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安运河文化遗产历史价值解读

2012-08-15 00:51徐业龙
淮阴工学院学报 2012年4期
关键词:淮安大运河运河

徐业龙

(淮安市淮阴区政协文史委,江苏淮安 223300)

0 引言

关于文化遗产的价值,《中华人民共和国文物保护法》和《中国文物古迹保护准则》都有明确的说明,在此基础上有关专家学者对文物价值又进行了详细而深入的探讨,有的提出文物核心价值体系是文化,核心内容是历史价值、艺术价值、科学价值。[1]还有学者据国际公认的文化遗产价值观认为,文化遗产最本质的属性是文化资源和知识资源,其价值主要体现在社会教育、历史借鉴和供人研究鉴赏上,经济价值是其历史、艺术、科学价值的衍生物。[2]上述对文化遗产价值的认定和评估,基本上都是围绕历史、科学、艺术三个维度展开。中国大运河的开凿是中国人民的智慧和力量的象征,是人类文明的骄傲,中国大运河历经两千多年所积累的历史文化底蕴之丰厚,则更是其他国外运河所难以企及的。淮安拥有大运河的最早航段,是孕育大运河的摇篮,在两千多年漫长的历史变迁中,大运河经过多次改道、疏浚,但从未绕开淮安,淮安清口被视为运河第一要枢,淮安运河发展史是中国大运河发展史的一个缩影,其辉煌灿烂的运河文化遗产见证了国家的统一、文化的融合、社会的发展和民族的进步,符合世界“运河遗产价值标准IV”——与具有突出的普遍重要性的经济社会发展直接相关,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

1 悠久的历史传承

在近现代公路和铁路铺修以前,水运是最重要的运输方式,运河的地位不亚于当今干线铁路和高速公路。淮安是运河发展史的源头所在,从公元前486年吴王夫差开凿邗沟开始,到解放后大运河所开的最后一条新河段——里运河淮安绕城段,前后14条人工运河见证了大运河各个历史时期的变迁过程。中国大运河主要部分是借用业已存在的天然河道,古泗水作为一条自然河道是典籍记载中最古老的航道之一,也是大运河水系的重要组成部分。淮安位于淮河下游,因控扼古泗水入淮之河口,在邗沟开凿之前的自然航道的框架中就是江淮间与河淮间水运交通要津。自春秋至清末再至现代,淮安清口区域是大运河上历史最为悠久、使用时间跨度最长最具连续性的枢纽,具有时空连续性的重要特征,在不同历史时期发挥了多方面的功能与作用。

北宋以前,运河的开凿往往是为了实现政治和军事目的,早期的淮安更多地显示军事要地的作用。如吴王夫差开邗沟是为了伐齐、魏文帝开山阳池是为了伐吴、隋开皇七年(587)开山阳渎是准备伐陈、后周显德五年(958)开老鹳河也是因为伐南唐受阻于北神堰不得渡。隋唐以后,由于国家的统一、国家政治中心东渐北移和经济中心南移,大运河一跃成为连接南北交通的干线,漕运量猛增,运河的军事、政治功能和经济功能兼而有之。由于漕运是历代封建王朝的政务大事,因运河而兴盛的漕运为社会发展输入了血液,对封建国家的政治、经济等产生了深远的影响,淮安因此又成为漕运要津。

自唐代开始,漕运已经初具规模,淮安是“江船达扬州,入淮;汴船自清口达河阴。”[3]的重要中转站,商贾云集,市井繁荣。唐初,淮北海盐生产逐渐发展,涟水成为全国四大盐场之一。为运销淮盐,唐垂拱四年(688)开凿了北起海州,中经灌南、涟水等地的运盐河(现名“盐河”),淮北盐由运盐河入淮河、大运河转运各地。唐朝晚期至两宋时期对南方的开拓与经营,使得南方经济迅速发展繁荣,从此以后,南方地区历代都是中国经济最发达的地区。赵匡胤夺取了后周的统治权建立了北宋王朝,为了把大量的粮食从江南运到汴京,把浩繁的军需物资运到北方抗辽守边,北宋王朝对大运河全线进行了大规模的整治。雍熙二年(985)为避淮水山阳湾之险,淮南转运使刘蟠议开沙河,这段自淮安末口至淮阴磨盘口的六十里河道后由继任乔维岳完成,航道显著改善,舟楫往来称便。北宋漕运量比唐代有大幅度增加,大中祥符初年,经过淮安的漕米运输量高达700万石,另有菽 100 万石。[4]

