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 漫1,2
英汉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的跨文化语用对比分析
胡 漫
(1.华东师范大学外语学院,上海 200241;2.上海理工大学外语学院,上海 200093)
指示语是语用学研究的重要对象之一。由于第一人称指示语是人称指示的基本范畴,对其进行深入研究必将为研究其他人称指示语提供指导意义。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在英汉不同文化语境中,在表层形态和指示范围两个方面呈现出共同点和差异性,通过对其进行对比分析,揭示出产生差异的文化因素。
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语境;文化对比
“指示语”一词源于古希腊文,意为“指”。1894年皮尔斯(Peires C.S.)在对符号提出分类时,第一次提出了“指示”(indices)的概念。他指出:“符号可分为三种:第一种是相似性或者称为图像符号;第二种为指示符号,如‘Hi!There.’这些能作用于听话人神经并引起他们注意的感叹词都属于指示符号;第三种是象征符号,如单词,词组,演讲,书和图书馆。”在这个分类中,皮尔斯认为指示符号与语言象征符号是不同的。
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指示语才被当作一种重要而特殊的语言现象,成为人们专门研究的对象。人们从语言哲学、语用学、语义学、逻辑学角度进行分析。奥地利心理语言学家比勒把指示语分成人称指示语(person deixis)、地点指示语(place deixis)、时间指示语(time deixis)。著名学者莱昂斯在1977年出版的《语义学》中,详细介绍了指示语的具体问题,从语义学的角度对指示语进行了详细而有权威的论述。而在1983年出版的专著《语用学》中,列文森则把指示语放在了语境的框架下研究,并指出指示语是语用学研究的重要课题之一。他指出,“指示现象是语言和语境之间关系的最明显、最直接的语言反映”。这个定义给出了指示语研究的基本方法,那就是对指示语的研究必须从语用的角度,放在语境中进行。语境是语用学的重要概念,所以指示语是语用学研究的一个重要方面。
Jacob Mey认为:“指示语通常被理解为解码者在言语行为中,对空间语境的解码,及对个人经历的主观表达。“我”、“这里”和“现在”是典型的指示语,它们的使用在很大程度上依赖语境,并反映出说话人定向的认知中心”。这个定义涵盖了以下内容:
语言使用者在特定的语境中使用指示语来解释实施某种言语行为,是编码和解码的过程,是动态的,它依赖于语境;
指示语的意义与个人的主观表达是有联系的;
“我”、“这里”和“现在”是典型的指示语。这不仅仅是个简单的举例,同时它反映出指示语的基本范畴,所有的其他指示语都是以此三个词为中心点和参照物的。
(一)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研究的意义
人们一般把指示语分成人称指示语、空间指示语、时间指示语、篇章指示语和社交指示语。但是笔者认为,这五种是不能并列放在一起的。前三种是根据指示语所表达的不同意义来划分的,后两种则是根据指示语的作用来划分的。换句话说,人称指示语、空间指示语及时间指示语都可能会具有篇章和社交的功能。美国著名语言学家菲尔墨,对指示语进行了具体和深入的研究,发表了很多关于指示语的论文。在《关于指示语的讲座》一书中,他在不同的章节中讨论并分析空间指示和时间指示,但是却把人称指示语与社会指示语结合在一起分析。他认为,“社会指示语是指句子某个方面,它们能够在言语行为中反映或建立社会现实,或是由社会环境来决定的,……其中包括英语和其他语言中的代词,……这些描述中就包括了我以前提到的人称指示语”。由此看来,人称指示语在日常交际当中受一定的社会语境所制约,同时也反映出社会交往中人与人之间的社会关系。所以,对人称指示语的研究离不开对其文化社会性的分析。
奥地利心理语言学家比勒(Bühler K.)在1934年出版了《指示场和指示语》,书中提出了指示场的概念,并分析了指示场和指示语之间的关系,将指示语的研究提到了新的高度。他认为,指示场是言语行为中的“我—这里—现在主体定位系统”。“我”、“这里”和“现在”分别成为“人”、“地点”和“时间”的起始点和对照点,人类的其他行为都是参照这三点来进行对比的。指示语的意义便是在这样一个指示场中实现的。他的这一理论改变了以往学者对指示语的简单分类,提炼出指示语所具备的共性、关系和在言语交际当中的作用,并为进一步的研究提供了新的视点。比勒把这三个范畴分别称为人称指示、空间指示和时间指示。换句话说,一切研究都是围绕对这三个基本范畴的研究所展开的。所以在研究人称指示时,对第一人称——“我”的研究有着重要的意义。
菲尔墨又提到:“另一个让我们感到困惑的问题,是第一人称复数代词‘we’,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我指出它排除还是包括接受者是不明确的,我也谈论了可以消除这些歧义的语境问题”。菲尔墨这段话实际上指出了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指示范围的复杂性,同时他也指出了解决复杂性的方法就是将它们放在语境中进行研究。
所以,人称指示语不仅有指示的功能,而且对它们的使用反映出一定的社会性,对其研究能帮助我们更好地了解语言的社会性。
