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万维
(华中师范大学历史文献学研究所,湖北 武汉 430079)
清季大儒纪昀用毕生精力来撰写 《四库全书总目》,其合作者戴震、翁方纲、邵晋涵等人也是一时不二之选。尤其如戴震,则是学术史上的煌煌大家。《四库全书总目》亦称《四库提要》,堪称文献学“头等大作”。周中孚初见《四库提要》,便谓“为学之涂径在是”(《郑堂读书记》刘承干跋),张之洞亦称之为“学问门径”;《四库提要》每部、每类之前均有一篇“叙”,是为《四库提要叙》,文献学大家张舜徽称之为“门径中之门径”。所谓“门径中之门径”,笔者的理解在于它不仅总括中国古代学术发展史大纲,更在于它提点了不少学术史发展里头的基本问题和重要问题,这些问题正是切入学术的重要门径。如关于易学的流变,《四库提要·易类叙》认为:“汉儒言象数,去古未远也”,到王弼“尽黜象数,说以老庄”,进而“一变而胡瑗、程子,始阐明儒理;再变而李光、杨万里,又参证史事,《易》遂日启其论端。”寥寥数语,即指出易学两千年发展史的几个阶段的转折性变化,也指出了易学研究的基本问题,揽总撷要,始得大体,至今依然有用。又如,《四库提要叙》指出《尚书》研究的核心问题:今文古文之争、错简、《禹贡》山水、《洪范》畴数。迄今为止,这些都是《尚书》研究的最基本的问题。至于儒家发展史上的一些流变,《提要叙》也有些有趣的描述:“古之儒者,立身行己,诵法先王,务以通经致用而已,无敢自命圣贤者。王通教授河汾,始摹拟尼山,递相标榜,此亦世变之渐矣。”(《子部·儒家类叙》)这样生动的文字在《提要叙》并不少见。
四部分类法是在汉代开始形成的学术传统与百科分类需要之间的一个折衷,这个折中的起缘就是经学核心地位的确立。汉人立经之际,并不打算给其他文献也进行分类。从“七略”到“四部”,其徘徊和变迁还是很明显的。可以肯定的是,后来产生的四部分类法,很大程度建立在经学已经形成这一事实基础上。先有经学,再给经学以外的其他文献典籍分门别类,问题也就出现了。经部典籍不多,但是构成却比较复杂。既有政治史色彩的《尚书》,也有文学色彩的《诗经》,也有《论语》这样的思想史奠基之作;有表述重要伦理价值观的《孝经》,小学之草创经典如《尔雅》者亦可跻身经部,俨然总揽释词明义之纲。这些书都有一个共同特点,都是文化源头的重要典籍,从这个意义上来看,经学的归类依据并不是类型性而是时间性,而诸经的时间性决定其经典性。也就是说,从“百科”的含义来讲,只有史、子、集三部,经部所包含的就是史、子、集三部的经典文献。
经学形成于汉代,而四部分类的雏形,魏晋间或出现。《隋书·经籍志》第一次写进正史,算是明确下来。以后的官修史书乃至私撰目录,类目虽略有变更,但基本沿用此法。五经博士的设立是经学创立的最重要的标志性事件。五经是先秦文献,博士是秦官。“五经”与“博士”合而为一,则是汉人亦政治亦学术的一大创造,中国学术机构最早以官办的方式问世。什么是“经学价值观”?我们先看段玉裁《说文解字注》关于“经”字的注解:“织之纵丝谓之经。必先有经,然后有纬,是故三纲、五常、六艺谓之天地常经。”虽是文字之学,仍不废纲常六艺。《汉书·儒林传》云:“六艺者,王教之典籍,先圣所以明天道,正人伦,致至治之成法也。”汉人设经,目的很明确,就是“明天道、正人伦、致至治”。这九个字,可以视为经学的核心价值观。这一价值观,对其文学观也产生重要影响。如《集部总叙》中所言“典册高文,清辞丽句,亦未尝不高标独秀,挺出邓林。此在剪刈卮言,别裁伪体,不必以猥滥病也”,一方面是集部选裁文献的标准,一方面也体现了经学价值观对集部编撰的影响。这一点,从后面对宋元词曲的轻蔑之情尤其能体现。“剪刈卮言,别裁伪体”之所谓“卮言”,应是指那些与“明天道、正人伦”无益之语。
