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洪森
日本投降后不久,东北地区除了苏军驻扎之外,一时各地处于“真空”状况,只等待国民党政府派员接收。中共中央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非常宝贵的时机,迅即发兵东北,抢占先机之利,一举改变了中国革命长期被孤立封闭的局面,始定江山伟业。
8年抗战,中共领导的各种武装力量分散在长城内外、大江南北,八路军主要活动在华北区域,新四军主要活动在华中区域,华南人民抗日武装主要活动在广东,其中又以八路军实力为最强。这些抗日武装创建了19块较大的根据地,纵横敌后多年,虽然受当时各种条件的限制,部队被分别隔离在各个作战地区,但作为中共一手创建的人民军队,仍凭借着多年培养形成的共同信仰,无比忠诚于党中央,无条件地服从中央军委指挥,这是不同于其他一切军队的本质区别。因此,自1944年秋冬之际起,为实现创造“南方一翼”的新战略计划,陕甘宁边区八路军第359旅等部接连南下千里跃进湘中、粤北,华中新四军也派遣第l师主力越江南下苏浙皖边区,以此为抗战结束之后中共谋划发展新战略预先布局。
正当八路军、新四军南下先遣队历经千辛万苦到达指定战区时,抗日战争比原来预想的结束时间提前了,全军发展“南方一翼”战略计划需要重新定夺。值此历史转折的关键时刻,中共中央和中央军委审时度势,将战略发展的目光瞄向另一个大战略区——东北。并经留守延安的中央领导和赴重庆政治谈判的代表团等会商决定,全党全军立刻转移工作重心,全力以赴奔向山海关外辽阔地区,开辟新的战略发展区域。这一历史性抉择,充分体现了中共中央果敢战略行为的若干鲜明特点:
其一,眼光准。
中共中央在抗战后期逐渐形成创造“南方一翼”的新战略思想,并大力经营前往河南、湖北、湖南、江西、广东、安徽生、福建等区域的几条通道,“同时注意东北”①则是腹中另一个预案。孰料结束抗战的时间远比预想的提前,自陕甘宁边区、新四军苏中军区抽调的部队正在陆续南下途中,全国形势即生大变。毛泽东、周恩来等赴重庆谈判前后,定下让步南方8块解放区、全军向北集中的新战略基调。而随着东北情况渐渐明朗,促使中央下决心争取东北。事实早已证明,谁占有了东北,谁就稳操胜券。中共集全党全军之力谋划东北新战略区,目光远大,战略思维超前,终成大业。
其二,决策早。
1945年8月10日,日本政府表示接受波茨坦公告并请求投降。当天深夜,中共中央即做出快速反应,由周恩来代表延安总部在两天之内,起草了第1号至第7号命令,其中一项重要决定,就是先派原东北军的部队及朝鲜义勇军进发东北“探路”。20日,中共中央军委致电山东、晋绥、冀察晋分局,决定抽组第一批部队进发东北,其中包括陕甘宁边区1个团、晋绥军区3个团及中央配备1个干部团,由吕正操、林彪率领开赴东北。23日,中共中央政治局举行扩大会议,决定继续派干部去东北。朱德在发言中说:东三省我们一定要去,要派大批干部去开展工作②。朱德还在另一次会议上重申了中央对积极发展东北的信心,透露出“东北大有文章可做”,“我们要派五万军队、万把干部去,将来还要派更多的人去。”“我们有很大的希望把东北变为民主的东北。”③随后,中共中央分别电示山东分局、晋冀察分局等,要求抽派干部和部队去东北进行先期战略侦察,并调配延安地区干部组团步行进发东北。到9月中旬之前的半个月内,随着初入东北的冀热辽区和胶东军区部队各种信息的不断反馈,中共中央对东北情况逐步探明,并依据重庆谈判进展,开始酝酿新的战略方针,准备实施更大规模的行动,力争控制东北,并拟成立东北局,派彭真、康生、程子华到东北工作。