综上所述,第一人称指示语是指示语的三大基本范畴之一,是其他人称指示语的参照物,对它进行深入的研究可助于更好地研究其他的人称指示语。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所包含的对象比单数更复杂,对它的正确理解更需要依赖于语境。
(二)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对比研究的方法
跨文化语用学是语言研究的一个新兴学科。随着各门学科的深入研究,人们发现对某种语言现象的解释需要结合不同学科的理论。跨文化语用学建立在语用学理论的发展基础上,通过对比研究某种语言现象在不同文化背景下的产生和运用,以达到深入研究并促进跨文化交际的效果。跨文化语用学要以语用学理论作为工具,从不同语言的表层形态、结构方式和话语意义等方面的比较出发,总结共同点,分析差异性,并深入到语言的深层文化内涵。它着重分析语用主体在具体文化语境中所采用的不同的语用策略,从而探讨导致差异性产生的文化语用因素。
所以,笔者以文化语境为背景,从小说中提取素材,分析英汉语中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的表层形态和指示范围,总结共性,从文化的角度分析和解释差异性。
(一)英汉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表层形态对比
表层形态的对比,是指在不同语言系统中我们是否能够找到对等的语言符号来表示同样的意义。在英语中,表示复数第一人称指示的语言符号为“we”,“us”和“our”。这三个不同的所指代表着不同的语法意义,即主格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宾格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和所有格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也就是说,英语着重在句法上对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进行区分。而相对应英文的“we”,中文中有两个不同的语言符号来表示,分别是“我们”和“咱们”,而这两个语言符号同时也对等于英文中的“us”。从这一点上我们不难看出,中文没有刻意在句法上用不同的语言符号来区分主格和宾格,也就是说中文并不是很重视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的语法意义。就表层形态而言,中文有两个语言符号对应于英文的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见表1)。
表1 英汉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表层形态对比
Tab.1 The morphological contrast between the English and Chinese first person plural deixis
但是在中文交际中,“我们”和“咱们”这两个表示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的符号有着不同的使用语境,这是由不同的文化背景所决定的。
(二) 英汉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指示范围的对比
单数人称指示语由于是指单一的目标,不存在包括或排除的问题。但复数概念就不一样了。菲尔墨指出,人称指示语的指示范围分别是“说话人、听话人和听众,……听众是指会话组的成员之一,但未必是说话人和听话人”。菲尔墨在这里特别设计了“听众”的角色,因为在日常会话交际中,有时某些人是不出现的,是处在隐性位置的,是由说话人在语意中包含的。菲尔墨在同一篇文章中指出:“另一个让我们感到困惑的问题,是第一人称复数代词‘we’。我们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我指出它排除还是包括听话人是不明确的。”。所以,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指示范围的明确是十分重要的。根据菲尔墨的分类,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指示范围在理论上应该主要分为四个部分:1)说话人、听话人和听众都包括;2)不包括听众,只包括说话人、听话人;3)不包括说话人和听众,只指听话人;4)不包括听话人,包括说话人和听众。下面从这四个方面来分析英汉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的指示范围。
中英文的例子分别来自小说《红楼梦》和《傲慢与偏见》的英文版本。这两本小说所描写的背景非常相似,故事都是发生在不同社会等级家族之间,具有一定的复杂性,并能够更好地反映当时的社会文化特征。我们选取例子来论证中英文复数第一指示语的指示范围是否一致。
例1 Mr. Bennet (to Mrs. Bennet with daughters present): “…but as I have actually paid the visit, we cannot escape the acquaintance now.”
