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利山
(安徽大学 徽学研究中心,安徽 合肥230039)
“百村千幢”保护工程刍议
方利山
(安徽大学 徽学研究中心,安徽 合肥230039)
“百村千幢”工程目的是保住徽州古村落、古民居的“筋、骨、肉”,守住徽州古村落、古民居的“精、气、神”,因此需要用好国家级“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牌子;需要充实“活态徽州文化内涵”里子;需要守住“徽州文化生态整体空间”底子,使之成为“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建设的一个福祉工程,无憾工程。
百村千幢;牌子;里子;底子;徽州文化生态空间
黄山市作为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区主体地域,近年开始实施徽州文化生态保护的“百村千幢”工程。①这项工程的实施,直接关系到徽州古村落、古民居等核心徽州文化遗产的前世今生,徽州乡村徽州文化根基的存续去留,徽州文化整体生态空间的有效保护,徽州文化旅游的可持续发展,徽州子孙后代对徽州文化的永续利用,以及徽州当下和今后的民生福祉。为传承、弘扬和创新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切实保护好徽州文化生态,为使“百村千幢”这一重要工程能建设成惠民兴市、功在千秋、无弊无憾的民生工程,根据目前“百村千幢”工程的实施的具体情况,提出如下对策和建议:
“百村千幢”工程,是黄山市委、市政府充分发挥“徽州文化”这一特色地利优势,“做好徽文章”的大手笔,意在化五年时间,投入55亿,着力对上百个徽州古村落、上千幢徽州古民居率先实现抢救性保护利用,打造徽州文化旅游新业态,促进我市徽州文化旅游新发展的惠民工程。“百村千幢”的目标是保住徽州古村落、古民居的“筋、骨、肉”,守住徽州古村落、古民居的“精、气、神”。很显然,这一宏伟工程,正是黄山市正在努力推进的国家级“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简称“保护实验区”)建设的具体实施,是国家级“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的一个基础工程。因此,“百村千幢”工程应该尽力用好“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这一“国家级”文化战略品牌。
十一五期间,国家根据中华文化安全和复兴的需要,作出了设立国家级文化生态保护区、创新性地保护中华文化遗产的战略性决策。建设文化生态保护区,对存续至今的物质形态和非物质形态的中华文化进行活态的整体的保护,以探索和实现中华文化体系和现行政治、经济、社会文化实践的和谐统一,使中华传统文化全面融入当代实践体系,这是承传弘扬中华文化,实现中华文化复兴的国家战略。[1]在十七届六中全会强调文化大发展大繁荣、建设文化强国、增强文化软实力的大背景下,这一国家战略尤显其重大和深远意义。
黄山市所在的古徽州,先民先贤创造的灿烂、博大精深的徽州文化,是中华文化的厚实积淀和缩影、标本,是中华文化特定时段的典型代表。[2]由于徽州文化的物态遗存和活态留存在古徽州域内丰富而集中,依托黄山白岳侥幸留存的徽州文化生态空间特色显著,由于徽州文化的重大历史价值和现实意义,2008年元月国家批准“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作为第二个国家级文化生态保护区正式成立。[3]“保护实验区”的设立,是党的第三代、第四代领导核心,对徽州之域发展的特别关怀。江泽民同志提出要“让徽州文化世世代代传下去,使它永远立于世界文化之林”、“打好徽州文化的世界品牌”[4];胡锦涛总书记也对徽州文化承传弘扬作过重要指示;温家宝总理对徽州文化生态整体保护问题,在2007年竟连续两次作出重要批示;2009年刘延东国务委员也专门指示:要把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建设好、管理好、使用好,使中华文明的这一瑰宝发挥更大的作用。