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论马克思主义在中国确立的历史必然性

毕彩云

（空军航空大学 社会科学系，吉林 长春130012）

马克思主义是国际无产阶级领袖和革命导师卡尔·马克思和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创立的关于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运动的学说和思想体系。马克思主义诞生于19世纪40年代的西欧，是资本主义矛盾激化和工人运动发展的产物。相对于19世纪中期的西欧来说，近代中国是一个遭受外敌入侵的“半殖民地半封建”［1］（P620）的破碎的国情环境。那么，马克思主义是如何被早期中国共产党人信奉和确立为近代中国的救国和建国指导思想的呢？回顾历史，再次得到的肯定回答仍然是：马克思主义作为近现代中国革命和建设指导思想的确立，是中国历史发展的必然。

一、近代资本主义对中国的疯狂侵略——民族感情上的伤害

中国自1840年鸦片战争以后，进入了历史的近代。中国的近代，不同于西欧英国、法国的近代。英国、法国由封建中世纪进入资本主义近代，是经济、政治、文化的发展，是国家的富裕和强盛。近代的中国，可以说是“灾难深重”。这种深重的灾难，首先而且主要来自外国的侵略：起先是资本主义列强的侵略，随着资本主义发展到帝国主义阶段，就是帝国主义的侵略。这种侵略的结果，不同于英帝国主义独占印度，而是由若干个帝国主义国家共同控制和统治中国。用毛泽东的语言来说，中国不是一个“任何帝国主义直接统治的殖民地”［1］（P51），而是一个许多“帝国主义国家间接统治”［1］（P51）和“互相争夺的半殖民地”［1］（P101）国家。如中国遭受外敌侵略，从西欧第一个资本主义国家荷兰就已经开始。1840年之后，世界上大大小小的帝国主义国家更是大规模连绵不断地对中国进行全方位侵扰。先有“一八四○年的英国鸦片战争，一八五七年的英法联军战争，一八八四年中法战争，一八九四的中日战争，一九○○年的八国联军战争”［1］（P622），接着“从一九三一年‘九一八’以后”，日本帝国主义作为后起的亚洲帝国主义国家更是对中国发动全面的“大举进攻”，使“半殖民地的中国的一大块土地沦为日本的殖民地”［1］（P624）。通过战争，帝国主义列强不但索取了巨大的赔款，还割占了中国大量的土地，“例如日本占领了台湾和澎湖列岛，‘租借’了旅顺，英国占领了香港，法国‘租借’了广州湾”［1］（P622）。除割地、赔款之外，每一场侵略战争后所有的帝国主义国家还都通过签订不平等条约获得经济、政治、文化、军事等方面的巨大收益。如根据这些不平等条约，各帝国主义国家“取得了在中国驻扎海军和陆军的权利，取得了领事裁判权，并把全中国划分为几个帝国主义国家的势力范围”；“控制了中国一切重要的通商口岸……控制了中国的海关和对外贸易，控制了中国的交通事业（海上的、陆上的、内河的和空中的）”；“在中国经营了许多轻工业和重工业的企业，以便直接利用中国的原料和廉价的劳动力，并以此对中国的民族工业进行直接的经济压迫，直接地阻碍中国生产力的发展”；“借款给中国政府，并在中国开设银行，垄断了中国的金融和财政”；“从中国的通商都市直至穷乡僻壤，造成了一个买办的和商业高利贷的剥削网，造成了为帝国主义服务的买办阶级和商业高利贷阶级”，“使中国的封建地主阶级变为它们统治中国的支柱，供给中国反动政府以大量的军火和大批的军事顾问”；通过“传教，办医院，办学校，办报纸和吸引留学生等”文化侵略，“麻醉中国人民的精神”［1］（P624）。以上近代西方资本主义列强对中国进行的这种长期、野蛮、全面和频繁的侵略必然会激起近代中国人民强烈的民族反抗感情。所以，中国自近代起，经历中国近代历史的人，或者透彻熟悉中国近代惨痛经历的人们，无疑对资本主义和帝国主义的贪婪、血腥都有一种直观的感情上的憎恶。新中国建立初期，在资本主义工商业不法行为下，民间之所以会掀起那么大反对资本主义的共同呼声，不能说与这种历史上的民族屈辱情绪没有关系。

当然，痛恨资本主义侵略带给中国的屈辱，并没有妨碍中国近代有识之士把学习的目光投向更加先进于自己的宿敌，但结果却是屡试屡败、屡败屡试。这种实践中的痛苦教训构成了中国仁人志士转而学习马克思主义的重要实践原因。

