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记者 沈海晨 图/上海博物馆
竹镂文心 千年遗踪
文/本刊记者 沈海晨 图/上海博物馆
世界上有许多国家会用竹子制作各种竹器用品,唯独只有中国,能将这最简单、最平凡的竹子升华为一门独门艺术——竹刻艺术。这是中国自先秦以来,在盛产竹子的南方地带,竹雕艺术的千年遗踪。祖先为我们留存了非物质遗产下的智慧产物,并传承至今,延绵不绝。
《竹谱》一卷描述竹子为:“植物之中,有物曰竹,不刚不柔,非草非木,小异空实,大同节目,或茂沙水,或挺岩陆,条畅纷敷,青翠森肃。”这字里行间中,竹子的生长环境和简朴本质无不衬托着君子风范。加之竹材价廉多产,又极为普遍,古话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自然这竹林茂密之地,就是孕育大量竹刻家们精于竹刻本领的源头所在。
上海博物馆今次以建馆六十周年系列活动为标杆,策划了首场专题展览,取名“竹镂文心”——竹刻艺术特展。可以说,是独辟蹊径地选择了有典型江南文化的特展之一,竹也,视为虚怀坚贞,隐逸之寓;镂也,镂空的层次美,令人叹为观止;文也,文人墨客诗、书、画合一,尽显才华;心也,人艺双品,自在人心;然四者相合,则集竹本一身正气的君子之态,正是我华夏儿女身入血脉的精华。2012年,上海博物馆便在“竹镂文心”中为我们打开一扇通向竹人逸格的大门,领略高人的境界。便不再叹息世间奇珍异宝是何等财富,透过这朴实无华的竹子所展现的深邃,足以表达竹人寄托竹子的一颗竹镂文心。“朱鹤”。他是一位善用竹根雕制文房用具的文人竹刻家,又精通诗文书画,修养极高,故作品一气呵成,在竹刻史中有重要的历史地位。
嘉定竹刻的精髓是将人品视为灵魂,皆以“人品不高,落墨无法”为训诫,朱鹤更是将书画笔法转用刀法刻之,一刀一法、一花一草独见其脱身于名利之外的淡然。其后,儿子朱缨(朱小松),孙子朱稚征(朱三松)继承家族衣钵,祖孙三代便开创了以深刀刻法,将画面分至五六层的立体效果的嘉定竹刻,誉为“嘉定三朱”。
明代嘉定竹刻在民间雕刻工艺基础上,吸收院体与浙派绘画,即为“北宗”的营养,风格写实,装饰色彩强烈。作品以圆雕、浮雕、高浮雕等所谓“深刻”为特征,造型丰满、层次丰富,刀法劲健、意境宏深。深刻传统在清前期得到进一步的开拓和提升,创作群体迅速扩大,递相师授,形成十分成熟的体系。嘉定竹刻的另一发展方向是追求用刻刀表现文人书画,即为“南宗”的神韵,这路作风在清中期一跃而为竹刻的主流,阴刻与浅浮雕成为时尚,圆雕、高浮雕的水平则渐行衰退。晚清时期的嘉定竹刻逐渐丧失了文人艺术的品格与趣味,工艺技法也日见粗疏,商品化十分严重,不再能够代表当时竹刻的艺术成就与文化高度。
说到竹刻,首先得要说嘉定竹刻,有人叫做:嘉定派。嘉定竹刻的特点是有注重圆雕、深雕、浮雕,而有华贵之气,富丽有余,后期多为宫廷、官宦、富商赏玩、收藏之用。他的创始人是明代的朱松邻。朱松邻,名鹤,字子鸣,后人习惯称他为
朱鹤 明中晚期竹雕松鹤笔筒
嘉定竹刻在明末,技艺已十分娴熟。兴盛时,竹刻作品因得到各阶层的爱戴与欣赏,风格与样式都得到了不同程度的流传,摹刻者众多。一些名家作品的风貌都会被后来的竹人所模拟与沿袭,当中自然也有未被加上名款的精品藏匿于此。当明清两代交替,文人便隐居而息。此时的竹刻以传摹为风尚,能熟练掌握各类雕刻样式的已不是难事,名家竹刻会经过例如:陷地深刻、阴阳文合刻、浅刻小字等技法的改造与糅合,各自形成风格。
朱缨 明代竹雕刘阮入天台香筒
潘西凤 清雍正留青菊石图笔筒
明晚期竹雕山茶花纹刻骨
