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莉
(陕西职业技术学院,陕西西安710100)
《伊豆的舞女》叙事艺术
杨 莉
(陕西职业技术学院,陕西西安710100)
《伊豆的舞女》;川端康成;叙事艺术;隐含作者
《伊豆的舞女》是一部经典文学作品。以往的研究多从文学艺术性和文化的角度对它进行探讨,常常倾向于将其视为青春爱情小说,而通过对该小说叙事方式的分析,可以发现作品中叙事艺术的成功运用对人物形象的塑造和情景的渲染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从而使《伊豆的舞女》远远超越了简单的爱情故事,而成为具有深刻的社会价值诉求和人格反省力量的经典之作。
《伊豆的舞女》是日本首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殊荣的作家川端康成的代表作之一。小说全文不到一万八千字,却以其清新哀婉的笔调和精致细巧的表现力,描写了少男少女之间纯洁而朦胧的情感,带给读者恬淡清新的意境,在一代又一代的读者心灵深处激起强烈的共鸣和回响,显示了其久远的艺术生命力。
诺贝尔文学奖授奖词中用“敏锐的感受,高超的叙事技巧,表达了最具民族本性的日本”来评价川端康成的文学创作技法[1],其高明的叙事技法可见一斑。作为川端康成的代表作之一的《伊豆的舞女》,无疑是其创作技法灵活运用的成功典范。研究川端文学的叙事技法,不仅有助于我们欣赏并借鉴一代文学巨匠的创作特色,还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日本文学和文化,探寻日本人的内心世界。本文以《伊豆的舞女》的叙事技巧为研究对象,从叙事视角、场景和人物描写以及叙事的社会学意义等角度进行分析。
《伊豆的舞女》是以作者19岁(1918年)之时的伊豆之旅为素材而创作的自传体小说,作品中的“我”即是高中时代的川端康成,所以说到作品创作背景首先要从作者的身世开始入手。作者幼失怙恃,两岁丧父,三岁丧母,由祖父母扶养,在姐姐和祖母相继去世后,16岁时他最后一个亲人、双目失明的祖父也去世了。从小体弱多病的川端康成常年幽闭家中,心理十分的敏感和寂寞,年幼失去双亲,不幸的身世使他形成一种孤僻的“孤儿气质”“受恩惠者气质”。这种性格以及它所带来的令人窒息的忧郁情绪,在东京的喧嚣对比下显得愈发明显,为了从这种压抑的情绪中逃脱,作者踏上了伊豆的旅程。作者在途中被一名十四岁舞女的纯真和美貌所牵动,不由自主地随同舞女等一行巡回演出的艺人,从修善寺经汤岛、汤野一直辗转到了伊豆本岛南端的下田港,之后怀着依依之情,告别了舞女。而这其中的经历就是《伊豆的舞女》的故事来源。而小说的发表是在距伊豆之行的8年后(1926年),其间作者经历了感情的挫折,并曾在1922年怀着“不堪忍受的自怜”的心情重返伊豆,并在此创作了一篇未完成、也没有发表的长篇写生文《汤岛的回忆》,并且以它为原型创作了《伊豆的舞女》和《少年》这两篇小说。