在例1中Mr. Bennet已经拜访了Mr. Bingley,所以当他说“我们都少不了要和他打交道”,这里的“we”肯定是包括他自己,即说话人的。而在当时的社交文化中,只有当一家的男主人正式拜访了邻居后,女眷才可以与对方交往。从文中得知Mrs. Bennet急于把自己的女儿推销给这个有钱的单身汉,通过语境可以推断出Mr. Bennet说的“我们”包括Mrs. Bennet和他们的女儿们。在这句话中,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包括说话人、听话人和听众。
例2 Mrs. Bennet (to Mr. Bennet): “What a fine thing for our girls? ”
例2中,当妻子对丈夫说“我们的姑娘们”时,当然是指他们自己的女儿,所以在这里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是只包括听话人和说话人的。在不同的场合,Mrs. Bennet会用“your girls”、“my girls”和“our girls”来指代她和Mr. Bennet的女儿。很显然,在这里她是想让Mr. Bennet意识到为女儿找到理想的夫君也是他这个父亲的责任,以此来督促他早点拜访Mr. Bingley。
例3 Mrs. Bennet (to Mr. Bennet): “…it will impossible for us to visit him if you do not.”
例3中,根据当时的文化背景,男主人应该先行拜访,所以Mrs. Bennet说“如果你不去拜访,我们是无法去的”。在这里“you”是指Mr. Bennet,而“我们”则是指Mrs. Bennet和女儿们。在这个例子里,“we”是不包括听话人的。
例4 Sir William to Elizabeth: “and though this gentleman dislikes the amusement in general, he can have no objection, I am sure, to oblige us for one half hour…”
Mr. Bingley看不起Bennet一家,所以他不愿意与Elizabeth跳舞,而Elizabeth也意识到了这点,所以对他比较冷淡。Sir William劝Elizabeth接受Mr. Bingley的邀请,认为他是“不会介意与我们分享半个小时的”。与Mr. Bingley跳舞的只能是Elizabeth,而不可能是Elizabeth和Sir William两人。所以可以清晰地判断出在这个例子当中,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we”是不包括说话人的。
从以上例子当中可以得出结论,在英文中,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指示范围在实际的运用当中,可以有四种不同的指示范围:1)说话人、听话人和听众都包括;2)不包括听众,只包括说话人,听话人; 3)不包括说话人和听众,只指听话人;4)不包括听话人,包括说话人和听众。
那么,在中文语境中,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指示范围是否包括以上的四种情况呢?下面通过小说《红楼梦》中的例子来看这个问题。
例5 这里尤氏向邢夫人、王夫人道:“太太们在这里吃饭啊,还是在园子里吃去好?”王夫人向 邢夫人道:“我们索性吃了饭再过去罢,也省好些事。”
例5中,王夫人与邢夫人在讨论吃饭的地方。这里的“我们”肯定是包括她们两个人的。由后文知道,王熙凤和宝玉的饭菜也随后都送到此地。所以这里的“我们”也包括当时在场的所有人。
例6 贾政说:“我们就由此小径游去,回来由那一边出去,方可遍览。”
例6是贾政带领一帮文人墨客参观大观园时说的。因为他邀请客人参观大观园并商讨给各处风景起名字,所以他和客人们将一起参观。因此这里的“我们”是包括说话人和听话人的。
例7 众人听了,都赞道:“是极!二世兄天分高,才情远,不似我们读腐书的。”
例7中的“二世兄”是指贾宝玉。众人们夸奖贾政的儿子宝玉才思敏捷。在中国文化中,因为重视“谦虚是美德”,人们通常会通过贬低自己来抬高对方。所以众人们夸奖宝玉时,则说自己是“读腐书的”。显然,这里的“我们”不包括贾政和宝玉,即不包括听话人。
例8 (林黛玉和宝玉等在一起吃酒,宝玉的奶妈来叫宝玉回去),林黛玉说:“舅舅若叫你,只说姨妈留着呢。这个妈妈,他吃了酒,又拿我们来醒牌了!”
