张元秀不忍心再让周桂英忍受失子的煎熬，也恐怕自己无力把继保培养成才，于是便忍痛把继保还给了周桂英。元秀之妻思子心切而双目失明，夫妻二人垂暮之年只好沿街乞讨。周桂英迫于大夫人的淫威而默认自己是继保的姨娘，大夫人则以亲生母亲的身份抚养继保。五年以后，得知养子继保考上状元而荣归故里的消息时，张元秀夫妇喜泪如雨。不料继保竟忘恩负义，不认对自己有齐天大恩的张元秀夫妇。元秀之妻一气之下碰死在清风亭上，张元秀悲愤难忍而气绝身亡。在人神共愤、万人唾骂声中，继保被天雷击死在清风亭上。《清风亭》的故事最早见于宋代孙光宪《北梦琐言》，明清多个剧作本有记载。如果按照传统的剧情介绍模式来说，该剧以浓墨重彩的笔调揭示了封建社会阶级之间的对立，反映了古代人民的道德观。全剧以雷殛结束，也表现了人民群众惩治恶人的强烈愿望。

戏剧表演不是简单的迎合观众心理，而是演员和观众心理节奏的一致，互相引发，以达到台上演员和台下观众的心心相印。焦循先生说到他幼时观看演出此剧，观众“其始无不切齿，既而无不大快。铙鼓既歇，相视肃然，罔有戏色；归而称说，浃旬未已”。可见，《清风亭》在群众中影响较大，有震撼人心的悲剧力量。全剧风格自然、流畅，富有真情实感，《盼子》、《认子》、《寻子》等折极为动人。张老夫妻善良、纯朴而倔强的形象塑造得颇为生动，周氏、张继保的性格也都真实可信。

诚然，不可否认，“弘扬孝道”这样的传统主题立意，放在现代的戏曲舞台上，或许可能是有些单薄了。因为其立意再怎么拔高，似乎也仅止于此。既没有爱情题材中轰轰烈烈的生离死别、卿卿我我；更没有历史题材中堂堂煌煌的风起云涌、波谲云诡。所以，在后两组题材不断被“新翻杨柳枝”的同时，讲孝道、反势利等题材似乎是有些被淡忘了。

对于现代观众而言，可能张继保的雷殛在现时代中已经远得像一个神话了。所有的浓烈的感伤和沧桑，都渐渐的成为一种装饰。但用心去演绎，用心去接受，《清风亭》也许也会让你感觉象是愁雾浓云中浮起的一阵风——其厚重的油彩抹去之后，简淡的勾划也是很可以动人的！

身世飘零的委曲求全

我在《清风亭》中饰演周桂英（小夫人）一角。周桂英是一个悲剧性的人物，她的悲剧命运从客观上分析是封建制度对女性的压迫，她的身份低微，性格善良、温顺、柔弱，在强势的大夫人以及只图享受醉心于功名利禄的儿子面前，周桂英不敢抗击，而是一味的忍耐、无奈地顺从，最终抑郁而亡。

周桂英是《清风亭》一剧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贯穿全剧。我认为，每一个舞台形象都是自己的主角，都要全力、全心去表演好。在塑造周桂英这个人物时，我主要做到以下三点。

一是抓住一个“情”字。始终以“情”字提挈。思子之情、惊喜之情、感恩之情……注重情结的情感化和人物心理的细腻化。在《失子》一折中，周桂英首次出场，情绪就是十分饱满激动，“大夫人心狠似豺狼，夺婴弃儿天良丧，儿啊儿，你等等我，黄泉路上你我母子相依傍。”当周小哥善意提醒强势的大夫人不会放过周桂英时，周桂英“莫说势单又无奈，拼一死也要把儿找回来。”充分表现出为了寻子，不顾一切的人物情感。在《认子》一折中，我与主演张元秀的张金华演对手戏。一个要认子，一个不舍子。以一个“情”字贯串其中，使表演充分体现人物情感的真挚性、细腻性、复杂性，使得观众动容，取得了很好的剧场效果。当张元秀不惑时，周桂英“泣血告白，大妇嫉恨，抛我落草小儿于荒郊野外，仁人君子得而抚养，当报高天厚恩。”当张元秀不舍时，周桂英动之以理，晓之以情：“老恩公，继保虽是我的亲生，可他永远都是您的儿子，为了儿子的前程，恩公，你就让他走吧。”当张元秀决意舍子时，周桂英感恩图报：“恩公，继保日后成器，定报你们的大恩大德。”然后就是深深一拜。舞台上演到此处，台下观众往往爆发出热烈的掌声。一个“情”字，便给人以荡气回肠之感。