川端康成是日本文坛“新感觉派”的代表人物。新感觉派是日本文坛最早出现的现代主义文学流派,他们“在文学创作上,重视表现自我感受和主观感情,重视主观和直感的作用……。在创作手法上,集西方现代派之大成,是西方各种现代派艺术的综合体。”[2]作为川端康成的早期作品,《伊豆的舞女》可以看作是川端康成写作手法的转变和创新。川端康成在《〈伊豆的舞女〉的作者》中写道:“《伊豆的舞女》一切都按‘我’的所见来写,包括舞女的心理和感情,尤其是写到最后我与舞女不得不分手时,那种惜别的哀怨,炽烈的伤感以及感情深处的波澜,都是通过作者的主观感觉来表现的。”[3]从这一段话我们可以看出,在《伊豆的舞女》中,川端康成沿袭了新感觉手法,在此基础上加入了日本传统的文学理念——物哀,从而形成一种川端康成独特的写作风格,即西方现代意识与日本传统文化思想相融合的写作风格。这种写作风格,川端康成在《伊豆的舞女》之后发表的作品中基本上把它延续贯穿下来,而正是这种独特的风格最终使他登上了文学的最高领奖台。
(一)《伊豆的舞女》叙述聚焦分析
《伊豆的舞女》是川端康成将他自己在旅途中与舞女产生恋情的自身经历进行艺术加工写就的,第一人称叙述无疑与《伊豆的舞女》自传体的性质相吻合,小说采用的是第一人称叙述者“我”与聚焦者相重合的叙述方式,即固定式内聚焦。在第一人称人物聚焦者讲述的故事中,许多是以回忆过去的方式进行的,包括回忆多年以前发生的往事。当然,作品中的第一人称叙述者“我”并不等同于现实生活中的作者,而是一个等同于主人公的“虚构作者”。叙述者进行的叙述是回顾性的,在这种情况下,往往会出现两个不同的自我,即站在叙述当前时间点上的“叙述自我”和涉及处在往事中的“经验自我”,这两种自我代表了不同的视角,都在叙述过程中发挥着作用。[4]我们可以看到,《伊豆的舞女》中出现了两种眼光的交替:叙述者“我”追忆往事的眼光(即“叙述自我”的眼光)和被追忆的“我”正在经历在汤岛旅行时的眼光(即“经验自我”的眼光)。小说的开篇就让人感受到了这两种聚焦方式的互相切换。在小说开头,作者写到:
山路变得弯弯曲曲。快到天城岭了。这时,骤雨白亮亮地笼罩着茂密的杉林,从山麓向我迅猛地横扫过来。
这是通过“经验自我”的视角来描写当时旅途中的景色。旋即,小说便转为“叙述自我”事后的讲述:
那年我二十岁.头戴高等学校的制帽。身穿藏青碎白花纹上衣和裙裤,肩挎一个学生书包。我独自到伊豆旅行,已经第四天了……一派秋色。实在让人目不暇接。
这一段叙述也是对故事背景的一种介绍,而接下来的部分,作者写到:
可是,我的心房却在猛烈跳动。因为一个希望在催促我赶路。这时候。大粒的雨点开始敲打着我。
这样的描写又明显是出自“经验自我”眼光的叙述,描写“我”当时渴望见到艺人们的迫切心情。
值得注意的是,相比“经验自我”而言,“叙述自我”具备更强的认知能力和更强的总结、归纳和评价功能,常常在叙述过程中对情节的发展进行注释、补充和评价。在小说的第四节,提到了“我”决定跟随艺人们到大岛的家的原因时,作者写道:
对她们.我不好奇。也不轻视,完全忘掉她们是巡回艺人了。我这种不寻常的好意,似乎深深地渗进了她们的心。
在第五节,叙述“我”在听到舞女说自己是好人的一幕之后,作者则插入了如下阐述:
我已经二十岁了,再三严格自省.自己的性格被孤儿的气质扭曲了。我忍受不了那种令人窒息的忧郁,才到伊豆来旅行的。因此,有人根据社会上的一般看法,认为我是个好人,我真是感激不尽。
“我”与艺人们之间浓浓的互敬互爱之情流露于字里行间。由此可见,“叙述自我”适时作出的回顾性的盘点,揭示了作品的主题,使读者可以更好地从中体会到小说的内涵。如此一来,文本便穿插进行着出自“经验自我”眼光的“场景展示”与出自“叙述自我”更为成熟的眼光的“补充说明”,进一步加强了故事的戏剧性与可读性。
(二)人物描绘