元朝初年,因旧运河失修,朝廷发展海运,运河只占辅助地位。因海运比河运节省经费,而且可以免去转运之劳和搁浅之患,因此除了北方一些内陆州县仍利用运河输运漕粮外,江南大部分货、粮船都改行海路。由于当时从事海上运输的船只都是木船,几乎没有抗御风浪的能力,船只倾覆事件时有发生。漕运事关“国脉”,是国家稳定的根本要务,元政府决定重新开凿大运河,转输东南财赋以供给京师。至元十四年(1277)会通河开成,大运河恢复,淮安再次成为运河锁钥。明成祖朱棣迁都北京后,京杭运河运量大增,永乐十五年(1417),漕运至北京的粮食达500万石以上。宣德七年(1432),北运漕粮最高达674万石。成化八年(1472),漕粮运量“始定四百万石,自后以为常。”明政府成立了专门运粮的部队——运军,编制甚为庞大,《明史·食货志》记载:“运船之数,永乐至景泰,大小无定,为数至多。天顺以后,定船万一千七百七十,官军十二万人。”[5]

清康熙二十六年(1687)开中运河,北起宿迁骆马湖,南止清河县仲家庄运口,以避一百八十里黄河风涛之险。康熙四十二年,东移运口于杨庄。随着运口东移杨庄,盐河口也东移到杨庄以北的花家庄,并建了盐闸,杨庄成为漕运和盐运的必经孔道。自运口移此之后,南漕400余万石,千樯万轴,此为噤喉。十九世纪海运兴起,以后随着津浦铁路通车,运河的作用逐渐减小。解放后部分河段已进行拓宽加深,裁弯取直,新建了许多现代化码头和船闸,航运条件有所改善。新中国成立后,国家将京杭大运河列为重点发展的内河航运主干线之一。尤其是改革开放后,运河建设的步伐进一步加快。运河不仅承担了繁忙的运输重任,同时还发挥着防洪、灌溉、供水、旅游等综合效益。新的历史时期,大运河淮安段还将成为我国南水北调东线工程的重要组成部分,发挥其输水河道的作用。

2 庞大的历史信息

文化遗产是在一定历史条件下产生并传承下来的自然或社会的遗迹、遗物等,作为历史的产物,必然烙上时代的印记,反映当时的自然生态状况和社会的政治、经济、科技、军事、文化等状况,蕴含着庞大的历史信息。大运河是我国独特的大型线型文化遗产,是保存中国古代灿烂文化最丰富的文化长廊、博物馆和百科全书,不论是作为申报世界文化遗产预备项目还是作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其长久保护和持续发展,将综合展现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淮安是京杭大运河沿线水系最为复杂、水利工程设施最多的城市,京杭大运河淮安段并存着多种遗产形式,各种物质文化遗产、非物质文化遗产和自然景观遗产三者合一,积淀了深厚悠久的文化底蕴,凝聚了我国政治、经济、文化、社会诸多领域的庞大信息。

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关于《保护世界文化和自然遗产公约》的最新一版《行动指南》指出:“它(运河)代表了人类的迁徙和流动,代表了多维度的商品、思想、知识和价值的互惠和持续不断的交流,并代表了因此产生的文化在时间和空间上的交流与相互滋养,这些滋养长期以来通过物质和非物质遗产不断得到体现。”淮安运河文化即是自大运河贯通以后淮安人民在两千多年的社会实践进程中所创造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的总和,包括社会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包括人们的意识形态和与之相适应的制度和组织机构,包括群众的各种生产劳动、社会实践创造的成果,等等。淮安凭借融南汇北、东西兼容的特殊地理优势,长期积淀而成的博大精深、渊源流长的运河文化,在人类历史的进程中闪耀着不尽的光辉。