二、近代中国学习西方资本主义的屡次失败——沉痛教训

对马克思主义的选择过程首先来源于对近代救国之路的选择。由于西方列强对中国的侵略，近代中国先进人士面临的头号问题必然是如何救中国、如何避免中国的灭亡。那么如何救中国呢？毛泽东说：“帝国主义与中国封建主义相结合，把中国变为半殖民地和殖民地的过程，也就是中国人民反抗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过程。”［1］（P626）这种抗争，首先表现为发动直接的连绵不断的起义和革命，如近代中国发生的那么多革命：“从鸦片战争、太平天国运动、中法战争、中日战争、戊戌政变、义和团运动、辛亥革命、五四运动、五卅运动、北伐战争、土地革命战争、直至现在的抗日战争，都表现了中国人民不甘屈服于帝国主义及其走狗的顽强的反抗精神”［1］（P626）；其次，这种抗争，也表现为对国家独立和社会进步道路的探索，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民主。后者在中国共产党成立之前曾长期地表现为对西方资本主义国家的学习——师夷长技以制夷。但结果，正如毛泽东实事求是概括的那样：“要救国，只有维新，要维新，只有学外国。那时的外国只有西方资本主义国家是进步的，它们成功地建设了资产阶级的现代国家。日本人向西方学习有成效，中国人也想向日本人学。在那时的中国人看来，俄国是落后的，很少人想学俄国，这就是十九世纪四十年代至二十世纪初期中国人学习外国的情形”；“中国人向西方学得很不少，但是行不通，理想总是不能实现。多次奋斗，包括辛亥革命那样全国规模的运动，都失败了。”［1］（P1475）

回顾历史的确如此。在这些学习西方的浪潮中，首先涌起的是地主阶级改革派。鸦片战争时期以林则徐、魏源为代表的地主阶级改革派，鉴于当时政治的腐败，意图通过和平“变法”的方式，整顿吏治，学习西方国家先进的技艺如战舰、火器以及养兵练兵诸法来反对侵略、保卫国家、救亡图存。结果，只是大海微澜，没有荡起令人鼓舞的浪花。继地主阶级改革派之后出现的太平天国运动改革派，以太平天国领袖洪秀全的族弟洪仁玕的《资政新编》这一纲领性文献为巅峰，倡导学习西方。他主张“发展工业，开采矿藏，发展交通；开办银行，发行纸币，建立邮局、医院、报馆，奖励科技发明，允许今人投资办实业，并兴办教育，解放妇女，承认雇佣制度等”［2］（P27），但结果仍是无法付诸实施。太平天国之后，中国近代历史上持续最久规模最大的一次学习西方的尝试自然当属地主阶级洋务派的洋务运动。从19世纪60年代到90年代，以封建大官僚李鸿章、张之洞等人为代表，造军舰，办海军，造洋枪洋炮；继而又在“求富”口号下办民用工业，造机器，开铁矿煤矿，办各种轻工业工厂。然而甲午一战，洋务战果全毁，洋务派试图通过办洋务实现“自强”的美好愿望在残酷事实的打击下证明依然是泡影。洋务派之后，继之而起的是康有为、梁启超为代表的资产阶级维新派。19世纪90年代后期，康梁代表的维新派，主张变法维新、改革封建君主专制制度、建立西方君主立宪资本主义制度，发展中国资本主义。为此，康梁奔走呼号，提出开国会，定宪法，办铁路等“富国之法”。但历史仍然没有成全他们，维新持续“百日”就匆匆夭折。历史把孙中山领导的资产阶级革命派推上风口浪尖，这是近代中国在民族资本有了进一步发展的社会基础上出现的一次有理论、有纲领、有政党领导的比较正规的资产阶级性质的革命。辛亥革命一举推翻清朝皇帝的统治，资产阶级共和国在中国大地上诞生。中华民国在采用美国三权分立基础上改造而成的五权宪法，中国首次出现大总统、国会和代议制。一度，中国人民真诚地认为中国从此获得了新生。然而，不久，袁世凯称帝闹剧、张勋辫子复辟、军阀分裂争权，一幕幕借尸还魂的封建复辟闹剧在中国大地上走马灯似的上演。正如毛泽东所说：“国家的情况一天一天坏，环境迫使人们活不下去。怀疑产生了，增长了，发展了。”［1］（P1475）人们开始了新的思考，新的探索。而正在此时，“俄国人举行了十月革命，创立了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中国人和全人类对俄国人都另眼相看了。这时，也只是在这时，中国人从思想到生活，才出现了一个崭新的时期。中国人找到了马克思列宁主义这个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普遍真理，中国的面目就起了变化了。”［1］（P1475）