从汉代的五经,到隋唐的九经,至南宋的十三经时基本定型。担负有“明天道”重任的经学被赋予“百科之长”的特殊地位,如同一套“文化宪法”,造就了经学的“绝对封闭”,南宋以来近千年间竟再无增减。而史部、集部因为体裁有较为显著的排他性,因此也显得“相对封闭”,倒是子部有很大的弹性。《子部总叙》云,“自六经以外,立说者皆子书也”。然而,子部在后来所涵盖的绝非“立说”者,凡天文、历数、五行、医家等等,均入子部。“述艺”之流亦当“立说”论,甚至如艺术、类书也归入子部。这就是经、史、集相对封闭的结果。因此,《四库全书》之子部除了儒家、兵家、法家、杂家、释家、道家等类,还有农家类、艺术类、谱录类、术数类、天文算法类、医家类、类书类,甚至如志怪的小说家类亦入子部。小说家又包括哪一些?《小说家类叙》认为:“迹其流别,凡有三派:其一叙述杂事,其一记录异闻,其一缀辑琐语也。”此时,清儒也难免面有难色:“屈原《天问》,杂陈神怪,多莫知所出,意即小说家言。”还好,四库馆臣没有因此将楚辞归入子部。
从以上所述,不难看出四部分类法的局限。虽然集部卷帙浩瀚、著作繁富,但是目类却很简单:“集部之目,楚辞最古,别集次之,总集次之,诗文评有晚出,词曲则其闰余也。”(《集部总叙》)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归入经部,因此就出现“楚辞最古”这样的描述,造成一种文献学史的假象。不熟悉中国文学史的读者可能就容易引起误会,以为《楚辞》就是中国文学最早的文集。
文学自觉开始于屈原,但是成为社会化的公共文化意识,却在汉代。“古人不以文章名,故秦以前书无称屈原、宋玉工赋者。洎乎汉代,始有词人”,因此才有“武帝命所忠求相如遗书,魏文帝亦诏天下上孔融文章”之说(以上均二则见《集部总叙》)。
“古人不以文章名”中之“文章”,正是集部所包含的全部作品。这个“文章”基本与今日的“文章”含义相近。“文章”一词,最早见于《墨子·非乐上》:“非以刻镂华文章之色以为不美也”,当然,墨子所言“文章”指的是华彩纹理而非文辞篇章。“文章”的文辞篇章之义,或以《史记·儒林列传序》中为最早见:“明天人分际,通古今之义,文章尔雅,训辞深厚,恩施甚美。”到杜甫的“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与今日的“文章”的含义基本接近了。虽然“文学”一词缘起也很早,如《论语·先进》就有“政事:冉有、季路,文学:子游、子夏”之语,但是此“文学”并非近代以来的作为语言艺术表现形式总称的“文学”概念,而是“文化学说”之意。简单地说,“文章”主要指的是韵文和古文,因此笔记小说这种记事色彩很浓厚的体材,往往被视为“史”或者“子”。直到传奇小说、章回小说进一步发展之后,尤其是近代以来,这种叙事的巨大的表现力和艺术价值才得到充分的认识,成为重要的文学形式,与“文章”共同构成“文学”的多元格局。
《四库全书》集部囊括了中国古典文学中合乎“文章”者的绝大多数重要作品。有文学史论者因为《四库全书》集部不含小说而认为小说在古代不被列入文学范畴。这种观点是有欠缺的。因为我们所知的文学概念,是一个受西方影响在近代以来逐步形成的一个新的概念,是一个时代性事物。在没有“文学”的年代,“集部”能涵盖的只能是“文章”而不是“文学”。
《诗经》在经部,古文的典范之作《春秋左传》也在经部,志怪小说在子部,史料笔记和传记在史部,因此,合乎现代文学概念的传统文献,遍布经、史、子、集四部。这是中国的学术传统的特殊话语所决定的,也可以说是经学主导之下的学术传统的必然现象。