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建设继2009年获文化创新特等奖之后,2010年被列入国家十大文化创新工程,2011年6月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总体规划又第一个获批实施。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建设,一直得到中央和各方面的高度重视。[5]
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设立至今已整整四年,黄山市作为徽州文化生态保护的主体地域,极积推进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建设责无旁贷,黄山市市政府工作报告早已将此列入政府工作计划。因此,“百村千幢”工程用好“保护实验区”国家级牌子,是顺理成章,有利于提升“百村千幢”工程的价值和意义;有利于扩开“百村千幢”工程的视野;有利于更好地处理好徽州古村落、古民居保护和利用的关系。
国家级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是文化特区性质的创新举措,决不仅仅只是要保护几个“非遗”项目。它是国家意识形态融入民族文化的重大实践;是对中华文化遗产中传统智慧和历史经验的现代运用;是中华文魂的复活和中华文脉的延续;是传统教育和现代教育的结合;是关系中华文化安全和复兴的千秋大任。用“保护实验区”建设理念统领“百村千幢”工程的实施,我们对徽州古村落、古民居一类徽州物态文化遗存和徽州活态“非遗”的保护利用,眼界会更开,立点会更高,目标会更明,收益会更大。
“百村千幢”工程用好“保护实验区”国家级牌子,这就使这一工程有了历史的定位。我们在徽州文化生态整体保护上,就能不负中央重托,不负国人厚望,不愧徽州祖先,不误徽州后代。
“百村千幢”工程目前从市内一千多个徽州古村落中遴选出101个徽州文化生态原貌保存相对完好的古村,重点作出保护规划,对其徽派建筑群整体物态文化遗存,进行全面的维护和规整;对古村落内活着的非物质文化项目进行发掘、整理、复活;对古村落所依存的自然生态环境进行整体修复和保育,使其再现各自徽州文化古村落的特色风貌。“百村千幢”工程又从市内数千幢徽州古民居建筑中先确定一千多幢作为保护对象,根据不同情况制定保护办法,规定具体的保护资金补贴措施,使这批古民居得到及时的维修、管理,避免了倒塌、毁坏、流失的命运。这一浩大工程,虽然目前各县在推进中尚有不少困难,但成绩很大,亮点不少。在政府和民间的共同努力之下,这些纳入“百村千幢”的许多徽州古村落和古民居,正在渐渐成为“保护试验区”的示范园和示范点,其徽州文化生态空间得到了保护。这一过程中许多好的保护模式和保护方法,值得总结、宣传,应该给予肯定鼓励。同时,据我了解,个别地方也存在只求面上成果统计,保护并未落实,其中“水分”不少的情况,许多具体问题尚待探索解决。
徽州古村落徽派风貌的完整保持,古村落建筑群修旧如旧的规范管理,古村落自然环境的完整守护,以及对徽州古民居的维修和复原是“百村千幢”工程的重点工作,也是花费最多的工作,当然是首先和必要的工作。然而按照要保护徽州古村落和古民居“筋、骨、肉”,还要守住徽州古村落和古民居“精、气、神”的目标,“百村千幢”工程在护住古村落、古民居“形”的同时,还应有守住其“神”的内容。徽州古村落和古民居在得到复原和维修后,这还只是保护了一份地面物态文化遗存,还需要对附着其上的徽州民俗民风、民间技艺、徽州民间记忆等等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深入的发掘、整理,有序复活、再现,让徽州文化在“百村千幢”内动起来,活起来,和谐地融入现代民间社会,使徽州文化的精华、历史智慧和经验在现代乡村社会管理中发扬光大,使“百村千幢”成为“保护实验区”建设中各有特色的示范园和示范点。