情节的描写和人物形象的塑造是叙事作品的两大中心任务。以人物身份或名称命名的作品,对人物的刻画应该占据非常重要的地位,《伊豆的舞女》即属此例。小说没有跌宕起伏的情节,如果只是一部单纯的青春小说,无法取得如此高的文学地位,它之所以可以列为川端康成最具成就的代表作品之一,其中一个重要因素是作者通过各种叙述视角,对“我”和舞女的描写细致入微,成功地塑造了人物形象。
如前所述,叙事视角的相异理所当然地会导致不同的叙事效果。作品中“我”和舞女之间的情感,始终带有朦朦胧胧的不透明性。由于第一人称视角的限制,在《伊豆的舞女》中,“我”对舞女的爱慕之心有所展现,作者运用第一人称内聚焦叙事的手段,使用大量描写“我”的动作和心理活动的语言,生动地刻画出“我”的心理状况。在第一节,作者描写了“我”刚到茶馆见到舞女所在的巡回艺人时的情景:
可是,我的心房却在猛烈跳动……好不容易爬到天城岭北口的一家旅馆,吁了一口气,呆若木鸡地站在茶馆门前。我完全如愿以偿,巡回艺人一行正在那里小憩。
作者描写在这之前自己的心理过程:
……她们白天在修善寺,今天晚上来到汤岛,明天可能越过天城岭南行去汤野温泉。在天城山二十多公里的山路上,一定可以追上她们的。我就是这样浮想联翩,急匆匆地赶来的。赶上避雨,我们在茶馆里相遇了。我心里七上八下。
由于内聚焦叙事的限制,舞女内心对于“我”的感情究竟如何,是无法进行直接叙述的,只能通过他人的言语和动作描述予以间接体现。如第二节中,在叙述“我”和舞女一起登上客店二楼,舞女在“我”的面前端茶时略微失态时的场景:
舞女从楼下端茶上来。她刚在我的面前跪坐下来,脸就臊红了,手不停地颤抖,茶碗险些从茶碟上掉下来,于是她就势把它放在铺席上了。茶碗虽没落下,茶却洒了一地。看见她那副羞涩柔媚的表情,我都惊呆了。
“哟,讨厌。这孩子有恋情哩。瞧,瞧……”四十岁的女人吃惊地紧蹙起双眉,把手巾扔了过来。舞女捡起手巾,拘谨地揩了揩铺席。
在整个小说文本中,作者都是通过对舞女外部动作和形态的描写展现其内心活动。在读者看来,这段青涩初恋显得若隐若现,缥缈不定。其实,《伊豆的舞女》中“我”的视角代表的就是男性视角。所以,女性在作品中始终是一个“被看”的“他者”。应该说,求知若渴的舞女对高中生“我”的感情,更接近于一种仰慕和感激交织的情愫。
与此同时,作者使用娴熟的叙事技巧,对自己的“孤儿根性”和“受惠者根性”也进行了细腻的描写。在小说的第一节,茶店的老奶奶送主人公出来的时候,有这样一段文字:
我只不过留下一个五角钱的银币,她竟如此惊愕,感动得热泪都快要夺眶而出。而我只想赶上舞女,老太婆步履蹒跚,反而成为我的累赘了。我们终于来到了山顶的隧道口。
伊豆之行对于“我”有什么影响呢?作者叙述了在回东京的途中帮助了一名无依无靠的老奶奶的经历,通过内聚焦的视角,借助精心选择的表达手段,巧妙地暗示了伊豆之旅对“我”的孤儿根性的改变。在第七节,当矿工请求“我”照顾老太婆时,作者写道:
老婆子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五六个矿工在安慰着老婆子,我爽快地答应照顾她。
同样是对老太太,作者的态度差距却如此之大,可见伊豆之行已经对“我”的性格和处世方式产生了某种潜移默化的影响。在旅途中,随着与舞女一行的相处,“我”的那种孤儿根性被她清水一样纯洁的感情所影响,慢慢地消失澄清了。同样,在和船上的少年聊天过程中,作者写道:
他是河津一家工厂老板的儿子,去东京准备入学考试……我们交谈了几句后,他说:“你是不是遭到什么不幸啦?”