二是突出两个“心结”。支撑周桂英委曲求全的心结有二：一是执著追求美好的亲情。她相信儿子毕竟是自己亲身，毕竟是张元秀夫妇抚养长大。即使贪图富贵，也不会忘恩负义。二是儿子前途之上。周桂英深知，只有依靠大夫人，张继保才能出人头地。为了儿子的前途，亲身母亲承受再大的委屈都是心甘情愿的。在表达周桂英这种心理时，需要恰到好处的运用戏曲艺术表演形式，而表演形式的运用正是基于人物心理状态的理解。在张继保与生母不合那场戏中，周桂英听到亲生儿子叫自己“姨娘”，那时隐忍的动作、忧郁的眼神、衣裙的缓慢萦绕，均折射出她内心的失落和痛楚。“十月怀胎将你养，却换来冷冷一句喊姨娘，莫忘了是谁把你抛荒郊，你岂能不辨恩仇亲恶狼。”我们不时可以感受到周桂英内心渴望、痛苦、挣扎、无奈、绝望等复杂的心情。尤其是她挣扎，试图说服儿子，“你是一心只想把福享，忘却了买豆腐养你成人的爹和娘”。在剧中不断被退回、折转都让观众充分领略到她的内心世界。无奈选择“你有前程娘所望，为我儿忍气吞声做姨娘。”

三是刻画四个“特性”。即把握人文性、体型艺术性、突出针对性、力求长久性。新排传统剧目需要紧紧抓住原著人物的精髓与时代精神的结合点——传统的亲情意识和知恩图报的份量，以一种新的创作理念，给周桂英注入了新的文化内涵和价值取向，营造涵古融今的浓郁舞台表现和剧种特色，呈现出新颖、独到的艺术风格，实现古典人物的现代转换，给观众耳目一新的感受和强烈的心灵震撼。戏曲舞台上喷薄而出的暖流很多时候令人震撼。一出好戏，除了剧目本身的魅力之外，最吸引人的还在于演员表演的动情，这里的动情不仅只说唱，还在念，在于演员收放自如、恰到好处的表演。我是这样理解周桂英这个人物的。她软弱，她感伤，她百般无奈，可以用“身世飘零”这个词来形容，无形中也给人极其微妙和广阔的引申思考空间。她是舞台上的周桂英，传统书本中的周桂英与生活里的周桂英叠合起来的一个真实可信、能够引发人深思并且具有文学意义的人物。作为一个在封建大家庭中表面光彩，实则饱受压迫而受人左右的女性，悲情始终贯穿着周桂英。十三年失子之痛，让“周桂英眼泪成河，为找儿求神拜佛占过课，为找儿私下也曾将人托，为找儿侍郎府邸难坐卧，为找儿只身返乡苦奔波，清风亭石阶已被我踏破，声声唤儿无奈何，无奈何。”但她又不是毫无希望的，她希望找回儿子，她希望儿子孝顺养父养母，她希望儿子成才成人……这种悲情与希望的交织，构成了周桂英复杂的人格。当张继保在穷家与官家之间，他选择了官家。这时的周桂英虽心喜，亦感恩。当张继保在地位低下的周桂英和背靠大树的大夫人之间，他选择了大夫人。这时的周桂英又是如落冰窖，郁闷重重。这样的落差与心理冲击无疑是巨大的。

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一个角色完整合适的演艺，都是内心情感，形体动作，面部表情，眼睛神态等综合表现的结合。为了塑造好周桂英这一人物形象，我反复分析人物的性格以及剧本中所有台词的含义，在舞台演出过程中，我最大程度的运用戏剧演员的形体语言，对于周桂英懦弱的性格特征，我极大的运用了面部表演这一方式，突出表现周桂英的内心情绪和人物情感，我用眼神的不同神态来表现出周桂英的焦急、忧郁、愤怒以及无可奈何。作为《清风亭》中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我对该角色的塑造定位于主动补位，又不越位。通过自己角色的把握和表达，使得《清风亭》这部戏更加真实、丰满。

过尽千帆皆守候，霜叶红于二月花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从我选择锡剧表达生命，职业释放心声。江南锡剧这一朵戏剧艺术奇葩，她所沉淀的文化底蕴以及时刻散发出那芬芳的艺术魅力，无不吸引着我，令我为之感动，为之奋斗。作为一名锡剧青年演员，我长期坚守在一线演出，正是源于我对锡剧事业的热爱以及对于传播锡剧艺术魅力的信念，不知不觉间我进入锡剧的世界已近20个春秋，继承和传扬锡剧这个充满魅力的艺术，在新时代为锡剧艺术发新叶添新枝的责任，逐渐让我体会到了担当，我相信成功与否全在坚持与坚信。作为一个年轻的锡剧人，我身上背负着梦想。虽然我得到了很多爱好锡剧观众们的掌声，但是我更加渴望得到戏剧泰斗们的肯定，因为掌声和肯定是对我艺术成就的认可，也是对我在今后艺术创作道路上的鞭策和鼓励。

多年的舞台历练，让我爱上我所演的每一个角色，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虽然已从事这份职业多年，但却永远为它倾注着一份真情。每一次走上舞台，走上这看似神秘的艺术宫殿，才发现真是找到了一个宝。它的广博和深邃，它令人目光迷离的精彩世界，让人分不清现实、舞台、梦境。我想，这就是锡剧舞台的魅力吧。

“江南水润江南人，江南锡剧江南魂”。舞台上的幸福本身不由你获得多少决定，而是决定于你感受到多少。欲望使我们存在，而心灵决定我们存在的品质。角色无大小，演员对待艺术应持有一种认真负责的态度。红花要做，绿叶也要做。“一台无二戏”，一台戏里要有主角、配角、龙套，既有红花、绿叶还得有小草，这是锡剧的一棵菜精神，只有大家抱得紧，才能有高质量的演出，观众才会喜欢，锡剧才能“延年益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