三、第一次世界大战带来的毁灭感与俄国十月革命的正面昭示——现实启迪

1840年以来帝国主义对中国的长期、频繁、野蛮、全方位的侵略掠夺，除了激起中国人民痛恨西方资本主义的民族感情、暴力抗争并学习西方热潮之外，也带来了中国人民对资本主义贪婪本性和制度本质的理智反思。20世纪初期，随着对西方资本主义社会制度及其社会实际状况的深入了解，中国的一些先进分子已经逐渐明确认识到：西方列强尽管有着相对于半殖民地半封建中国先进得多的“社会制度、社会劳动生产率和物质力量”，但“资本主义激烈的市场竞争、弱肉强食”［2］（P153）也使得他们一方面侵略成性、野蛮残酷，从而不可能、不愿意真心帮助中国强大；另一方面，其社会内部也“非均等化分化严重，贫富阶级生活悬殊有别于天壤”［2］（P153），不但其代议政体“以为人类和国家的长治久安之计……不足信”［3］（P314），其民权办法同样也“不能做我们的标准，不足为我们的导师”［3］（P317）。以上反思随着不久到来的资本主义列强之间的第一次世界大战和俄国社会主义制度的确立，更加地被明确、强化和扩大了。也“就是这样，西方资产阶级的文明，资产阶级的民主主义，资产阶级共和国的方案，在中国人民的心目中，一齐破了产”［1］（P1476）。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这是一场帝国主义之间的世界范围内的角力和非正义战争，战争的目的是为了掠夺资源。这也是一场当时人类有史以来最惨烈的战争：战争利用了人类文明从物理到化学全面的科技成果，非常惨烈，使人深刻体会到文明的负力量。4年零3个月的战争，卷入人口15亿以上，军民死伤3 000多万。第一次世界大战把帝国主义贪得无厌的本性暴露得一览无遗。一向受够帝国主义侵略之苦的中国人，在长期学习西方失败的失望和初步反思资本主义制度的理性基础之上，又增加了一种基于更加清醒认识的空前幻灭感。

也正值此时，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的后期，俄国爆发了马克思主义指导下的十月社会主义革命。革命后的俄国第一次在落后国家的基础上“创立了世界上第一个社会主义国家”［1］（P1475）。于是，“过去蕴藏在地下为外国人所看不见的伟大的俄国无产阶级和劳动人民的革命精力……像火山一样突然爆发出来了，中国人和全人类对俄国人都另眼相看了”［1］（P1475）。这个新的国家不仅承诺为世界人民带来和平、谋求彻底解放，而且采取了一系列大快人心的实际措施：坚决退出了第一次世界大战，破天荒第一次主动废除了前沙俄时期强加给中国的一系列不平等条约；专门成立了共产国际，帮助指导世界被压迫民族和人民的解放事业。这给世界上同样遭受着残酷剥削和压迫的中国人民提供了有力的支撑和指导。从此，中国的先进分子以北京大学的陈独秀和李大钊为杰出代表，转移目光，从研究俄罗斯革命问题，进而研究成功指导了俄国革命的马克思主义，使得马克思主义作为科学真理也开始在中国的大地上传播和共鸣。之后，正是在列宁和共产国际的指导下，中国成立了共产党。“十月革命一声炮响，给我们送来了马克思列宁主义。十月革命帮助了全世界的也帮助了中国的先进分子，用无产阶级的宇宙观作为观察国家命运的工具，重新考虑自己的问题。走俄国人的路——这就是结论。”［1］（P1476）

四、马克思主义本身的科学魅力——真理感召

马克思主义之所以在中国近现代思潮中脱颖而出，被确立为中国共产党的指导思想，与马克思主义本身的科学魅力也是密切相关的。正是在学习和探索中服膺于马克思主义的真理光辉和巨大魅力，马克思主义自从传入中国，就一步步感召着大批的先进分子，获得了积极和强劲的传播和信仰。

马克思主义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创立的关于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运动的学说和思想体系，是为被压迫阶级和被压迫民族提供斗争指导的学说。它虽然诞生于19世纪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制度环境之下，但因为它建立在科学的辩证唯物论和历史唯物论的哲学基础之上，揭示了人类社会发展的客观规律，不但为被压迫阶级和被压迫民族的解放指明了科学共产主义的光辉前景，而且也找到了实现人类解放所依赖的阶级力量、指出了人类大同社会实现的具体途径，所以是切实可被无产阶级掌握的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普遍真理和思想武器。即如列宁评价标志马克思主义科学体系基本形成的《共产党宣言》所说的那样：“这部著作以天才透彻鲜明的笔调叙述了新的世界观，即包括有社会生活在内的彻底唯物论，作为最完备最精深发展观的辩证法，论阶级斗争和共产主义新社会创造者无产阶级所负全世界历史革命的学说。”［4］（P578）