子部分儒、法、农诸类凡14种,基本上是以思想内容为分类依据;集部却以编辑方式和题材并相成类:楚辞、诗文评、词曲以体裁分类,而总集、别集却以编辑方式分类。体裁和编辑方式共同作为分类的依据,也就难免要产生一些问题了。
作为一种诗歌体裁的总集的楚辞单列一类,自《隋书·经籍志》开始。“《隋志》集部,以《楚辞》别为一门,历代因之。盖汉魏以下,赋体既变,无全集皆作此体者。他集不与《楚辞》类,《楚辞》亦不与他集类,体例既异,理不得不分著也。”(《楚辞类叙》)清人显然也意识到楚辞单列一类的问题。然而他们虽然意识到其中的问题,但是并不敢越雷池一步,还给了“他集不与《楚辞》类,《楚辞》亦不与他集类,体例既异,理不得不分著也”这样的解释,显然并不在理。如果这个逻辑成立,那么诗集与文集是否也应该另立其类,如汉赋、骈文等等。因此,“体例既异”并不能成为楚辞单列的理由。
如果楚辞数量庞大,或许还有单独成类的价值。楚辞著作的数量如何?六朝始有人开始编撰文集也就是“别集”,到了隋唐时期,数量已经比较可观,仅《隋书·经籍志》中所记录的别集437部共4381卷,总集107部计2213卷,而楚辞类仅10部29卷,数量非常悬殊。《清史稿·艺文志》集部楚辞类存目37种93卷,武作成补编40种118卷,共77种211卷;而别集 1685部 20820卷,武作成补编 2890部12661卷,共4575部,33481卷。《清史稿·艺文志》仅收清人著作,挂一漏万的正编与武作成的补编依然没有穷尽清人著述,但是正编和补编收录的清人的著述已经是数目庞大。清人编撰的包括 《全唐诗》、《全唐文》、《全上古三代秦汉三国六朝文》等重要文集在内的总集,《清志》著录503部共15420卷,武作成补编354部共6247卷。纵览2000年学术史的《四库全书》著录的楚辞仅寥寥6种65卷,而别集961部18038卷。数量上,二者亦无法形成一种可资平列的分量。张舜徽《四库提要叙讲疏》对楚辞单列一类也表示质疑:“窃谓此类著述无多,似可以冠总集之首,不必别为一类。”张先生进一步阐明:“六朝时赋集之编多家,《隋志》悉入总集;宋元人所编《乐府诗集》、《古乐府》之类,《四库总目》亦归之总集。斯皆文以类聚,合集成书,与《楚辞》体例相近,惟时代不同耳。”
现在无法知道 《隋志》为什么会将楚辞单列一类,但是看看楚辞与文集(别集)流变,或许能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虽然《隋志》的别集中载录了《荀况集》、《宋玉集》、《汉武帝集》、《淮南王集》等早期个人文集,但是这些“文集”大多数是后人编就。《集部总叙》云:“至于六朝,始自编次;唐末又刊版印行。”这段材料来自贯休的《禅月集》,也是古代文献史的重要材料,张舜徽《四库提要叙讲疏·集部总叙》证:“六朝时,齐司农左长史张融自编所写文成《玉海集》十卷,乃自编文集之始。”[1]因此,文人自编文集,应该始于六朝。而《楚辞》从汉代开始就有很大的影响。从刘向定名,到刘安、司马迁、扬雄、班固等大儒对屈原辞均又极高评价,王逸的《章句》的编撰流布,楚辞在文学史上的重要性是显而易见的,其影响力早早确立,至隋唐时代已经是煌煌如也。流传时间长久所形成的积淀,使得楚辞在隋唐之际已经具有较高地位。楚辞业已形成的影响力,使得它在其他文集之前,具有一定的“特殊性”,在唐人看来不宜于近世文人合流,足可独立成类。这与《诗经》因此重要性而列入经部的情形类似。
