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套国际汉语初级教材中的文化词语编排简析

李昕

(北京联合大学 生物化学工程学院，北京 100023)

三套国际汉语初级教材中的文化词语编排简析

李昕

(北京联合大学 生物化学工程学院，北京 100023)

国际汉语初级教材需要在汉语教学的初级阶段，将文化因素适时、适量地呈现给第一次接触汉语文化的中学学习者。教材编写要格外注意承载文化差异的五类文化词语的编排选择问题，尽量减少失误。三套较有代表性的海外汉语教材对五类文化词语的选择和编排，都达到了根据汉语语言学习规律，根据语构、语义和语用层面不同的学习阶段，阶段性、系统性讲解汉语文化因素的要求，但是在某些方面，如文化适应性、地域性和文化多元性方面还有失误。

国际汉语初级教材;文化因素;文化词语

一、引 言

近年来，随着中国国际影响力的增大，汉语国际推广进入高速发展期，特别是海外“孔子学院”和“孔子课堂”不断成立，突破了以往对外汉语教学对象主要为来华留学生的局面;越来越多不同文化背景、不同宗教信仰、不同年龄肤色的人们在世界各地走进了汉语课堂，希望学习汉语知识，拥有用汉语进行交际的能力，增进对中国语言文化的了解。海外中学开设汉语课的情况也越来越普遍。目前面临的主要问题，就是缺乏适当的教材和充足稳定的师资，尤其是缺乏适应当地文化、当地教学环境的教材。

在海外开展的中学汉语教学有很大的特殊性。首先，除了针对华人华侨子女的汉语教学以外，一般来说目前海外中学开设的汉语课程，其教学对象多是第一次接触汉语和中华文化的本地学生，汉语课程除了负有初级语言教学的任务以外，还同时担负着中华文化传播的任务。第二，海外汉语教学处于所在国的母语文化背景中，不同于国内的对外汉语教学，势必更多地涉及到学生母语文化与中华文化的跨文化交际与文化冲突。

初级阶段的中学汉语教学，其教材中文化因素的编排要求也因为上述原因而与其他对外汉语教材和国际汉语教材不同。“在对外汉语教学的初级阶段，除用母语或媒介语为学生介绍一些目的语文化外，除了功能项目和语言形式体现的文化信息之外，文化项目基本上只是作为一些零星的因素存在于语言材料之中。这些文化因素成为学生正确理解、掌握、运用字、词、句、语的重要内容之一。”[1]在汉语教学的这一初级阶段，如何将这些直接影响语言交际的文化因素呈现给第一次接触汉语文化的学习者，又如何用适量的汉语背景文化“武装”学生，使学生跨越文化冲突和文化差异的障碍，不但增强对目的语文化的适应能力，同时也形成对文化差异的敏感程度，形成多元文化的国际视野，是一个具有挑战性的新课题。

二、三套国际中学汉语教材中的文化词语分析

中学阶段的国际汉语教育随着孔子学院、孔子课堂的开设在世界各地兴起，相适应的教材编写也加快了脚步。大陆籍教材编写的主力有国内从事对外汉语教学的教师、专家，也有孔子学院派往各个国家从事一线教学的教师。进入21世纪以来新出版的中学汉语教材有几十种之多。其中《快乐汉语》(英语版)与《跟我学汉语》(英语版)系列教材都是国家汉办规划教材，分别为英国和美国教学环境编写，是中学国际汉语教学中使用较为广泛的教材。这两套教材出版至今已累计在全球发行300多万册[2]。《中国语言文化入门》是爱尔兰科克大学孔子学院教师为爱尔兰中学生编写的国别化汉语教材，在国别化中学汉语教材中也较有代表性。

在本论文中，我们依据陈光磊先生从语言结构、涵义和功能三个层面对文化因素的划分[3]，主要对语义呈现层面的文化因素进行考察研究。语义系统中的文化因素，主要反映在语言的功能项目中词汇的文化涵义上，因此我们在研究其中的文化因素时，以文化词汇所反映的文化因素为主进行研究。《快乐汉语》、《跟我学汉语》和《中国语言文化入门》三套教材中语义层面的文化因素，我们主要从教材中出现的文化词语入手分析。