大运河淮安段的物质文化遗存,包括运河河道本身,河道上闸、坝、桥等附属建筑及岸边的粮仓、会馆、寺庙等相关建筑,以大运河为业的人及两岸居民在从事生产、生活活动中和从事精神生活中所创造的各种器用。特别是清口枢纽遗存状况极为丰富,包含有人工河道,自然河道,各类水工设施如闸、坝、堰、堤、涵洞、转水墩以及各类相关遗产,涵盖了大运河遗产的大部分类型。大运河淮安段遗存有京杭运河、黄河故道、洪泽湖及大堤等各时期水利工程及相关文化遗产35项,聚落遗产8项,其他运河物质文化遗产21项,非物质文化遗产27项,生态和景观保护区2项。淮安大地上现存的蜿蜒逶迤的运河、绵延起伏的堤坝以及大量水利设施、古城街区、特色民居、道观庙宇、园林建筑、名人遗迹,构成了运河沿线独具特色的历史文化长廊。

淮安与运河相关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极其丰富,运河两岸劳动人民在长期生产生活实践中创造了形态各异、丰富多彩的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些珍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是人们口传心授、口耳相传、世代传承的无形的活态流变的文化遗产,它鲜活地扎根于民间,是整个区域劳动人民的生命记忆和活态文化基因。大运河淮安段非物质文化遗产共计六大类27项:运河及治河相关的神话及民间传说8项;运河相关民俗4项;运河相关传统民歌、戏剧、舞蹈7项;运河相关传统技艺6项;运河相关历史地名1项;描写运河的古诗词等1项。大运河淮安段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因与洪泽湖、淮河、黄河治理息息相关而具有河、湖共生的特点,体现出淮安人民不畏艰险、勇于与自然抗争的精神面貌和祈求平安的美好愿望。相关的神话故事与民间传说寄寓了民众对运河相关历史人物或历史事件的评价,是他们历史观点、历史情感的重要载体,具有较高的社会学、历史学、民俗学研究价值。

滔滔不绝、奔流千年的大运河是淮安的血脉,她哺育了淮安,滋润了淮安,也推动了淮安文化的发展。千百年来,从淮安大地涌现了无数政治家、思想家、文学家、科学家、艺术家,其中有韩信、步骘、关天培、周恩来等震古烁今的将相之才,他们创造的辉煌业绩照亮了史册;枚乘、枚皋、鲍照、张耒、吴承恩、施耐庵、罗贯中、刘鹗等文学大师,用生花妙笔为中国文学史留下了一部部传世作品。此外,考古金石学家张弨、经学大师阎若璩、金石古文字学家吴玉搢、天文地理学家吴玉楫、经学家丁晏、数学家骆腾凤、水利专家殷自芳、考古学家罗振玉、画家边寿民、围棋国手梁魏今、医学大家吴鞠通等一大批历史文化名人,他们用具有不朽价值的文化艺术作品为人类文明画廊增添了光彩,为世界文化作出了贡献。隋炀帝、康熙帝、乾隆帝和诸多过往淮安的文人墨客竞相显示文采风流,李白、白居易、刘禹锡、梅尧臣、欧阳修、杨万里、苏东坡、黄庭坚、文天祥、萨都刺,以及明清时期的诸多文坛俊彦在此留下了大量锦绣华章,为淮安文化史增添了许多佳话。

3 特殊的历史地位

大运河贯通五大自然水系,淮安地处大运河最早河段邗沟入淮处的末口和古淮水、泗水交汇处的清口,南有长江、钱塘江,北有黄河、海河,历史典籍称其“居天下之中,北达河、泗,南通大江,西接汝、蔡,东近沧溟,乃江淮之要津,漕渠之喉吻。”[6]这是沟通中国南北方和东西部水道的天然枢纽,在京杭运河的发展史上具有特别重要的地位。淮安因运河而兴起,与运河共辉煌,运河两岸城镇的形成、兴衰与运河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历史上,大运河作为我国南北交通大动脉,对促进我国南北经济文化的交流和发展起了巨大的作用,及至唐代,大运河流经的江淮地区更成了全国财赋的中心区域。淮安地扼漕运之冲,作为运河的襟喉要地,在漕运的刺激下,淮安得到了迅速的发展,成为运河线上重要的战略物资和各类商品的集散中心,成为封建时期繁华的商业城市。

