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金倜生
飞刺
文/金倜生
飞刺一物,本为一种极短之兵器,为水战时最便利之物。有三棱刺、峨眉刺等名目,其实功效相同,唯形式略异耳。
三棱刺者,形略如镖,中粗而两端尖锐成橄榄形,其居中则有一环束之。环活络,可以移转。环之上又缀一圈,用为贯指之具。每刺长一尺二寸,中间握手处无锋刃,用者必以双,未闻有用单刺者。一对重约三斤,纯钢打成。
至如峨眉刺,则浑圆而无棱,其余各部则皆与三棱刺相同。用此物为兵器甚不多见。握刺时则以中指贯于活落环之圈中。其用以制敌者完全在两面之尖头,故其法亦仅有刺、凿、插、钉等耳。此物在陆战时,以其短小不见如何,在水战则颇便利,以其不挡水故也。
至若用为暗器之飞刺,则形状又略异于是,长约七寸,细如笔管,中间隆起为握手之用,头尖锐如箭,三棱浑圆皆可。每刺重约六七两,以十二枝为一排。带刺之袋,有如箭插,带于肩背腰胁间皆可,中间并无环之束缚,亦无圈之贯手,此与兵器之刺不同者也。其实此项飞刺,与飞叉、掷箭等法大同小异,唯以物之形式不同,故分述之,是依练习者所好择而应用也。
飞刺与飞叉、掷箭之练法大略相似,唯以其为橄榄形,故不能同其发劲。握时亦一把统握其中部,发出时腕力一出急宜松手,而撒开指掌亦宜迅疾,若稍迟缓,在无棱者尚不至如何,仅略阻其射发之劲,若有棱之刺,且以此而自己擦伤其指掌矣。此最须注意者也。
至其射法,可分为正射、侧射、反射、背射四种。握刺在手,高扬顶上,略向后挫,从正面射发而取的者,是为正射;握刺在手,向外一扬,转由内侧发射而取侧面之的,或向内侧一扬,由外侧发射而取侧面之的,皆谓之侧射,犹流星锤撇撒之法也;反射则将手中之刺向前一扬,由肩头或腰胁间发射而取后面之的。
以上三种射法为各种暗器手法之最普通者,飞叉、掷箭均有其法,不仅飞刺然也。唯背射一法,即为飞刺所独有。盖即执刺在手,向前一卓,由头上向背后发射而取的也。以上三法刺皆由掌侧处发出,而此则独由虎口处发出也,此盖以刺两头皆有锐尖,故能用其法,各仅有一锐尖之暗器则不能用也。
练飞刺之靶子,用土垣或木板皆可。按手法之次序由近而远,循序练习之,大约三年之中必可有成,以其技固不似掷箭之难也。然练习虽易,其功效则不能及掷箭之便利。
峨眉刺一物,始于宋代神宗,时侠辈出,有道士卫姓者发明此器。盖其人素习水性,感在水中之用别种武器,往往为水浪所挡隔而不易使展,不若用刺之为便利也。
至清初时,始有陕西清凉寺僧圆觉者,以刺为暗器,而飞射刺人,即今江湖上所通行之飞刺法也。在初流行时,人固以其法之新奇而争相学习,然隔若干时后又舍而求他,此人心无恒耳。迄乎近时,火器盛行,各种武器渐失其用,而学者忽之,此飞刺几不复见于世矣。
有江南生者,美丰仪,擅文辞,唯限于命,困顿场屋,屡试不售,心甚愤愤,乃弃其学出资经商,为行贾于外,岁暮一归省耳。数年之间,积资盈万,居然小康,犹往来各地,营什一之利。某岁过蓟门,见有老妪以其女求鬻者,询其所以,则泣对曰:“老妇辽人也,与夫女二人避仇经此,不意儿父竟病,止逆旅中,医药宿食在在需钱,所携无几,数日间尽矣。资尽而儿父竟长逝,无以理其丧,思维将此女鬻之于人,求数十金以埋儿父骨。至于老妇,风烛残年,即填沟壑无怨也。但冀此女之得人而事耳。”生闻其语,怜之。适经纪大获,即出三十金予老妪曰:“将此金去,残葬尔夫,事毕若无所投止,则偕女俱南,余家某处可寻往也。”老妪命女随生去,女固依依。生亦不忍,止之曰:“余囊中适有奇赢,故举以相助,岂敢乘丧乱之时而离人骨肉哉。”妪拜谢至,再询居停之所而后去。
越三数日,妪送女至其居,谓生曰:“蒙厚惠,先夫不至暴骨于野,存殁感之,不知所报,老妇只此女,颇不愚鲁,愿以奉报,命侍巾栉。”生以有妇对。则曰“:之可也。更不然者,即婢之亦无不可。老妇盖以君为可托,故以息女相累,得侍君子,老妇虽死目亦瞑矣。”生以其诚纳之,并留妪同居,相约于岁暮南归也。
生经营颇顺利,是年所获较恒年且三倍,乃束装车,满载而归。途经鲁皖边界,忽有数骑相随而行,骑者皆壮汉,面目颇非良善。女悄谓生曰:“今番遇暴客矣。”生固庸懦,闻而大惧,无以为计。女笑曰:“郎毋惊,如有警,请镇定毋恐,凡事皆有余在。兹数人者,或不足敌余也。”旋言,旋就竹箱中取二皮鞘出,缠腰背间。鞘中所贮,则赫然锋利无比之三棱钢刺也,生以是知女固能武者,益敬爱之。
是日,宿逆旅,骑者亦投止,以在镇,故未发。次日上道,所行皆荒僻,四无人烟,骑者乃嘬口作啸声,以示其嘈。车立停,众骑环其车。车帘乍启,而女探身出叱群盗。盗欺其弱,笑而顾他,且出非礼语。女知不可理喻,遽拢刺射之,三发而三盗坠马下,众乃哗。女发刺不绝,俄顷之间伤者五六人,盗始狼狈遁去。御者睹状亦惊异,且语女曰“:姑姑之技固已神矣,然贼巢其迩,兹数人负伤去,心必不甘,若空群而至者,以一敌众,姑姑其殆矣。”女笑而不答,但命御车行耳。生至,心虽服女之技而忧盗至如御者言,深为不安。女知其意,慰之曰:“无虑也,若贼果至,即不须劳手足,一言亦足退之矣。”生不解其意,亦唯坐以待变而已。
车行又廿余里,盗果大至,御者惧逃入丛林中,而女自出为御,登辙语盗曰:“瞎眼贼,竟不识辽宁白云娘耶,属敢前者,祭予钢刺。”盗众闻语,犹豫似不信,而女出刺拟一盗曰:“有眼不识姑姑,合当抉眸子去。”发刺而中一盗之目,始大哗曰:“如此飞刺,果‘刺猬’白鹤阜之家传也。”相与散去。御者始出,驱车而行,安然抵江南。
生询刺猬白鹤阜何人,女以实告。盖鹤阜固女父,亦绿林中人,以擅飞刺,故人以“刺猬”称之,以与官军战而败,故逃入关以箭创溃而死,曩言避仇者伪也。后女从生终老,亦无他志,有人见之,则云系一清艳绝色之好女儿,固不类盗女,亦不信其技术之如是精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