这些文化词语可以分成以下几类:1．汉语中的民族特有词汇;2．英语和汉语中概念意义相同但内涵意义不同的词汇;3．汉英文化对同一对象观念划分不同的词汇; 4．汉语特有的熟语;5．特殊语用功能项目中的词语。

(一)三套教材涉及的民族特有词汇

1．中国的节日:春节、端午节、中秋节、元宵节。《快乐汉语》和《跟我学汉语》两套教材都出现了这四个节日。《快乐汉语》中出现了相关的“月饼”、“粽子”、“龙舟”、“过年”、“舞狮”、“舞龙”等词汇[4]126。并且在教师用书中给出了这些节日的具体介绍[5]136。《跟我学汉语》中出现了“年货”、“压岁钱”[6]145等词汇，并且在教师用书中出现了具体介绍。《中国语言文化入门》中出现了“春节”，以及“拜年”、“饺子”、“春联”、“压岁钱”、“鞭炮”[7]118等词语。笔者认为这些国俗词语具有非常鲜明的民族性，但是很多都不是常用汉语800字表或者1500常用词之列，所以可不要求学生会写，只需要会听说即可。

2．生肖 (属相):三套教材都介绍了中国的生肖文化，其中《跟我学汉语》[8]200和《中国语言文化入门》[7]40将十二种动物的汉语名称都介绍出来。生肖文化是中学生感兴趣的中国传统文化内容之一，又易于掌握。

3．“龙”:这是中华民族独有的词汇，并不同于英语中的“dragon”，它的独有象征意义在《跟我学汉语》[9]97和《中国语言文化入门》[7]54中都出现了，但是《快乐汉语》中并没有出现。

4．“鱼”[10]46、“福到了”[5]19也是由于汉语独有的语音谐音而具有独特的文化意义，这是《快乐汉语》教师用书中出现的。

5．京剧:京剧这一民族艺术形式也是中国所特有的，《快乐汉语》中介绍了京剧[4]85，以及脸谱艺术中不同颜色的象征意义:红色代表正直、黑色代表铁面无私、白色代表奸佞[5]94。

(二)三套教材涉及的概念意义相同但内涵意义不同的词汇

1．“黄河”“长城”这些词汇除了字面的概念意义外，在中国文化中还具有不同的内涵意义。《跟我学汉语》介绍了“黄河”的内涵意义[9]120。《快乐汉语》中出现了“长城”，也在教师用书[5]128介绍了长城的内涵意义。

2．“老”、“胖”等词语都出现在描述人物的内容中，但是这些词汇的文化内涵各套教材处理的方式不同。《快乐汉语》中将“老”直接翻译成“old”、“胖”翻译成“fat”[11]83，可以说忽视了这两个词的汉语文化涵义与英语的对应词不同。中国人常说“胖娃娃”、“胖妞”，含有喜爱、疼爱的意思，因为在过去、甚至现在的一些中国人心目中，“胖”都是有福气的象征，现在云南的少数民族语言中，“胖金妹”还是对女孩儿的称呼。“老”在汉语里也带有值得尊重的意味，“您老”、“王老”等更是对人的尊称，而“old”在英语中是带有贬义的，不会用来当面描述对方。《中国语言文化入门》中没有翻译“胖”这个词，而是用图片表示了词的意义[7]108。如果对于这些概念意义相同但文化意义不同的词汇处理时加以解释，学习者会更容易理解这些词汉语文化内涵与英语的区别。

(三)汉英文化对同一对象观念划分不同的词汇

1．时间观念中，汉语“早上”一词和英语“morning”的概念并不重叠。汉语“早上”大概只包括上午十点以前的时间段，而“morning”却指中午12点以前的时间段。在《快乐汉语》教材中，“早上”一词的解释为:“morning”[12]28，词汇的不同文化因素并没有被指出来，势必会造成学生的误解。《跟我学汉语》和《中国语言文化入门》都注意了这个问题，前者在教师用书中专门指出[13]81，后者将“早上”翻译为:“early morning”[7]61。