从隋朝起,朝廷在淮安设立漕运管理机构,淮安城市的漕运功能不断加强。隋代开凿大运河,朝廷在淮安设漕运专署。宋代设江淮转运使,东南六路之粟皆由淮入汴而至京师。明代先后设漕运府总兵官、总督,设立漕运衙门于淮安。清康熙后漕运总督、河道总督并驻淮安。为了配合漕运,朝廷复在淮安设刑部分司,以审理漕运中的不法行为及漕军与沿岸地方的纠纷;又设工部分司,主管造船;设户部分司,主管漕仓。淮安自此官署林立。漕运总督不仅管理漕运,还兼巡抚,公署机构庞大,文官武校各种官兵多达2万多人;而且,江南各省漕船载米石经过均需在此盘验,也由此带来大批的过境人员。[7]漕运总督实际上是中央朝廷之直属派出机构,代表中央朝廷主管全国之漕运事宜,且事关重大,威权甚重。明陈瑄、宋礼、朱衡、舒应龙、李化龙、万恭、潘季驯,清施世纶、琦善、穆彰阿、思铭、杨殿邦等先后在这里任漕运总督之职。漕运总督权力显赫,不仅总督漕运,提督军务,还兼巡抚淮、扬、凤、庐等府,因此也称漕抚。这些机构的设立不仅强化了封建国家对漕运的管理,同时也提高了淮安府在全国的政治、经济和文化地位。

因漕运而汇集的大量商贾,给淮安带来了高度的繁荣。乾隆时期淮安人口已有54万,胜于苏州。从末口到清口五十余里间,有淮城、河下、河北、板闸、钵池、清江浦、王家营、西坝、韩城、杨庄、码头、清口等十多个城镇,沿大运河主航道一字排开,夹岸数十里,街市栉比。城镇建设与运河水系紧密结合、一体发展,是大运河淮安段区域发展的一大特色。清《光绪淮安府志》曰:“自府城至北关厢,由明季迨国朝为淮北纲盐顿集之地,任鹾者商皆徽扬高资巨户,役使千夫商贩辐凑;秋夏之交,西南数省粮艘衔尾入境,皆停泊于城西运河以待盘验;牵輓往来,百货山列;河督开府清江浦,文武厅营星罗棋布,俨然一省会;帮工修埽,无事之岁,费辄数百万金;有事则动至千万。与郡治相望于三十里间,榷关居其中,搜刮留滞所在舟车,阗咽利之所在,百族聚焉,第宅服食,嬉游歌舞,视徐海特为侈靡。”[8]这些城镇具有高度依赖漕运的消费性经济结构,与运河命运休戚相关,在漕运畅通时盛极一时。

明、清两朝,地处大运河中部的淮安兼河、漕、盐、榷、仓、厂、驿之利,成为天下交通的枢纽、京师以外的关键,淮安的经济发展因此达到了顶峰,造船业、酿酒业、晒盐业、建筑业等名扬全国。平江伯陈瑄在淮安创办了全国规模最大的清江漕船厂,由工部分司管理,下设京卫、卫河、中都、直隶4个大厂,船厂总长23里。仅1490年至1544年的55年间,在清江成造的漕船就达30558艘,占运河漕船的绝大多数。《漕运通志·漕船表》云:“至正统间,江南江北始限造船一万一千七百有奇,清江十九,卫河十一。后清江该造之数复析浙江、南直隶等卫,俾归自造,隶清江者,惟南京、镇江、江北直隶诸卫所而已。”[9]同时,在清江浦建有规模宏大的漕粮转搬仓——淮安常盈仓,该仓有800间仓房,可容纳150万石漕粮,由户部分司专管。在清代乾隆鼎盛时期,淮安不仅仅是运河沿线的名城,而且是全国性的大城市,经济地位之显赫在运河城市中首屈一指。经过明清两代的建设,淮安成为与苏州、杭州、扬州齐名的商品集散地,其繁华远远超过许多省会城市。[10]