《隋志》关于楚辞的注文也能说明上述观点:“《楚辞》者,屈原之所作也。……弟子宋玉,痛惜其师,伤而和之。其后,贾谊、东方朔、刘向、扬雄,佳其文采,拟之而作。盖以原楚人也,谓之‘楚辞’。然其气质高丽,雅致清远,后之文人,咸不能逮。”同为楚辞重要作者的宋玉,在《隋志》中是有个人文集的,但并不被列入楚辞类,而是以三卷《宋玉集》载录于别集。可见,《隋志》之“楚辞”非要收尽所有楚辞,而是收“屈原之所作也”,可见《隋志》的楚辞一类作品的定位,标准是“后之文人咸不能逮”的屈原辞的“气质高丽”,而非楚辞这种体裁。
从汉代至今,屈原的文学地位高标不坠。刘大杰的《中国文学发展史》认为屈原是“中国文学史上第一个出现的伟大诗人”。[2]我们不好对这个论断作出质疑,因为《诗经》中有明确记载的作者许穆夫人或许算不上“伟大”,许穆夫人的作品《载驰》等或许也不够伟大。许穆夫人的事迹见于《左传·闵公二年》,闵公二年也就是前660年,而屈原生活的年代,现在较多人接受浦江清的考证,屈原生活的起点也就在楚威王元年也就是前339年。许穆夫人比屈原要早300多年,但是屈原所形成的文化影响,确实前者远远不能企及。屈原的影响力在隋唐之际,难再有人与之匹敌,这也许才是《隋志》单列屈原辞的主要原因。四库馆臣的“体例既异”之说,显然站不住脚。沿用《隋志》分类法并为之强解,是清人墨守成规。
因五经的重要性而创立经学,又因楚辞地位的特殊而单列集部一类,二者思路相近。集部之有楚辞一类,犹如四部之有经部。既然楚辞可单列一类,因此后来也就有可能有词曲也单列一类。集部分类于是可按体裁分,亦可按编撰方式分。如果说《隋志》因为屈原辞的高标而单列,那么四库馆臣将词曲立类则是因其“冶荡”和“厥品颇卑”。
事实上清代文论对宋元词曲是颇为赞誉和喜爱的。经学大家朱彝尊编辑《词综》,集唐、宋、金、元词,并有诸多精彩词论。其他文人关于宋元词曲的佳论不胜枚举。但是,《四库提要叙》的情形却完全不同。《四库全书》的别集并不包括词曲集,而是让词曲另立一部,列于“诗文评类”之后,忝为集部之末。以苏轼的著作为例:《东坡志林》、《东坡手泽》归于子部,《东坡书传》、《东坡易传》归于经部,《东坡词》归于集部词曲类,《东坡诗话》归于集部诗文评类,《东坡全集》、《东坡诗集注》归于集部别集类。词集和诗集被归结为两个不同品类。
《集部总叙·辞曲类叙》称:“词曲二体,在文章技艺之间。厥品颇卑,作者弗贵。特才华之士,以绮语相高耳。然《三百篇》变而古诗,古诗变而近体,近体变而词,词变而曲,层累而降,莫知其然。究厥渊源,实亦乐府之馀音,风人之末派。其于文苑,同属附庸,亦未可全斥为俳优也。”四库馆臣对词曲的轻蔑可见一斑。但是在贬低词曲的地位同时,也道出了“文章”发展史从《诗经》到词曲之间的变迁,只不过清儒未能对这种变迁的合理性充分肯定,“未可全斥为俳优也”已经堪称是词曲的“最高”定位了。
四库馆臣对文章流变的认识,或许受到顾炎武的影响。《日知录》卷二十一之《诗体代降》云:“《三百篇》之不能不降而《楚辞》,《楚辞》不能不降而汉、魏,汉、魏之不能不降而六朝,六朝之不能不降而唐也,势也。用一代之体,则必似一代之文而后为合格。”不管二者之间有无因承关系,这种从宏观的历史视角来把握文学风格流变的认识,都是美学史重要的素材。当然,不管是纪昀,还是顾炎武,虽然都没有给这种体裁之“势”作出更具体的解释,但都意识到这种体裁的时代性及其必然。只不过是《四库提要》虽然认识到体裁的流变的必然性,却未能正视这种流变的价值,而是以《诗经》为核心价值观的价值标准,影响了他们对后出体裁的正确认识。这也是经世济用观念为主导的思想之下,发生变形的文学价值观。
