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帕克大妈的一生》的叙事结构

陈蓉蓉，许德金

（河南科技大学，河南 洛阳 471003）

浅析《帕克大妈的一生》的叙事结构

陈蓉蓉，许德金

（河南科技大学，河南 洛阳 471003）

本文从叙述学中的时序入手，对《帕克大妈的一生》的叙事结构进行了详细分析，说明该作品如此安排叙事结构使小说“陌生化”，增加了小说的艺术感染力，并对小说主题的揭示有着重要的作用。

《帕克大妈的一生》；时序；结构；主题

1.引言

凯瑟琳·曼斯菲尔德（1888—1923）是一位新西兰籍的英国女作家，亦是为数不多的以短篇小说立足于世界文坛的英国作家之一。她的作品被收进5个集子，囊括了73篇短篇小说。另有15篇短篇没有完成。她的作品常常打破传统小说的叙事模式，不设置跌宕起伏的情节，而是运用意识流、印象主义等现代主义写作技巧对日常生活进行描述，文笔清新淡雅，情感真挚，有散文诗的气质和抒情诗的韵味。

《帕克大妈的一生》是《园会》短篇小说集中的一篇。小说通过帕克大妈对自己悲惨一生的回忆，揭示了下层阶级在社会上无地位，生活上无保障，人格上无尊严，以及上层阶级冷酷、无情。本文从叙述学中的时序入手，对《帕克大妈的一生》的叙事结构进行详细分析，说明该作品如此安排叙事结构使小说“陌生化”，增加了小说的艺术感染力，并对小说主题的揭示有着重要的作用。

2.时序安排

“叙事文属于时间艺术，它须臾离不开时间……叙事文又是一个具有双重时间序列的转换系统，它内含两种时间：被叙述的故事的原始或编年时间与文本中的叙述时间。”[5]（63）《帕克大妈的一生》中现实与回忆交错，时空转换不断，本小节从时序入手来分析该小说的叙事结构。

“时序研究事件在故事中的编年时间顺序和这些时间在叙事文排列的时间顺序之间的关系。”[5]（64）有一些单一的叙事作品的叙述时间大致与故事中的编年时间一致，比如童话。但在大部分的叙事作品中，一维的叙述时间很难与多维的故事时间完全平行，尤其当故事中有几条线索时更是如此。胡亚敏在其《叙事学》中将复杂的时序关系分为两种状态：逆时序和非时序。“逆时序是一种包含多种变形的线型时间运动。”[5]（64）可以这样理解，尽管故事线索复杂错综，时间顺序前后颠倒，但依旧可能重建一个完整的故事时间。”“非时序则指故事时间处于中断或凝固状态，叙述表现为一种非线型运动。”在非时序的叙事作品中，没有完整的故事线索，历时叙述被共时叙述所取代，如意识流小说中就经常出现这种共时平面叙述的方式。

《帕克大妈的一生》初读起来会感觉其故事时间错综颠倒，但是细读分析会发现，在错综复杂的叙述背后，有两条故事线索：其一是帕克大妈在一个星期四的早晨来到文人绅士的家里打扫卫生，故事的时间跨度仅仅几个小时；其二是帕克大妈一生的悲惨遭遇，故事时间跨度囊括了帕克大妈的大半生。虽然小说的故事情节并不突出，而且小说运用了意识流等写作手法，但是依然可以整理出上面两条故事线索，所以该小说采用的是逆时序而非非时序。这两条故事线索在小说中又是怎样安排在一起的呢？可以用图来表示，见图1。

图1 《帕克大妈的一生》的故事时序图

上图中，A表示第一条故事线索，即帕克大妈在一个星期四的早晨来到文人绅士家里打扫卫生，A1，A2，A3，A4，A5，A6分别表示这个故事中的各个片段；B表示第二条故事线索，即帕克大妈一生的悲惨遭遇，B1，B2，B3，B4，B5分别表示这个故事中的各个片段；C，D，E分别表示A故事和 B故事之外的故事，属于插入进来的故事片段或总结性叙述。

从图1中我们可以比较清晰地了解《帕克大妈的一生》的故事安排。如此可以从错综复杂的文字中更加清楚地把握小说的结构，更方便对小说的理解，从而进一步体会小说的主题。

3.A故事和B故事的分析

现在把每个故事单独提取出来逐一分析各自的时序。先看A故事。A故事没有多少情节，把A1，A2，A3，A4，A5，A6串在一起，会发现这只是一个简单按照时间顺序的流水帐式的记录：帕克大妈来到文人绅士的家里，关门、脱鞋、烧水、洗碗、整理床铺等。而B故事的安排则很不同。B故事也没有多少故事情节，因为主要是由帕克大妈的回忆构成。B1，B2，B3，B4，B5串起来并不是一个按照时间顺序排列的故事，而是呈一个环形结构：外孙伦尼天真可爱的场景，记忆模糊的出生地，第一个工作的地方和残忍的厨师，面包师丈夫的死去，13个孩子死去7个，伦尼死去。回忆从伦尼开始，最后又落到伦尼身上。但除去B1之外，B2，B3，B4，B5基本上是按照时间顺序安排的。