淮安因运河而兴,也因运河而衰。乾隆末期,政治腐败,导致漕政弊坏。加之道光年间,运河淤塞,漕运处于瘫痪状态,朝廷命关天培等试办海运,由上海雇商船经海道将江南漕米转运到京城,与河运并行,自此河运大减。咸丰五年(1855),黄河北徙,中运河水源锐减,运道堵塞不通,致停止河运者十数年,此间漕粮多由海运。随着运河漕运能力的下降乃至丧失,因征运漕粮而设置的衙门、卫所等机构也逐渐革除。咸丰十一年,清廷正式裁撤南河总督,同时,把驻节淮安的漕督移驻于清江浦原南河总督衙署内,兼管河务。同治十一年(1872),江南漕粮全由上海轮船招商局承包,经由海运,运河地位一落千丈。清光绪三十年(1904),正式裁撤漕运总督及各省粮道等官。近百年来,经过黄河北徙、漕运转海、津浦和陇海铁路通车等一系列变故,加之水灾兵燹,淮安逐渐衰落,辛亥革命时人口已锐减到20万人,新中国成立时仅剩10余万人。

4 重要的历史见证

淮安居南北之冲,近长江而濒黄海,古淮水、泗水在此交汇,作为我国东部地区封建时期区域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淮安是历代漕运管理中枢,在维持隋唐至今中国的政治统一、经济发展和文化交流中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自隋唐以来,尤其是明清时期,随着经济重心的南移,江南地区日益成为全国的经济重心,江南地区重要政务莫过于漕运、盐政和河工,而三大政之成败关键均以大运河为沟通手段。就漕运而言,淮安是漕运指挥中心、漕船制造中心、漕粮转输中心。就盐政而言,淮安是淮北食盐集散中心。就河工而言,淮安是运河、淮河、黄河的交汇处,清口枢纽的治理是国家意志的体现,清口枢纽是整个中国大运河中最具代表性的枢纽之一,是农业文明时代人工运河的杰出范例。淮安运河发展史是中国大运河发展史的一个缩影,淮安大地丰富的运河遗产是国家统一、文化融合、社会发展和民族进步的历史见证,是中华民族悠久历史和灿烂文明的重要象征和载体。大运河淮安段特别是清口枢纽作为明清两代治河的关键地段,是研究水利学、地理学、社会学的重要区域,也是中国历史研究中不可忽略的一个部分。

京杭大运河长期以来是中国封建政权赖以生存的南粮北运的大动脉,在漫长的历史进程中,淮安作为黄、淮、运交汇处和治理黄、淮、运的关键之地,成为历代封建王朝必须高度关注和重点控制的重要区域,淮安清口的治理和运河的通畅成为维系中央集权和中国大一统局面的重要保障。在我国历史上,国家统一时期、兴旺时期,封建王朝都会着力保证运河的畅通,一旦不能保证运河畅通,国家的统一和稳定往往受到威胁。清康熙帝继位之初,还将三藩、河务、漕运视为治国三件大事,其中后两件大事的重心就集中在淮安。战乱平定之后更是把治理黄河和漕运作为朝廷全部事务的重点。“由是治河、导淮、济运三策,群萃于淮安清口一隅”[11]可见淮安在当时地位之重要。在分裂对峙时期,对淮安的争夺往往非常激烈。历史上在淮阴、楚州、泗州都发生过多次著名的大战、恶战,守者誓死不舍,攻者亏折不弃。“淮安以一隅当天下左胁,南北视为重轻,南不得淮安则东南之屏蔽失,北不得淮安则江淮之饷道阻。”[12]毫不夸张地说,居天下之中的淮安,牵动天下。

大运河是我国历史上南北文化交流的重要纽带,促进了燕赵、齐鲁、两淮、吴越等地区的文化交融,淮安以海纳百川、兼容并蓄的宽阔胸怀,汲取四面八方优秀文化的滋养,成为人文荟萃之地,文风昌盛之区。宗教方面,和运河沿线其他城市一样,淮安有保运安澜的水神崇拜,惠济祠、金龙四大王庙、都天庙等名扬天下,淮安大闸口是儒教的文庙、佛教的慈云寺、道教的斗姥宫、回教的清真寺和基督教的教堂五教比邻聚居之地。商业方面,淮安历史上保存有外地商人修建的会馆30余处,仅河下镇就有会馆8个,有徽州商人建的新安会馆、福建商人建的福建会馆、山西商人建的定阳会馆、浙江绸布商人建的浙绍会馆、宁波商人建的四明会馆、南京商人建的江宁会馆、镇江商人建的润州会馆、湖北商人建的湖北公所。这些会馆、公所既是流寓所在地的同乡人士聚会联谊的场所,也是保持和传播故土文化的基地。