2．汉语的称谓也与英语有很大不同。汉语的亲属称谓反映出汉族独特的伦理道德观:长幼有序、内外有别、男女有别、男尊女卑(当然在城市里这一现象已经得到了很大缓解，甚至消失，但是这一观念在许多中国人的思想意识中还是不可否认地存在着)。各套教材中初级阶段出现的与英语不同的亲属称谓有“哥哥、姐姐、弟弟、妹妹、爷爷、奶奶、孙子、孙女、叔叔、舅舅”。其中前六个称谓三套教材都出现了，“孙子、孙女”出现在《快乐汉语》[11]45中，“叔叔、舅舅”出现在《跟我学汉语》[8]183中。至于其他更为复杂的亲属称谓，各套教材都还未涉及。另外，在汉语的语用策略中，有一条亲属关系泛化的传统，即将亲属称谓用来称呼非亲属，比如称呼陌生人为大哥、大姐、小妹妹、叔叔、阿姨等。这一文化因素在三套教材中都没有体现。

3．在一般社交称谓中，需注意的是汉语有的职业可以用作称呼，如“老师”这一称呼在三套教材中都出现了。此外，其他社交称谓如“同学”[11]57、“先生”[11]39、“太太”[11]45也出现在《快乐汉语》中。

(四)汉语特有的熟语

三套教材中几乎没有出现汉语特有的熟语如成语、格言、谚语。《跟我学汉语》只在补充阅读材料中出现了成语“画蛇添足”、“郑人买履”[8]60以及较多的古诗等。作为汉语学习的初级阶段，学生还不能掌握这些熟语和古诗，所以只能是作为语音练习材料或者阅读材料出现。

(五)特殊语用功能项目中的词语

在一些特别的语用功能项目中，需要用到的简单词汇也都出现在三套教材中:(1)道谢和答谢:“谢谢”、“不客气”;(2)敬语:“您”的用法，三套教材都有详细讲解，而《中国语言文化入门》中还出现了“您贵姓”[7]22这一说法，笔者觉得这一敬语出现在中学生课本里不是太适合。除了正式场合外，一般场合中这种说法已经不常见了，当代中国中学生用这种敬语的更是很少。而课本中出现的这句敬语对其使用场合并没有做出合适的解释。(3)告别语;(4)称赞和回应:在其他两套教材中，称赞的回应都是顺应英语文化的“谢谢”，这种西化的现象在中国大城市年轻人中也确实被普遍接受了。但是《跟我学汉语》第二册第五单元练习中出现了非常中式的回应:“哪里，哪里”[8]177，也不失为让学习者避免文化休克、增强跨文化交际能力的补充。

三、三套教材文化因素呈现的得失

总结以上三套教材中出现的文化词汇，我们可以说三套教材在语义层面的文化因素编排和处理上是没有大的过失的，既符合文化因素编排整体性、阶段性的要求，也适应了教材目标对象的认知特点。下面根据具体原则分析三套教材背景阶段文化因素的得失。

首先，《快乐汉语》、《跟我学汉语》和《中国语言文化入门》三套教材都达到了根据汉语语言学习规律，根据语构、语义和语用层面不同的学习阶段，系统讲解汉语文化因素的要求。三套教材每个单元中出现的文化因素和文化词语，都得到了较好的诠释和注解，前两套教材或者在教材中出现注解，或者在教师用书中出现相关专题的背景文化介绍，较好地提醒了教师对相应文化因素给予解释。例如，《快乐汉语》第一册第四课中出现家庭成员，相应的教师用书中就出现了文化背景知识“中国的家庭”[12]20。在《跟我学汉语》第二册第25课中出现了“满族”“汉族”[8]205，在相应的教师用书中就出现了中国少数民族的相关背景知识[9]91。《中国语言文化入门》由于没有教师用书，将相关文化内容直接列于每课后面的“文化快车”(Cultural Express)中。第二课标题为“你叫什么名字”，“文化快车”的内容为“中国人的姓名”[7]26。

但是在阶段性上有小的失误。如在《快乐汉语》教材中，太极拳这一中国国俗词语在教材的第二册就已经出现在学生课本里[4]67，但是教师用书中关于太极拳的讲解却在第三册才出现[11]76，明显不能达到文化因素编排阶段性的要求。