A故事和B故事之间有什么关系呢？B故事是在A故事的背景下进入的。两个故事有一个相同的人物，即帕克大妈。A故事叙述帕克大妈现实中发生的一些动作和对话，B故事叙述帕克大妈对过去的回忆及内心的想法。A故事的时间是 B故事时间的终端。这里可以引入一个有关时序的概念，即闪回。胡亚敏在《叙事学》中对逆时序进行了分类和阐述，本文限于篇幅，不作详细转述，仅作概念摘要。“逆时序主要研究三种时间运动轨迹：闪回、闪前、交错”。[5]（65）。“闪回，又称‘倒叙’，即回头叙述先前发生的事情。它包括各种追叙和回忆……”[5]（65）“闪前，又称‘预叙’，指叙述者提前叙述以后将要发生的事件。”[5]（68）“交错，即闪回闪前的混合运用。”[5]（71）所以，既然 B故事是在 A故事背景下回忆发生的，那么作者采取的是闪回的叙述手法。

A故事和B故事交叉排列，使现实和回忆联想不断交错，帕克大妈悲惨的一生就在这种时空转换中呈现出来，仿佛电影的画面在不同的时空里穿梭，当读者刚刚了解一些现实的世界里发生的事情时，画面进入回忆里对过往进行叙述；当读者对帕克大妈的过去刚发生兴趣时，画面又折回到现实的世界里来。这种交织的时空变换，打破传统的从一而终的叙述模式，带给读者新鲜感和刺激感，并引起读者的思索和兴趣。虽然 A故事情节简单，但是被各种回忆和内心独白肢解开来，而回忆和内心独白本身也拼凑成另一个故事B，从而使小说本身变得陌生，使形式变得困难，增加了感觉的难度和时间的长度，从而达到“陌生化”的效果。俄国形式主义批评家什克洛夫斯基认为“文学的功能在于产生‘陌生化’的效果。”[3]（176）他在其著作《作为技巧的艺术》中说到：“艺术的技巧就是使对象陌生，使形式变得困难，增加感觉的难度和时间的长度，因为感觉过程本身就是审美目的，必须设法延长。艺术是体验对象的艺术构成的一种方式，而对象本身并不重要。”[4]（85）简单的故事，由于作者精致的安排，而成为一篇有艺术感染力的文学作品。

4.C，D，E片段分析

此外，还要提到C，D，E的巧妙安排。虽然C，D，E不属于A故事或B故事，但是却与之有着紧密的联系，尤其对主题的突出不可或缺。C描写了文人绅士家里混乱的场景“看起来像一个大型的垃圾场”[1]（408），但是帕克大妈很能理解甚至是心疼他，“她同情这个可怜的年轻绅士，因为没有人来照顾他。”[1]（408）从这可以看出帕克大妈善良的心灵。C不仅仅是为了突出帕克大妈的善良，更是为了与文人绅士的狭隘心胸做对比。在A5中，有这样一段对话：

“哦，顺便说一下，帕克大妈，”文人绅士快速地说，“上次你在这的时候没有扔掉一点可可粉，对吗？”

“是的，先生。”

“非常奇怪。我发誓我留了一茶匙可可粉在罐子里。”他停顿了一下。接着他用轻柔但坚定的语气说：“无论何时你扔东西，你都会告诉我的，对吗，帕克大妈？”然后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并相信实际上他已经向帕克大妈表明，在他粗心大意的外边下，隐藏着如女人一般的警惕。[1]（411-412）

这段对话透露了两重信息，其一，文人绅士不信任帕克大妈，甚至歧视帕克大妈。文人绅士的表达儒雅，不带脏字，意思却十分明显：像帕克大妈这样阶层的人一定会干些小偷小摸的事，是不值得信任的，要处处提防。从而反映以文人绅士为代表的上层阶级对以帕克大妈为代表的下层阶级的歧视。其二，对话中提到不见的东西价值甚微，仅仅是“一茶匙可可粉”，却被文人绅士一本正经地提到嘴边，可见其讽刺意味。作者没有安排价值贵重的物品丢失，而是用微不足道的物品，由此讽刺以文人绅士为代表的上层阶级无聊、狭隘、没有同情心。

从上可见，插入片段 C反映出以帕克大妈为代表的下层阶级有着善良的同情心，A5反映出以文人绅士为代表的上层阶级狭隘，没有同情心并歧视下层阶级。这样形成强烈的对比效果，从而更好地突出作品的主题。