马克思主义是由马克思主义哲学、政治经济学和科学共产主义3部分构成的完整统一的科学体系。马克思主义哲学包括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是一种伟大的认识工具。辩证唯物主义是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理论，它由黑格尔辩证法和费尔巴哈唯物论创新发展而来。历史唯物主义由辩证唯物主义用于观察人类社会而来，即唯物史观。在马克思之前，如何看待人类社会和社会现象并没有一个科学正确的方法，经常归因于意识领域等唯心的解释。而只有建立在辩证唯物论基础上的历史唯物主义，才第一次运用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矛盾运动的原理，揭示了人类社会各种现象背后的经济、生产关系和阶级利益上的根本动因。政治经济学是马克思主义的第二大构成部分。马克思发现了决定社会现象和发展方向的是经济基础，因此他致力于政治经济学，认真研究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制度。通过研究，马克思在古典经济学者亚丹斯密、李加图等“劳动价值论”的基础上，发现了资本家剥削工人的秘密——剩余价值，从而使这些古典经济学家迟迟想不明白的“资本家为何不劳动而能致富，整日劳动的工人却很贫困”的问题得到了科学的解答。即：任何一种商品的价值都由消耗于生产这个商品的社会平均劳动时间决定。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中，工人的劳动力是一种商品。工人在资本家工厂里做工，其获得的工资只是用于“维持其劳动力低生产”的、“一部分劳动时间创造”的价值，而另外大部分劳动时间所创造的价值，都被资本家剥削了去，成为剩余价值。资本家剥削工人剩余价值之后，通过进一步地扩大资本和生产，更加打击了工农业小生产，造成更多的小生产者加入破产失业大军，继而利用在业工人与失业工人的矛盾，更加残酷剥削工人，获得更丰厚的剩余价值即利润。循环往复，不劳动者愈来愈富，劳动者愈来愈穷。除了剩余价值，马克思在资本主义社会经济制度的研究中，还发现了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本身具有的无法调和的根本矛盾——社会大生产和生产的私人无政府状态之间的矛盾，从而在现实资本主义制度还表现得很强大、巩固的时候，发现了资本主义社会必然灭亡、共产主义革命必然胜利的发展规律。同时，资本家对剩余价值剥削及剥削的扩大，一方面造成工人阶级的更加贫困，另一方面也促成了工人阶级队伍的更加壮大、团结、组织和纪律，从而为暴力斗争建立无产阶级政权以最终实现共产主义制度提供了更加强有力的阶级力量。科学共产主义学说是马克思主义的第三大构成部分。在马克思之前，西欧的空想社会主义者傅立叶、圣西门、欧文等已经进行了共产主义思想宣传和实验。他们批评资本主义制度，指责、咒骂、梦想消灭它。但苦于均找不到正确的道路和真正能够依靠的力量。所以他们的共产主义通常被视为空想共产主义。而只有马克思，既确立了辩证唯物主义和历史唯物主义，又深入、创造性地研究了政治经济学，不但找到了埋葬资本主义制度的现实力量——无产阶级，又为无产阶级实现自身解放找到了正确的道路——领导群众进行暴力斗争、建立无产阶级专政，从而使共产主义由原来的空想第一次变为有依靠力量和具体途径的科学，创立了科学共产主义学说。

总之，马克思主义作为无产阶级谋求自身解放和人类解放的学说，不但超越古典经济学家找到了剩余价值这一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剥削秘密，而且超越空想共产主义者，为共产主义美好制度的实现找到了真正可以依靠的阶级力量和斗争途径。所以，马克思主义是令人信服的普遍真理，早期中国共产党人无疑是深刻地受到了这种真理的感召从而矢志不移！其实，不但早期中国共产党人如此，就是21世纪的今天，完整准确地学习马克思主义著作经典，人们仍然能够经常地被其真理的力量所震撼和鼓舞。马克思主义没有过时！

从以上回顾和追述可以看出，正是在经历长期的屈辱历史之后，在对资本主义残酷本性的痛苦体察基础之上，通过总结现实实践经验教训、学习和研究马克思列宁主义理论，早期中国共产党人逐渐清醒认识到只有马克思主义才是救治中国的唯一真理，并最终选择马克思主义作为中国革命的指导思想。那么，历史也以其雄辩的事实证明了和证明着马克思主义指导思想在中国的确立，是中国近代历史的客观选择，是中国历史发展的必然。

［1］ 毛泽东选集［M］．竖排版．北京：人民出版社，1964．

［2］ 李鹏程．毛泽东与中国文化［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

［3］ 孙中山全集［M］．北京：中华书局，1985．

［4］ 列宁选集（2）［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