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震宇
(华中科技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湖北 武汉 430074)
在人类文明的发展历程中,历史总是不断的轮回与交错,就像潮汐的拍打与退回。其实也不尽然,应该说“历史总是螺旋式上升的”,虽然在不断的轮回交错,但是仍然在不断的进步。这同样适用在建筑发展史上,“less is more”“less is bore”“more from less”这三种观点也是在这样历史潮流中曲折发展前进的。
19世纪末20世纪初,随着欧洲经济政治的发展变迁,新建筑运动兴起,从沙利文提出“形式追随功能”,到卢斯的《装饰与罪恶》,无一不在抨击历史建筑,认为过去的建筑过于矫情繁琐,即此前的建筑可谓之“多”,而建筑应该逐渐趋于简洁明净,此为“少”。由此建筑间“多”与“少”的争论开始,并不断轮回交错至今。
“less is more”是现代主义四大师之一密斯凡德罗的名言,发表于20世纪30年代。这句话的意思是“少即多”,这是一种提倡简单,反对过度装饰的设计理念。简单的东西往往带给人们的是更多的享受。这一理论一经发表,迅速替代了当时同为四大师之一的柯布西耶的“新建筑五点”,成为当时现代主义的最高宣言。当时正值世界大战结束,百废待兴,整个社会经济萧条,住房紧张,虽然新的建筑技术与材料已经具备,但造价太高且不成熟,直至1924年左右后,欧洲各国经济复苏,各方面都如雨后春笋般迅速发展,建筑运动也兴盛起来。而这其中兴起了对简洁与抽象的建筑语言的探索,现代主义建筑提炼房屋形式的本质构成,将之作为表现主体,“less is more”成为最具潜在力量的箴言。以20世纪最杰出建筑之一的巴塞罗那博览会德国馆为例,此建筑可说是密斯建筑创作的巅峰之一,也被誉为是现代建筑的里程碑,同时是20世纪最伟大的10个建筑之一。它充分体现了“less is more”的思想,是技术与文化的完美融合。巴塞罗那德国馆占地长约50 m,宽约25 m,由三个展示空间、两部分水域组成。主厅平面呈矩形,厅内设有玻璃和大理石隔断,纵横交错,隔而不断,有的延伸出去成为围墙,形成既分隔又联系、半封闭半开敞的空间,使室内各部分之间、室内外之间的空间相互贯穿。建筑形体简单,不加装饰,利用钢、玻璃和大理石的本色和质感,显示着简洁高雅的气氛。可以说这个建筑是“less is more”的代表作。
1966年文丘里在《建筑的复杂性与矛盾性》一书中提出“less is bore”。正值二战之后,经济复苏,再度繁荣。同时,20世纪70年代起,生态破坏,城市破坏,能源枯竭等各方面问题出现,人们开始质疑:城市规划过于理性而单调,居住建筑死板而沉闷,偏离了应有的轨道。越来越多的建筑师对现代建筑功能主义的教条提出反对,对现代主义对人类文化多样性的压迫表达了不满。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文丘里提出“less is bore”,他认为现代风格的建筑“太狭隘、太理想化、太集体主义、太硬边、太缺乏人性”,好的建筑应“到处存在着不定和对立”。由此,“less is bore”应运而生,取代了“less is more”。命运的安排似乎又让此时的建筑发展历程回到了现代主义之前,建筑风格开始朝着人文关怀、强烈装饰性等方向迈进,但又与之不同,“less is bore”同样强调功能性和扩大建筑物可用空间,可认为是对现代主义之前“进步的更替”。以文丘里的代表作《母亲之家》为例,这是文丘里为母亲设计的一所住宅,位于美国费城富裕郊区的一处宁静小路旁,安置在离开马路的一块平伸草地上。在这一建筑中,各单位以连接的方式集合在一起,所有的单元都是明显可见的,可以被完整的感觉到,并且相互之间是通过面对面,边对边的接触集合起来。通过有序组合的方式,整体具有比所有单元集合在一起要更大更丰富。这可以解释为整体大于局部之和。文丘里正是如此,立面起了类似模盘的作用,它把所有的单元装在立面联系起来,因而产生了更丰富的内涵。它的出现改变了人们对于建筑的理解方式,它体现了文丘里所提出的“less is bore”,即“建筑的复杂性与矛盾性”以及“以非传统手法对待传统”的主张。
进入20世纪90年代,建筑可能在理论和实践两方面都处于边缘,模糊的背景中将无助于对其他准确的分类,但是,即使如此,建筑风格依然保持了其中的一种趋势,即“more from less”——极少主义风格。这是由于后现代主义(less is bore)在建筑界不太正确的发展,逐渐演变成对符号的任意拼贴,形式的随意设计,使社会产生了一种趋向混乱的状态。人们长期生活在浮华喧闹的社会环境中,在身体和精神上都要得到释放,因此,极少主义应运而生。历史的车轮又在不断的轮回更替,仿佛把建筑风格又带回了现代主义时期的“less is more”。其实,二者之间并不是全然相似的。虽然两种观点都提倡摒弃粗放奢华的修饰和琐碎的功能,强调以简洁通畅来疏导世俗生活,以简约自然的风格为基本。以减少、否定、净化来摈弃琐碎,去繁从简,以获得建筑最本质元素的再生,获得简洁明快的空间,而它们在简洁的表面下往往隐藏着复杂精巧的结构。但是,极少主义同时注重对人文的关怀、对传统文化的尊重,尤其是对生态环境、城市环境的重视,这都是由当时的社会环境决定的。以赫尔佐格和德默隆最著名的作品沃尔夫信号楼为例,沃尔夫信号楼坐落在瑞士巴塞尔铁路调车场。从外观上看,它就像一个正经八百的极少主义雕塑,任何一个立面都是规则的长方形。它的外墙面既没有采用现代主义建筑(less is more)惯常的做法:玻璃幕墙,也放弃了贝聿铭经典的清水混凝土外墙处理。实际的效果却使任何一个亲临现场的人都为之震撼,新的材料(清一色20 cm宽的铜片)不仅没有使建筑物埋没在现代主义的坟墓之中,还让它在光怪陆离的建筑实验中找到了全新的策略——理性的、厚重而又轻灵的建筑体态。与密斯早期的实验相比,赫尔佐格和德默隆并不停留在模仿的阶段,他们的作品具有独特的气质,更加的内敛,也更倾向于坚守内心立场,更注重人文和传统的关怀。信号楼的铜片包裹体将内部世界与外部喧嚣浮华的都市和公路隔离开来,与实存社会的远离使内部彻底的独立。相比之下,密斯的“less is more”就显得更为激进,这与他们所处的社会环境不无关系。“more from less”可以说从“less is more”即现代主义革命时期就暗藏着,但是直到60年代美国极少主义艺术运动成为一个极有影响的艺术流派才真正开始对当下的建筑设计产生实质性的影响。
通过对“less is more”“less is bore”“more from less”三种观点分析比较可看出,关于建筑的“多”与“少”,一直在历史车轮的作用下不断轮回更替着。而有一点,这些更替轮回都不会脱离地域文化环境与时代背景的影响,一定是它们共同作用的产物。它们就像上帝,时刻掌控着建筑的命脉。建筑如果要有新的发展与突破,就应该了解时代,了解地域文化,了解我们所处的社会,了解这个世界。
关于建筑“多”与“少”的比例与优劣问题,众说纷纭。当代人永远无法对其作出最客观和深刻的评论,只有经过历史的荡涤与浣洗,才能透过现象看本质,一切功过皆有后人评说。而也许,这个问题本就没有明确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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