相对来说,这是一个比维修古建筑艰巨得多、复杂得多、而又要紧得多的系统工程,需要各个方面的参与和配合。“百村千幢”工程实施几年来,比较而言,在充实古村落、古民居活态徽州文化内涵“底子”方面,相对薄弱。有的子项目,虽也在“充实里子”上动了些脑筋,试图发展“旅游新业态”,但由于未从“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建设”角度进行思维,未在原汁原味徽州文化上坚持,只是把重点放在如何尽量整合徽州古村落、古民居文化资源为发展旅游、开发利用、赚钱发财服务,因此在“充实里子”的做法上,有的欠发掘、投入少;有的盲目而随意,和徽州文化生态保护的宗旨相去甚远;更有的在修复了一些古村落、古民居建筑外壳以后,里面则面目全非,文根文魂全失。有的项目在认租、认购之后,古民居纷纷被改造成基本丧失了徽州文化内涵的洋式旅游馆舍、酒吧商店。有的徽州古祠堂竟被开挖成象西方教堂风格的游泳池,这类“新业态”的打造,徽州古村落、古民居的外在躯壳之“形”虽还在,但徽州文化的“魂”已失,“脉”已断,和它们相关的历史,和它们相依相生的特色徽州“非遗”活态文化也早已荡然无存。(徽州古祠堂、古民居必须和只有在现代的合理科学利用中,才可能得到有效的保护,这一点当然是毫无疑义的。但怎么合理科学利用,这的确是一篇不易做好的大文章,值得我们的从业者和所有关心者深入思索)。
关于徽州古祠堂建筑的保护,徽州地委老领导魏心一同志思考很多,他曾在逝前和笔者多次讨论,并给省领导建议将其还归民间,结合中华孝文化的弘扬,让民间祭祖有一个场地,鼓励民间保护徽州古祠堂的积极性。对古祠堂一类徽州古建的保护利用,对于徽州宗族文化的改造扬弃,也都应该是“百村千幢”工程“充实里子”的内容之一,做好这篇“文章”,是徽州文化生态空间保护的又一件实事。
“百村千幢”工程中有一个内容,是把“异地搬迁”徽州古民居,建十几个“集中保护点”作为重点子项目,这种“异地搬迁”,目前正在各县大张旗鼓地推进。有的开发商也借着“百村千幢”工程名目,比较热心这种“新徽州古村落”的“打造”,动辄计划拆建几十幢、一两百幢徽州古民居,花巨资拼凑新的“古村落”。[6]
这种对徽州古民居建筑单体的异地搬迁“保护”,近些年来在国内渐成风潮,愈演愈烈,徽州古民居建筑大量被拆毁外卖,在徽州古民居建筑单体加速流失的同时,许多徽州古村落被撬挖得满目疮痍,惨不忍睹,古村落徽州文化生态继续受到重创。这种“异地保护”的异化,“大拆真古董,大建假古董”的折腾,早已引起社会的公愤,人们指斥这是一种破坏徽州文化生态空间的“作孽”。因此,在“百村千幢”工程实施中,对于“异地搬迁”徽州古民居,需要严加控制,需要慎之又慎。
目前在徽州之域,种种原因而未被列入“百村千幢”工程保护范围的徽州古村落还有许多,这类徽州古村落,或因历史上战乱的破坏、或因天灾自然损毁,或因“现代化建设”的无序和无知,部分丧失了原有的徽派风貌;特色古民居消失快速,村庄环境变化较大,修复和守护困难较多。也有的徽州古村落,地处偏远,古民居又不大适应现代生活的需求,年青人进城买房,古村落“空巢”,古民居无人居住维修。这些徽州古村落,成了“百村千幢”工程的“弃儿”。但是需要重视的是,这其中的许多千年徽州古村落,象篁墩、南溪南、里方村、舜溪、……等等,虽然其徽派古风貌完整性已有损坏,但各类徽州文化历史遗存仍很丰富,历史文脉仍很清晰,历史记忆仍很丰厚,一些代表性古建筑仍保存完好。特别是作为徽州古村落的特色村形村貌、水口、街区布局的脉络、遗痕仍然存在,是目前尤其需要着意加以整体保护的特色徽州文化生态空间,如果我们现在对这些文化“弃儿”不但不加以保护,而且还要借着“百村千幢”工程异地搬迁“保护”的名目,进一步在这些古村落中,把那些硕果仅存的、有历史文化价值的古民居、古建筑单体连根拔起,移栽别处,去“打造”什么新的“旅游开发精品工程”,这不仅是断徽州文化根、斩徽州文化脉的蠢事,也是对这类徽州古村落从根本上的破坏。当年歙县为建“西园”,歙县的许多乡村,连各种徽式门罩都遭了撬挖之灾,至今在这些小山村民居墙面上还留着很难看的耻辱疤痕。如果我们的兴趣只在“异地搬迁”移栽古民居,打造“新古村落”,只顾搞“旅游新业态”,赚游客的钱,而无视徽州之域更多的徽州古村落是需要努力加以原地保护的徽州文化生态空间,那么,这种“打造”可能就违背了“百村千幢”保护工程的初衷,和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的建设可能就是“南辕北辙”了。现在“天下徽州”(徽州文化艺术长廊)工程的建设,提出努力复原“消失了的徽州”、“徽州之外的徽州”,主张另辟奇径,把注意力放到复原已消失了的徽州古民居建筑上面,做徽州文化产业。这比只知“异地搬迁”、到处撬挖好多了。