大运河作为对外文化交流的主要线路,淮安是“南船北马、九省通衢”的交通枢纽,从唐代到清代前期,朝鲜、日本以及东南亚、南亚诸国甚至欧洲的客商、文化使者,大都沿运河经淮安到达中国内地,淮安成为重要的对外开放的窗口。唐朝,淮安是对外开放的重要商埠和通海孔道,东邻朝鲜、日本等国的使者往往都是从这里进出,从公元630年到公元694年,日本先后派遣了19批遣唐使,其中有16批是通过运河经淮安到达内地。这一时期民间文化、经贸交往更加频繁,房仲甫先生在《中国水运史》中写道:“波斯商人从东非、东南亚运来宝石、珊瑚、玛瑙、香料、药品及动植物,用来交换中国的丝、纸、大黄等物品。长安、扬州、广州、楚州(今淮安市淮安区,下同。编者注)等地开有‘波斯店’。对于中国产品的名字,都冠以‘中国’二字,如白铜叫‘中国铜’等。山东半岛的登州、牟平、文登,直至江淮的扬州、楚州,都有新罗商人侨居的场所。”[13]今涟水县和淮安区还有唐代的新罗坊遗址。元朝以后,马可·波罗、利马窦等杰出文化使者也在淮安留下了足迹。

大运河作为对外文化交流的开放之河,具有鲜明的双向性、互动性的特点,外国使团和商队来到中国,把先进的中国文化带到世界各地,而国外优秀的文化也传播到中国,不仅丰富了淮安运河文化的内涵,也促进了淮安文化的发展。如印度佛教传入中国后,很多西域高僧到运河沿线城市弘法、译经,早在晋永嘉(307~313)中,月氏国僧竺昙摩罗察,就来到邗沟北端的山阳龙兴寺,翻译佛经达305卷之多。唐初,西域高僧僧伽则先后在运河沿线的楚州龙兴寺、泗州普照王寺弘扬佛法,成为国师。近代,中医院与早期的西医院、旧式书院与早期的新式学堂、国际友人与淮安人民友好交往的足迹等,在淮安也有保存。清江浦是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美国作家Pearl S Buck(赛珍珠)来到中国的最初居住地,现在淮安市清河区的老坝口小学留有赛珍珠许多故事和遗迹。由美国南方长老会于1892年创办的淮安仁慈医院,如今已发展为集医疗、教学、科研为一体的大型综合性医院。

中国大运河是世界上开凿最早、流程最长的人工运河,是中国劳动人民的伟大创造,她不仅是中国历代重要的经济命脉,也是中华民族灿烂历史文明的重要象征和载体。从公元前486年吴王夫差开凿邗沟开始,运河就和淮安相伴相生,二千五百多年的大运河发展史,封建社会赋予大运河的独特的职能和地位,也给淮安留下了极其丰富的运河文化遗产。这些珍贵的运河文化遗产是历史留给我们的最美好、最珍贵的礼物,不仅佐证了淮安在历史上作为河道治理中心、漕运指挥中心、粮食仓储中心、漕船制造中心、淮盐集散中心的重要地位,也是国家和民族凝聚力的标志和象征。诚如中国文化遗产研究院原院长张廷皓所言:“淮安清口运河符合世界文化遗产的标准,符合文化线路的标准,符合《国际遗产运河文件》的标准,具有世界意义,对其必须有全面、正确的认知。”[14]在中国大运河申报世界文化遗产的背景下,大运河淮安段特别是清口水利枢纽丰富的运河文化遗产需要我们深入研究,正确认识,全力保护,这是古老的中国大运河赐予全人类的共同宝贵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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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宋莹莹.专家肯定淮安大运河文化遗产价值[N].淮安日报,2009-06-16(A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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