恰在此时,最先进入东北的冀热辽军区第16军区司令员曾庆林,乘苏军飞机来到延安,向中共中央提出了极具战略价值的情报,直接促成了中共中央下定最后的决心。刘少奇主持召开中央政治局会议,决定即刻抽调华中、华北解放区100个团的干部赴东北,要求“干部集中一批即走一批,不要等齐,各自寻找最迅速到达路线前进。”④16日,彭真、陈云等人即搭乘来延飞机,与曾克林一同离开延安赴东北,当天飞抵山海关。17日,毛、周等致电延安表示完全同意力争东北的方针。18日,中共中央再次决定增兵东北。19日,延安和重庆一致敲定发展东北、控制东北新方针。至此,顺应抗战胜利后国内外时局变化,中共中央迅速调整战略发展重心,速定大政方针,从容完成华丽转身。
其三,动作快。
发展东北大计决定之后,就是如何抢抓机遇,动作如何快捷,早点进入东北,布局关外。鉴于自身装备落后,严重缺乏交通工具,只能利用国民党军尚不及接受东北的“时间差”,以日行百里的急行军速度,动员部队尽早步行出发、尽快赶往目的地。当时,中央和军委所发出的一系列指令,无处不透出“要快”的信息。例如:8月20日,中央军委电令山东军区调两个团(万毅部在内)、冀鲁豫军区调1个团、冀中军区调1个团,每团官兵不少于1500人,统归万毅率领开赴东北,限电到10天内准备完毕,即行出发;9月16日,中央电令各地去东北部队和干部急速前进;29日,中共中央军委电示新四军立即抽调35000基本兵团,限电到后20天内到达鲁南之蒙阴地区待命,时间紧迫,均不得延误;10月6日,中央军委电示黄克诚,为了迅速达成战略任务,新四军第3师部队在到达山东后,应兼程北进,不能在山东担负战斗任务;16日,中央军委电示林、肖劲光等到达冀东后,林彪应毫不停留地向山海关、沈阳急进,参加东北作战;17日,中央军委改变计划,电示林彪、肖劲光均赴沈阳,愈快愈好;同日,中央军委电示罗荣桓,东北方面主要依靠山东出兵,罗荣桓率轻便指挥机关日内即去东北;11月2日,中央电令已到达承德的高岗、张闻天、李富春等,速去沈阳,愈快愈好。
令人称奇的是,虽然主要依靠两条腿走路,10万以上大军却用了不到两个月时间,全部顺利到达东北,比后来乘坐美国军舰、运输机到东北的国民党军提前两个半月,占尽先机之利。
遵照中央和军委的迭电指示精神和具体指令,从陕甘宁晋绥边区、华北、华中、华东各地抽调的部队和干部迅即启程,使用火车、汽车、骡马车、船只等各种交通工具,自选数十条路线源源不断赶赴东北。与此同时,已经陆续南下河南、湖北、湖南、广东、浙江、安徽、江西、苏南的军队和干部遵令调头北上,成梯次配置,滚动跃进,齐心协力,展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进军大东北行动。各战略区调兵进发东北情况如下:
陕甘宁晋绥区:
6月11日,留守陕甘宁边区的第359旅第717团、第719团(欠1个营)、教导营、炮兵营、骑兵队及第358旅教导营,合计3000余人,组成南征第2支队,司令员刘转连、政委晏福生、参谋长贺庆积、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李信;警备第l旅两个团组成南征第3支队,司令员文年生、政委张启龙。这两个支队共计6000人,统由文年生、张启龙率领,从延安南下渡黄河,进入河南。随同部队行动的还有以程世才为队长的第5干部队(准备去新四军第5师李先念部工作)、以廖韶光为队长的第9干部队(准备去南征第1支队王震部工作)。9月20日,中共中央电令该两个支队及干部均改去东北。10月底至11月上旬,这两支劲旅全部到达辽西的锦州地区。