诚然,目前确有不少散处在徽州偏僻山村的古民居建筑单体,或由于年久失修、或产权问题、或无人居住和管理、私人缺少维修资金、或处地质灾害点等等原因,正无可奈何地处于倒塌、损毁、消失的威胁之中,“异地搬迁”保护在某些特殊情况下似也不失为一种办法,但应强调的是,这种“异地搬迁”,目的必须是为了保护;“异地搬迁”保护必须有严格的手续和操作规程。现实状况亟需我们的政府、我们的民居所有者、我们所有徽州文化遗产保护的关心者,共同想办法,走出困惑,破解难题,努力抢救这些古建于将毁。但是如果任由“异地拆建”滥成风潮,任由有的开发商、成群文物贩子倒买倒卖古民居发财大行其道的话,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建设也就成为一句空话了。“百村千幢”保护工程的实施,应尽量防止“百村千幢”之外那些徽州古村落中古民居新一轮的大拆迁、大挪移、大流失,尽量守住这类徽州古村落徽州文化生态在艰难坚持中残存的那一点底子,我认为这是“百村千幢”工程实施中需要人们特别加以关注的问题。
徽州、徽州文化、徽州文化生态命运多舛。咸同战乱、十年浩劫……,徽州文化生态完整空间屡遭肢解、屡受重创,徽州古村落、古民居这些侥幸保存下来的徽州文化遗产,既是我们当代人开发利用赚钱发财的宝贝,也是徽州子孙后代持续发展的资本。既是徽州文化魂魄载体,又是徽州文化文根所在。“吃好祖宗饭,不断子孙粮”,才是科学发展观。打造“旅游新业态”决不能以徽州文化生态空间新破坏为代价。只强调“徽州古村落、古民居太多,保护不过来”不应是放弃保护的理由;在“整合文化资源”过程中不应无视对徽州文化生态空间的保护。应给徽州子孙后代尽量留存一些可持续发展的空间。国内许多徽州文化的研究者和爱好者都有一个共识,这就是:在目前的徽州之域,着力保护好徽州文化生态空间,是一切工作的重中之重。惊世之音,震聋发聩!值得“百村千幢”保护工程的所有建设者们谨记。
为了中华民族新世纪的伟大复兴,国家对中华文化的承传弘扬有高瞻远瞩的战略安排。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事关国家发展大局。立足“国家级徽州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建设”来谋划和实施“百村千幢”工程,在党的十七届六中全会大背景下,尤有其深远的意义。
[1]吕品田.立文化生态保护区为文化特区 [N].光明日报,2010-11-24.
[2]中华儒学思想与徽州文化 [M]∥中华儒学:第一辑.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2001:105—112.
[3]李陈续.文化遗存“活”起来[N].光明日报,2008-01-09.
[4]黄山志编纂委员会.黄山志 [Z].合肥:黄山书社,2010:2381-2386.
[5]百村千幢迁移保护精品工程 [N].黄山日报,2011-05-09.
[6]周平,等.外卖之痛,28万包出省 [N].市场星报,2011-09-11.
K878
A
2095-0683(2012)02-0013-04
2012-03-28
国家社科基金项目(09bzx070);教育部人文社科重点基地重大项目(2009jjd70002)
方利山(1947-),男,安徽歙县人,安徽大学徽学研究中心研究员,黄山学院研究员。
责任编校秋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