金陵竹刻的开山鼻祖名曰:濮澄,他喜用盘根错节者为器。金陵竹刻的特点是以浅刻、简刻为长,在浅刻之中又包括阴文、阳文、陷地等,有的古雅可爱,有的纤小炫奇。所以说,濮澄的金陵竹刻是与朱氏家族的嘉定竹刻,被后人各自继承最多的二脉宗风。
清前期,有一位名叫潘西凤的浙江竹人,又在濮澄浅刻一路的风格上,融入金石的古意和书画的布局,开了浙派竹刻的先声。到了乾隆、嘉庆,杭嘉湖、宁绍、台州地区的竹人群体出现,标志浙派竹刻的创立。浙派竹刻广泛地吸收书法、文人画、画工画、碑版、篆印、金石拓本等多种艺术形式的养分,作品题材新颖、图式鲜明、刀法精炼、格调高雅,文人阶层的艺术智慧和用功之道,又使折扇文化复兴,他们对审美要求的高度认识,正好顺应时代文化的需求,艺术到达极致。而名重一时的吴门竹刻、扬州竹刻与本土的海派竹刻皆深受影响。嘉定以外的江南各地区,竹人也大多是展现平面雕刻,显少有涉足立体雕刻的,这也在时间的步伐里,竹人放下圆雕一类层次多重,工艺复杂的竹刻作品,立体雕刻正式淡出主流舞台,金陵传派便继往开来,金陵竹人如是自诩。
这里,还想多讲一下竹刻的收藏。除了欣赏,一个收藏者要对收藏的竹器之物有保护意识。竹器极其脆弱,成器的竹刻能保存至今 ,大都会出现明显的裂痕,但岁月蹉跎也有好处,竹器的包浆大都很出色。从收藏角度来讲,竹刻藏品一定要有好的储藏环境,恒温保持在20度,相对湿度保证60%,是最佳的条件。这样才不会出现干裂变形,还要轻拿轻放,防止重压,所以对待竹器,应该用“温柔”二字最为得当。
留青,全称叫“留青阳文”,亦名“皮雕”,是竹刻艺术中一种较为特殊的雕刻技法,以竹茎为雕刻对象,先在选好的竹胚上构图,将空白处的竹皮,就是表皮部分剔除干净,将有图案的地方留下竹皮,这就是留青技法。这青皮的去留多寡,是全凭了以刀代笔的功力,呈现出画笔般深浅浓淡的变化,巧如水墨表现的五色之感。
据史书资料记载,最早的留青技法出现于唐代,盛行于明清两朝,但如水墨渲染般的退晕表现方法迟至明代后期才成熟。世人也因留青技法的开创无文献记载,无从考证,便不得而知。古质厚重的留青,使用此法最炉火纯青者,非明人张希黄莫属。因此也有人推测张希黄为开创留青技法的始祖。对于张希黄其人的文献记录稀有,不过他的留青作品,富有诗意的山水缥缈之感最为得宜,且楼阁间于山水之中,美轮美奂。
竹刻作品中还见有另一人,同是留青技法的高手,就是嘉庆年间的尚勋。与张希黄不同之处在于尚勋更热衷于表现文人生活的竹刻作品,擅刻画人物,面容细腻似芙蓉,唯一遗憾的是他与张希黄技术相当,但鲜有文字记录他,他的款识也大都简略,所以现代流落民间的竹刻作品,想要找到尚勋的足迹,也只能凭工艺来推测一二。
20世纪中叶,有了海派风格加入竹刻作品,同时运用新技法雕刻,不仅拓展了留青工艺的题材范围,而且深化了与绘画艺术之间的联系,使其具有丰富的艺术表现力和广阔的创作空间,如金绍坊、支慈庵、徐素白一类的海派竹人,精于当代竹刻艺术的推敲,在一层层竹青上做足文章。而竹刻作品趋于平面化的雕刻已成现实,多以文房之物为主,但艺术风格上仍有纤柔妍丽的美感,这是海派竹刻的大势所趋。
故而于此,竹刻艺术品从取自天然,万中选一的竹材,到经竹刻名家之手成为一件惊世骇俗的精品雕刻,又正好契合了中国人一贯清幽、简朴的生活理念,但又讲求生活细节的意境深远、品位高低。竹刻家便将这竹子的简单赋予了生命的再延续,不是有了“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界,因而上海博物馆在入夏之际,拿出深藏库房多年的竹刻精品,并调兵遣将地借来别馆之藏,加以布置,一番苦心,足见竹刻收藏价值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