9月1日,黄永胜率领陕甘宁晋绥联防军教导第l旅第2团约2650人、第2旅第l团约700人,护送张秀山率领的干部团从延安出发,9月中旬在兴县与林枫干部团会合,27日分两路从杨方口南北通过同蒲路。10月上旬,该部经灵邱、张垣等地,于中旬进入承德,实际担负保卫承德的作战任务。
10月10日起,抗日军政大学总校及第l、第3分校编成4个梯队,约2200人,由副校长兼教育长何长工率领,从绥德出发,向东北前进。第一梯队485人、牲口137匹,于10日起程;第二梯队及直属队共800人、牲口130匹,于12日起程;第三梯队480人、牲口54匹,于14日起程;第四梯队490人、牲口85匹。这4个梯队经张家口、承德,12月5口到阜新,继经沈阳,于12月下旬到达通化地区,实到东北1100余人。第二年夏天,移至黑龙江之北安建校。
炮兵学校由政委邱创成、副校长匡裕民率领,于9月26日从延安出发。10月2日,第一梯队到达绥德,4日继续行军,沿途分配晋绥军区131人、太行军区42人、晋察冀军区70人,于11月22日到达沈阳西郊,下旬抵达抚顺,实到东北1069人。1946年春、夏之际,炮校从本溪、通化转移到北满之宁安地区建校。
晋冀鲁豫区:
8月20日,中共中央军委电令冀鲁豫区抽调1个团去东北。9月25日,军区参谋长曹里怀率领第11军分区第2l团约1400人,从濮阳出发,护送林彪、肖劲光等人,10月11日抵达河间。邓克明率领第20团约1000余人,随后出动。10月下旬,该部进至沈阳以西地区,曹里怀赴任长春市卫戍司令。邓克明率两个团开至鞍山,与新部队合编,成立第25旅,邓克明任旅长,后奉调吉东地区,改称警备第2旅。
9月18日,中央决定周桓率领总部特务团和一批干部一起去东北。24日,第18集团军野战政治部之组织部长周桓和倪志亮、顾卓新、张克威等,率领太行区干部600余人,由涉县出发,跟随文年生部去东北。10月6日抵达河间,中旬到山海关,月底至沈阳。
晋察冀军区:
8月20日,中共中央军委电令冀中军区抽出1个团去东北。9月7日,冀中军区参谋长沙克率领第8军分区第31团约1500余人北上,经冀东去山海关,于10月上旬到达锦州地区,驻防葫芦岛。续调之第62团、第71团,合计3600余人,亦到达锦州地区,与冀热辽军区新扩大之部队合编。按照李运昌的安排,沙克担任葫芦岛、大凌河一线海防指挥,率领3个团在锦州、锦西等地阻止国民党军登陆。
9月10日,聂荣臻电令冀热辽军区副司令员詹才芳率部活动于冀东地区。11月初,詹才芳首先率领6000兵力,由玉田开至抚宁地区,配合山海关作战。11月11日,冀东军区所属地方武装开始组建成第12、第13、第14野战旅,至12月底先后编组完毕,全纵队共计1.2万余人,主要担负冀东和热河方面作战。
10月,中共中央军委和晋察冀军区决定抽调冀晋军区主力部队到热河。11月,冀晋军区编组野战纵队,由军区司令员赵尔陆兼任纵队司令员,副司令员韩伟、杨梅生,辖3个旅,共计1.2万余人。而后,该纵队奉命进至北平以北地区,编入肖罗野战军战斗序列。其中,由韩伟带入热河的4个团零2个营,约有7000余人。
11月,冀中军区部队新组建野战纵队,副司令员黄寿发,副政委帅荣,参谋长刘秉彦,政治部主任谭冠三。该部刚刚建成即奉调进入热河,辖第l旅(旅长周仁杰)、第2旅(旅长肖新槐),共5个团,约有1万人,但大部指战员徒手,只有2400余步枪(三分之一老枪)、25挺轻机枪。
山东军区:
10月1日,罗荣桓、黎玉电令第1师师长梁兴初、政委梁必业所部(由第115师第686团、教导第5旅第13团、莒东独立团及滨海军分区直属机关等部组成)立即出动,限10日前抵蓬莱准备渡海。5日,第1师计8000人,由滨海区诸城出发,经山东之昌邑、寿光、商河、南皮和河北之文安、霸县、玉田、迁安等地,从冷口出长城,改走陆路进入冀东地区。11月21日,该师到达兴城一带,与平行前进的国民党军第52军发生战斗接触。26日,部队继进锦西之冮家屯地区,归林彪直接指挥。该师历48天徒步行军,行程2500余华里,到东北时全师实有7500人。
10月1日,罗荣桓、黎玉电令第2师师长罗华生、政委刘兴元所部(由滨海第2军分区第4团、独立第1团及分区地方武装等部组成),第5团即开诸城待命。师主力暂集结在郯城、马头地区,等待黄克诚部到达后再共同北上。8日,该师计8000人,从郯城、马头一带出发,于24日到达龙口、栾家口一带,30日先后抵达庄河登陆。11月下旬,部队进至黑山、北镇一带集结,12月初开往锦州地区参加阻击作战。该师实到东北7500人。
胶东军区副司令员吴克华、政治部主任彭嘉庆奉命率领直属队,以及第5师第14团(团长杜光华,全团1923人)、第6师第16团(团长江燮仁,全团1900人)、东海独1团(团长李洪茂,全团1906人)、独3团、西海独1团(团长周光)、北海独2团2个营等6个多团,约9000人,于9月19日开赴东北。23日晚,吴克华率领先头2个连随万毅部渡海。大部队则于10月10日之前,分别于滦家口、龙口乘帆船、汽船起渡,24日全部到达海城、营口一带,实到东北8942人,主要在辽南地区发展扩大。
10月21日,胶东军区海防支队1000余人奉命挺进东北。25日,支队乘坐10只大木帆船和3艘海轮起运,27日晨安然抵达庄河海岸上陆,北进凤城休整。尔后遵照肖华的指示,海防支队易名为“东北人民自治军第3纵队第2支队”。11月7日,由田松率领部队进驻宽甸、拉古哨一带剿匪,中旬经桓仁、通化、磐石、永吉等地,月底奉命挺进吉北地区。
10月5日,渤海军区副政委刘其人率领警卫第2旅第5团、博兴独立营与莆台县大队合编之1个团、回民支队2个营与1个县大队合编之1个团等部,共计5300余人,走陆路行军。11月中旬,刘其人部到达古北口之线,尔后进入热河,编入热河纵队第l旅。另由杨国夫率领的军区直属团(改称第19团)、第2军分区独立团、第5军分区独立团、第4军分区独立团1个营合组之第7师,共约7000余人,10月6日从惠民出发,经南皮、泊镇通过津浦路及运河,下旬到达玉田。11月3日,第7师从抚宁之石门寨出长城,再取道九门口,进驻山海关一线,部署防御作战。
鲁中军区政委罗舜初率领军区司令部一部分人员,以及由曾国华率领的第1团、第2团、军区特务营与沂蒙地区2个独立营合编之另1个团,组成解放第3师,约7500人;李福泽、潭开云率领的鲁中警备第3旅约3500人,合共1.1万人兵力。11月下旬,从莱芜出发,途径淄川、益都、黄县、龙口等地,30日开始渡海,抵安东之皮口上岸。12月上旬,部队进驻辽阳、鞍山、海城地带休整。
华中新四军:
9月19日,中共中央决定从华中新四军抽调8万人到山东和冀东,发展山东根据地和冀热辽地区。29日,中共中央军委电示饶漱石、张云逸:“着新四军立即抽调三万五千基本兵团,限电到后20天内到达鲁南之蒙阴地区待命。”华中局和新四军军部当即决定抽出第3师主力北上山东,并于23日电示第3师师长兼政委黄克诚准备行动部署。28日前后,黄克诚即率领第3师第7、第8、第l0旅和独立旅、特务第1、第2、第3团,共计3.5万余人,从准阴、淮安地区出发北进。10月12日,第3师进抵临沂地区休整两天,补充粮食后,于14日继续北上。途径蒙阴、新泰等地,21日到莱芜以北地区,22日过胶济路,26日抵商河、济阳,继经德平,31日过津浦路人景县地区。11月2日,部队进至冀中之献县、河间一带,10日到达冀东之三河、玉田之线,再经丰润、迁安等地,由冷口出长城至青龙、建昌地区,25日到达锦西之冮家屯一带,与林彪所带轻便指挥机关会合,完成进军东北的任务。沿途除了伤病、掉队减员外,该师实到东北3.2万余人。