第二，适应性上，三套教材各有所长，都较为适应教材所在国的目标人群年龄特点。从上面语义语用层面文化词汇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三套教材都根据英语国家的文化语言环境，对所教授内容做了适当的取舍，根据英汉语言差异和英语汉语的文化差异，对差异较大的部分做了充分明确的关注和解释。各套教材都有意识地选取了所在国的生活场景作为语言教学的场景，易于为学生所接受。但是也不能矫枉过正，不能被适应性损害文化的主流性，例如《跟我学汉语》的第一册第25单元课堂活动中出现了“酸甜肉”[6]142这一词汇，这是对“sweet and sour meat”的直译，中国人一般不用这样的说法，“糖醋(猪肉/里脊/小排)”更常见。

第三，《快乐汉语》教材的地域性非常明显，是以北京的地域文化作为教材的主要文化素材，例如《快乐汉语》中介绍了北京概况、北京的天气、香山红叶、故宫、长城、天安门广场、北京的老字号、北京民居、京剧、北京的博物馆、飞机场和火车站等，全套教材出现中国其他地区只有很少几处:上海、香港、中国的熊猫等。根据文化的主流性原则，北京固然是中国的首都，但是完全以北京的文化代表中国文化，难免以偏概全的嫌疑，还应进行适当调整为宜。相比之下，《跟我学汉语》和《中国语言文化入门》的文化因素安排就较为适宜，出现了中国不同地区的文化因素，例如风景名胜，就包括黄山、兵马俑、长城等等。

第四，三套教材中文化因素的多元性方面还需加强。各套教材中国文化内容占据绝大多数的位置，教材所在国的文化联系不是特别紧密，也较少对世界其他文化的提及。如能稍许扩大与所在国文化的联系，加入其他文化的内容，既可以有效地减低汉语教学的难度，也可以帮助学习者克服文化抵触心理，更快建立多元文化的国际视野。

四、结 语

帮助全世界的中学生学习者更快、更好地了解中华文化、初步掌握汉语跨文化交际能力，是广大国际汉语教学届同仁努力的方向。教材在整个教学活动中举足轻重，随着近年来国际汉语教育的深入推广，对适应所在国教学环境的教材的需求正逐步加大。

通过列举分析以上几套典型中学汉语教材中文化因素编排存在的问题，笔者认为:文化词语、尤其是第二三四类文化词语，所承载的文化内容与学生母语文化的区别更具有迷惑性和隐蔽性，如果学生错误理解了其内容，会对文化的理解造成困难。在国际汉语教材的编写中，需要格外注意文化词语的编排问题。如果条件允许，编者不但需要让教材所适用文化的母语文化学者把关，也需让汉语同行把关，或者至少编写教材过程中需要经过一段时间的冷处理，“放凉了”之后再仔细检查，才能尽量减少教材中文化词语的编排失误。

[1]刘雁玲．对外汉语初级教材文化项目的编排研究[DB/OL]．中国优秀硕士学位论文全文数据库．2008．

[2]人民教育出版社课程教材研究所[EB/OL]．http:∥www．pep．com．cn/rjs/cpdt/201012/t20101221_990763．htm，2011－10－3．

[3]陈光磊．语言教学中的文化导入 [J]．语言教学与研究，1992，(3):19－30．

[4]李晓琪，等．快乐汉语学生用书第二册[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3．

[5]李晓琪，等．快乐汉语教师用书第二册[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3．

[6]陈绂，朱志平．跟我学汉语学生用书第一册 [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3．

[7]张丽华，熊欢．中国语言文化入门[M]．杭州:浙江教育出版社，2010．

[8]陈绂，朱志平．跟我学汉语学生用书第二册 [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3．

[9]陈绂，朱志平．跟我学汉语教师用书第二册 [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3．

[10]李晓琪，等．快乐汉语教师用书第一册[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3．

[11]李晓琪，等．快乐汉语学生用书第三册[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3．

[12]李晓琪，等．快乐汉语学生用书第一册[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3．

[13]陈绂，朱志平．跟我学汉语教师用书第一册[M]．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3．

H195．4

A

2095－0683(2012)02－0163－03

2012－02－21

李昕(1971－)，女，河北保定人，北京联合大学生物化学工程学院教师，硕士。

责任编校 文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