D片段主要由对话组成，地点发生在文人绅士家里，但是时间不属于A故事当中，所以本文把它列为插入的片段。且看D的文字：

“一个面包师，帕克大妈！”文人绅士会说。因为有时候，他会放下手中的书卷，来倾听这个被称作生活的可以转换为文学作品的故事。“嫁给一个面包师一定相当美好！”

帕克大妈不这样认为。

“如此干净的行业，”文人绅士说。

帕克大妈并同意这个说法。

“难道你不喜欢把新烤的面包递给顾客吗？”

“呃，先生，”帕克大妈说，“我在店里待的时间并不长。我们有13个小孩，埋葬了7个。如果家里称不上大医院的话，你也可以称为医务室了。”

“确实，你可以这样说，帕克大妈！”文人绅士说着，耸耸肩，继续拿起他的笔。[1]（409-410）

D在结构上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从图1看出，D前面是B2，后面是B3。B2，B3都是帕克大妈回忆的片段。B2的结尾首次提到帕克大妈的丈夫：“他是一个面包师。”[1]（409）紧接着D片段以“一个面包师”开始。D的末尾部分提到孩子：“我们有13个小孩，埋葬了7个”[1]（410），而B3的第一句话为“是的，7个已经走了，而其余6个还小的时候，她的丈夫就得了肺病。”[1]（410）

D在结构上把帕克大妈的回忆故事肢解开来，造成阅读障碍，使小说达到“陌生化”效果；在内容上，对主题有着深化的作用。从对话内容可以看出，帕克大妈的悲惨遭遇在文人绅士这里得不到一点同情，仅仅是他写作的素材而已。从而进一步揭露出以文人绅士为代表的上层阶级的冷漠无情。

E是小说的结尾。实际上，E描写的是帕克大妈从文人绅士家里走出后到大街上所发生的心理感受。E的故事时间是A6之后。但是本文并没有把E列为A7，因为E的绝大部分文字是帕克大妈对自己悲惨的人生的总结性感受。E是A6的延续，也是B5的延续。上文提到帕克大妈在文人绅士家中一边干活一边回忆自己凄惨的人生，E描写了帕克大妈把自己的人生整个回忆完后内心的绝望和无助：

……奶奶想哭。如果她现在只能哭的话，她要哭很长的时间，为所有的事情哭泣，从她第一个工作的地方和残忍的厨师开始，接着7个小孩，丈夫的死去，孩子们的离去，这么多年的苦难导致伦尼的离去。但是为所有这些事情哭泣需要很长的时间。而现在，哭泣的时间来了。她必须哭泣。她不能够再忍受了；她不能再等了……但是她能去哪里（哭泣）？[1]（413）

这么多年的辛酸，帕克大妈一直忍受，而现在像开闸的水一般，汹涌奔出。帕克大妈想现在让这些辛酸随着泪水释放出来，但是哪里可以容她哭泣呢？

她不能回家哭，伊瑟尔在那。这会吓得伊瑟尔离开她。她不能坐在街道的板凳上哭，因为人们会过来询问她原因。她不能返回到文人绅士的公寓去哭，因为她没有权利在陌生人家里哭。如果她坐在台阶上哭，警察会找她谈话。

噢，难道没有地方可以让她躲起来，让她面对自己，想待多长时间就待多长时间，不打扰任何人，也没有其他人来打扰？难道最终——世界上没有地方可以让她放声哭出来？

……没有这样的地方。[1]（414）

最后这几段把帕克大妈悲惨的人生写到了极致。连哭泣的地方都没有。这是对 B故事的既是延续性亦是总结性的叙述，从而更加突出以帕克大妈为代表的下层阶级的悲惨生活，作品的主题得以深化。

5.总结

《帕克大妈的一生》总体上按照逆时序进行叙述，两条故事线索不断交错，现实和回忆不断交织，使小说的形式产生了“陌生化”效果，增强了小说的艺术感染力，同时把读者带进主人公帕克大妈的世界，深切体会她的辛酸和苦楚；几个插入的片段或与小说主要故事形成对比关系，或延续小说主要故事的叙述，从而深化小说的主题。

[1] 杨岂深，孙铢.英国文学选读 2[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

[2] 王素英.《在海湾》中的叙述陌生化[J].国外文学，2010，（1）.

[3] 申丹.叙事学与小说文体学研究[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

[4] 张隆溪.二十世纪西方文论述评[M].北京：三联书店，1986.

[5] 胡亚敏.叙述学[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

[6] 方祝根.《帕克大妈的一生》一文中的意识流手法[J].江苏教育学院学报，2008，（6）.

[7] 雷月梅.《帕克大妈的一生》人物心理活动探析[J].山西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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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06-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