除了后调热河的杨得志纵队、赵尔陆纵队、黄寿发纵队外,总计抽调东北的部队为12.5万余人。除去热河1万余人,以及在长途行军中因疾病、逃亡、战斗减员外,进入东北11.3万余人。各地调赴东北的党、政、军干部共计2万人,其中陕甘宁晋绥军区7980人(含原分配至华中、中原、山东的干部)、山东军区6000人、华中2500人、晋察冀军区2500、晋冀鲁豫军区1000人。
直到当年底,因东北形势变化,中央军委方才停止调兵行动。人民军队统一号令,由分散关内到快速集中东北,只用了不到3个月,始定中国革命基业,真正创造了中国历史上任何一支军队都做不到的奇迹。
这么多不同建制的部队,能够在短时间内听从延安号令,从不同区域水陆兼程赶到陌生的东北地区,尔后重新集结成新的野战兵团,经受住冰天雪地严寒考验,对决美械装备的国民党军精锐,以实际行动诠释了人民军队无比忠诚果敢的执行力,证明其具有光荣传统的本质属性,实乃无可非议。关键是中共部队先机进入东北地区,所显现的历史与现实意义非常重大,这步棋不仅仅撬动了中国革命战略格局的棋盘,而且深刻地影响着解放战争的进程表,加速了国民党政府在大陆失败的命运。盘点抢占东北战略决策与行动的意义和经验是:
首先,改变了地缘政治格局。抗战胜利之后的东北地区,外部三面环绕着苏联、北朝鲜、蒙古,后两者都是苏联盟友,唯有西南方向与关内接通。受到冷战思维影响,苏联政府内心并不情愿让亲美的国民党政府完全接收东北,反而暗中支持有着良好党际关系的中国共产党的武装力量进入东北,任其在各地大行发展,并不理会国民党政府一再交涉反对情绪。中共在东北则以三面靠友、一面对敌之优势,动员全部战争资源专心打仗,避免了自土地革命以来长期四面受敌的窘况。特别是在战争年代,中共还能够近距离借道友方国境运输兵员、伤病员和大量物资,密切了与社会主义苏联等国的政治经济关系,使中共控制下的东北地区在全国最先实现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目标。先机抢进东北、控制东北、赢得决战胜利,带有浓厚共产党政权政治色彩的东北地区,就此与以苏联为首的周边社会主义国家在地缘上连成一片。
其次,获取了稳定雄厚的战争资源。东北地区拥有丰富的自然资源,矿产丰富,日本、俄罗斯侵入时期开办了大批企业,尤其是重工业企业冶炼制造技术能力,在当时的中国可谓首屈一指,是近代中国现代化程度较高的地区。这些涉及国计民生领域内的骨干门类、行业、企业,不但与社会经济发展密切相关,而且还具有强大的军工生产能力,为支援战争提供了极其有力的保障。而此一特殊之处,与关内其他战略区亦有很大的区别,也是东北大区最先胜出的主要因素之一。正因为东北野战军装备好、火力强、兵员及后勤补给充足,形成步兵、炮兵、坦克装甲兵、铁道兵、工程兵、汽车兵等综合作战快速反应能力,具备了攻克较大城市的作战条件,才会有攻城拔寨、运动伏击等一系列上乘表现。