例8中,由于宝玉的奶妈要宝玉回去,惹恼了宝玉和黛玉,黛玉替宝玉出头,斥责奶妈。实际上奶妈只是要宝玉回去,并没有管其他人,所以她来“醒牌”的对象只能是宝玉,而不包括黛玉。
基于以上的分析,不难看出:
英汉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在表层形态上是完全不同的;
英汉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在指示范围上是一致的,都包括了四种范围。但是每一种指示范围的确认和表达又是不同的。
经讨论,英汉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在指示范围上存在共性。但是研究不能停留在表面。从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的具体使用看,存在着一定的差异,而这一点与它们在不同的文化语境中使用相关。所以我们不能停留在语言表面,而应该深入到语言的深层文化内涵,关注动态语用中的文化差异。
(三)英汉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所体现的文化差异
英汉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的表层形态是不同的,汉语的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比英文要复杂。在中国的古文化中,亲属关系非常复杂,而且历来重视“大家庭”的生活,在交流中做到清晰地表达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促进了语言的丰富性。同时,中国的传统文化也强调地位的尊卑。于是对应于“we”,汉语有“我们”和“咱们”。
由于汉语中有两个词表示第一人称复数,即“我们”和“咱们”,它们在交际使用中能够灵活地表现人们之间的复杂关系,而英文则无法体现这一点。
例9 史湘云红了脸,吃茶不答。袭人道:“这会子怎么又害臊了?”史湘云笑道:“你还说呢,那会子咱们那么好,后来我们太太没了,我家去住了一程子,怎么就把你派了跟二哥哥?”
在这段对话里,史湘云用“咱们”和“我们”很好地区分了她与说话者的关系及她和自己家族的关系。她用“咱们”指代自己和袭人,用“我们”指代她在史家的亲戚。同时,“咱们”所体现的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要比“我们”更近。在同辈人、同一社会阶层的人或是地位高的人对地位低的人才会使用“咱们”,用以体现当时社会中的尊卑贵贱之分。所以,在上面的对话中,史湘云用了“咱们”是合适的,因为她是主子,地位比袭人高,她用“咱们”来故意拉近她与袭人的关系。而对于袭人而言,她能否使用“咱们”是需要谨慎的。所以在中国的文化中,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不仅有指代作用,还有助于区分复杂的亲属关系,体现人与人之间的亲疏关系。这一点对文学的翻译产生了一定的困难。
根据词源学说,英文中的we最早是由英皇室成员及处于统治地位的人使用的。所以,在英文中,“we”的使用具有权威性,体现了人与人之间的疏远距离。在这种情况下,“we”实际上是指说话人本身,体现出讲话人的个体意识。
例10 Mr. Darcy: “With great energy; …but it is a subject which always makes a lady energetic.”
Elizabeth: “You are severe on us.”
与英美文化不同,汉语文化注重整体和谐、集体主义、人际关系和谦虚礼貌,加上多年的封建制度下的等级制度,这些在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的使用上都留下了烙印。所以在日常交际中,地位低的人比较喜欢用“我们”来指称自己。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指说话人本身,实际上是单数概念,也体现了人与人之间的疏远距离,有时候也体现说话人谦卑的态度。这样的例子在《红楼梦》中比比皆是。
例11 刘姥姥一边往里走着,一边笑说道:“你老是贵人多忘事,那里还记得我们呢?”
例12 那刘姥姥先听见告艰难,只当是没有,心里便突突的;后来听见给二十两,喜的又浑身发痒起来,说道:“……你老拔根寒毛比我们的腰还粗呢!”
刘姥姥是贾家的穷亲戚,自是在言语行为上感觉低人一等。她称呼王熙凤为“您老”和“贵人”,而自称为“我们”,很显然她把自己和以王熙凤为代表的贾家划分开来了,是属于不同阶层的。这反映出一定的社会性和文化性。
第一人称指示语的研究是研究人称指示语的参照物,具有一定的重要性。而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以其复杂性而引起人们更多的关注。从跨文化角度分析比较中英文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目的在于从表象入手,探索其内部根源,从而更深刻地理解人称指示语。复数第一人称指示语在英语和汉语中有着一致的共性,但又各有其自身的个性。由此所体现出来的两种语言在使用过程中的差异,反映了英汉两种文化的差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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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Cross-cultural Pragmatic Contrastive Analysis of The First Person Plural Deixis
Hu Man
(1.,,,;2.,,,)
Deixis has been one of the most significant subjects of pragamtic researches. The in-depth study on the first person deixis, the basic category for the person deixis, will definitely provide guiding principles for the study of other person deixis. In different cultural contexts, the first person plural deixis exhibit certain similarities and differences in the morphological forms and deictic scopes. The contrastive analysis aims at revealing the cultural factors which account for all the dispariti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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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9-895X(2012)03-0206-05
2011-09-07
胡 漫(1974-),女,讲师。研究方向:语用学及跨学科研究。E-mail: mandyhu2003@yahoo.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