尽管如此,四库馆臣对词曲自身的评论还是很深入的,与对其他门类的评论一样准确且扼要。“至于倚声末技,分派诗歌。其间周、柳、苏、辛,亦递争轨辙,然其得其失,不足轻重,姑附存以备一格而已。”(《集部总叙》)在《东坡词》条目中对此有更深入的讲述:“词自晚唐、五代以来,以清切婉丽为宗。至柳永而一变,如诗家之有白居易,至轼而又一变,如诗家之有韩愈。遂开南宋辛弃疾等一派。”[3]词曲类《珠玉词》中评晏殊:“……殊幼儿几道尝称殊词不作妇人语。今观其集,绮艳之词不少。盖几道欲重其父名,故作是言,非确论也。”[3](P1806)又,柳永《乐章集》中有言:“……盖词本管弦冶荡之音,而永所作旖旎近情,故使人易入。虽颇以俗为病,然好之者终不绝也。”[3](P1807)当然,品鉴词曲,四库馆臣对其“清切婉丽”还是极为敏感,甚至讥之为“冶荡之音”。
清代文人也大量从事词曲创作,仅载录于《清史稿·艺文志》的,就数目可观。《清志》也沿用《四库全书》分类法,总集之后还有诗文评和词曲二类。词曲一类正编载录清人所作词曲集283部共1424卷,武作成补编478部1204卷,看来清人不但欣赏宋元词曲者大有人在,甚至愿意书写这些“品格不高”、“旖旎近情”的词曲的大有人在。四库馆臣与清代词曲作家、文论家的对词曲的态度大相径庭。
清代学术完成了一个极为难以企及的高峰,继承汉代以来的经学核心思想及其价值观,这也是传统社会的文化灵魂。经学价值观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四库馆臣对百科知识和多元文化的理解方法,甚至如“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样的民间观念也可能是经学价值观的一种世俗化变异。知识分子对经学价值观的遵循与其说这是对专制宗主的迎合,勿若说是中世纪知识分子的一种文化责任、社会责任的自觉和使命感。从《四库提要叙》来看,四库馆臣有很好的理性主义态度和批判精神,尤其是对古代社会的神秘主义文化有较多的批判。如对汉代谶纬的批判:“班固索《洪范》于《洛书》,诸儒併及《河图》,支离轇轕,淆经义矣。”(《经部·书类叙》)诸如此类颇有见地的观点并非偶见。然而,以“明天道、正人伦”的经世致用思想,虽然充满积极向上的集体主义精神,但往往容易陷入极端实用主义的窠臼。如《隋志》所言:“文者,所以明言也。古者登高能赋,山川而祭,师旅能誓,丧纪能诔,做器能铭,则可以为大夫。”富有理想主义色彩的“明天道”在走向“正人伦”的过程中显得是如此功利(“为大夫”)。经学不仅是封闭的,经学价值观在实际操作的时候,往往被赋予一种浓厚的世俗色彩和功利主义色彩。这一点在对词曲的态度上表现得最为明显。
汉代设立五经博士从一开始就具有明确政治意图,这决定了五经作为学术亦具有某种先决特质。加上经学之率先形成也对四部分类法直接或间接产生诸多影响,因此,如上所述的集部分类法的二元性、对楚辞单立一类原因的分析、四库馆臣对宋元词曲的轻蔑充满着政治功利主义思想等等,这一些都或隐或显地呈现出经学价值观的影响。这样的影响并不所谓或是或非,只能说是学术史对社会史的某种折射和合理存在。
[1]张舜徽.四库提要叙讲疏[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5. 129.
[2]刘大杰.中国文学发展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115.
[3]四库全书总目[M].北京:中华书局,1965.18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