再次,打造了一支实力最强的战略野战军。在冰天雪地的东北大地,初来乍到的南方兵面临着“无党政民之支持,无粮食经费之充分供给,无兵员之源源补充”⑤异常艰难局面,且东北幅员辽阔,民众中存在着认同国民党政府的“正统”观念,这些种种不利的现实条件,都成为创建巩固的东北革命根据地具体实践亟需克服的障碍。然而,东北民主联军在不到两年的短时间内,即打开局面,吸收数十万翻身农民参军入伍,熬过了最为艰难困苦的岁月,并于1947年5月在全国五大战区中率先发动战略反攻——夏季攻势,一举扭转东北战局。经过秋、冬季两大连续攻势,形成了部队敢打大仗、恶仗的战斗作风,运动攻坚、城市巷战、大兵团野外伏击几乎无所不能。同时在战争实践中锻炼成长,形成了一整套技战术战斗风格,如“一点两面”(围攻战术)、“三三制”(步兵班战斗队形)、“三猛”(猛打、猛冲、猛追)、“四快一慢”(袭击、攻击、准备突破后的扩张战果、战场外的追击要快,总攻击发起时机则不可太匆忙要慢。)、“三种情况”(敌在退、敌要退尚未退、敌固守)、“四组一队”(巷战中每个连、排的突击队均由爆破、火力、突击、支援等4个组组成)等战术,再反复演练掌握爆破、投弹、射击、土工作业等四大技术要领和动作熟练程度,终成虎狼之师。这样一支远离政治中心的关外铁骑,逐一击败国民党军精锐新编第1军、新编第6军、第13军、第52军、第71军等部,震慑住华北傅作义集团,打垮桂系白崇禧集团,从东北一直贯通到海南岛,彻底颠覆了国共内战的天平砝码。
复次,奠定了开国基业。除了在战场上进行军事较量之外,中共还不失时机地开展建立政权工作,从大区、省、市直到基层县级政权机构网络遍地铺设,牢牢掌握政治权力,影响与深刻改变着东北民众的意识形态。经济上,采取五种经济形态并存发展的新民主主义经济政策,保护与鼓励个体私营所有制发展,为支援前线、稳定社会经济、提高群众生活水平作出了极大的贡献。对外关系上,就近直接开辟了人员往来、物资交易通道,这对多年来被孤立、被封闭、无外交状况的中国共产党人来说,不单是精神上的巨大鼓舞,而且为中苏两党日后最高层接触奠定了历史基础。也正因为哈尔滨、齐齐哈尔、大连(半公开)等大城市始终控制在中共手中,东北全境又很快解放,执政的社会政治经济条件渐渐成熟,所以在上海、香港等地的著名民主人士一批批辗转抵达哈尔滨,济济一堂,共商国事。其后,随着北平和平解放,民主政治协商活动场所迁移北平,才有了后来的开国大典。
最后,先机抢进东北战略行动最为宝贵的经验,即是透视时局复杂的层层迷雾,盯住历史性拐点,抓住瞬间出现并可能很快就消失的短暂战略机遇期,灵活巧妙地利用中、苏、美三国四方(加上中共)外交矛盾,拿出看家本领——群众工作,争取东北民众“正统”观念的转变,最后赢得决战的胜利。实际抓牢历史拐点、突围开辟新路,中共已经经历不止一次考量了。例如从大革命失败到南昌起义、井冈山斗争,从长征结束到西安事变和平解决,从抗战胜利到重庆谈判,都是中共绝处逢生、化险为夷的经典佳作。而能抢抓历史发展机遇,充分体现了国共两党、两军之间政党和军队的本质差异,起点便决定了输赢结果。
这就不难理解,当1945年9月中旬全国局势发展又一次出现了新的历史性机遇时,中共中央及时判明东北形势,做出全方位战略新调整,调动各战略区部队全力抢进东北,最终以此为起点,赢得了解放战争的胜利。
注释:
①逄先知主编:《毛泽东年谱》中卷,中央文献出版社2002年版,第549页。
②③《朱德年谱》,人民出版社1986年版,第276页、第277页。
④《军队政治工作历史资料》第10册,战士出版社1982年版,第26页。
⑤《黄克诚致东北局电》(1945年11月29日),《黄克诚军事文选》,解放军出版社2002年版,第388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