“不,我刚刚同她离别了。”
我非常坦率地说了。就是让我瞧见我在抽泣,我也毫不在意了。
除了从第一人称叙述者的视角进行叙述之外,文学作品中的人物还可以从各自的意识形态视点对其他人物进行评价,每一个人物都可以从各自的视点出发,表现出各自的立场,而视点的意识形态层面和话语层面有着密切的关系。[5]在《伊豆的舞女》中,作者还穿插了社会上其他人对艺人们的评价。如在第一节,“我”问茶馆的老太婆:
“今天晚上那些艺人住在什么地方呢?”
“那种人谁知道会住在哪儿呢,少爷。什么今天晚上,哪有固定住处的哟?哪儿有客人,就住在哪儿呗。”
在第三节,“我”同商人下棋时,艺人们来了,商人说道:
“嗯,没意思,那玩意儿。”
第四节,在旅馆,“我”和艺人们在一起玩,这时,作者写道:
又淳朴又亲切的旅馆娘告诫我说:“请这种人吃饭,白花钱!”
当时的日本社会,艺人们社会地位低下,受人岐视。而“我”是一个高中生,前途无量,被视为社会精英,处处得到他人的尊重和优待。由不同人物视点产生的叙述话语形成对比,而这样的对比制造出文本中的张力,引发读者进一步的思考。很多人都把文中的“我”和舞女间的感情理解为一种朦胧的爱恋,而笔者认为,这种感情远比恋情要复杂,既是一种建立在平等关系上的纯真友情,也是来源于舞女对“我”的格外照顾和赞誉后我的一种感情回报和对舞女境遇的担心和同情。
“隐含作者”是韦恩·布斯(W.C.Booth)于1961年在其著作《小说修辞学》中提出的一个叙事学上的重要概念。“隐含作者”被认为是作者的一个“第二自我”(second self),是一个“隐含的替身”。隐含作者转达了真实作者的审美、伦理等价值取向,它以隐含的方式存在于文本中,由读者通过阅读而“得到”。[6]乔国强教授认为,隐含作者“优于”真实作者的“第二自我”,是一个既包含又独立于真实作者之外的概念。它包括真实作者、真实作者所接受的教育和所受到的社会环境的影响以及读者等诸种因素。就其内涵而言,隐含作者除了是真实作者所创造的之外,至少还应该有三层含义:其一,它与真实作者间的关系是双向的和互动的;其二,它是由真实作者和真实作者所处的环境或所受的社会影响共同构成的;其三,它是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最终还原、构成的一幅图景。具体说,是真实作者的主观意愿、社会环境对真实作者的指导或支配以及读者阅读三者相结合的一种实现。他还以媒体报道中的隐含作者分析为例,指出至少应该存在两个“隐含作者”:一个是由真实作者所塑造的那个隐含或投射在文本中“优于”或“低于”真实作者的那个人;另一个则是“指使真实作者进行报道的社会意识形态和政治文化力量”。[7]那么,《伊豆的舞女》的隐含作者所代表的,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第二自我”或者是一种什么样的文化力量呢?
对于“第二自我”的讨论,不能不涉及到作者川端康成的身世。川端康成少年的不幸使他形成了不善于跟人沟通、表达自己情感的孤儿气质。正是因为自身是个坎坷多难的人,所以川端康成对卖艺街头的艺人、生活凄苦的女侍者等生活在底层的人尤为同情,丝毫不介意他们的低等身份。每当他笔下描写到沦落风尘的艺妓苦苦挣扎就为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而最后连这朴素而简单的希望都破灭时,他总是禁不住发出感叹:“太残酷了”。出于理解而非同情,正是这种对凄苦身世的感同身受萌发了他与众不同的深刻的人道主义精神。在《伊豆的舞女》中我们看到,“我”不但乐于与艺人们同行,请他们吃饭,还邀请舞女——熏子到房间内下棋。艺人们由于得到“我”的尊重而倍感高兴,而“我”也为他们认为自己是个“好人”而感激不尽。这种高兴并感激的心情,现实生活中的作者是很难体会到的。
以往对《伊豆的舞女》的研究中,多倾向于认为:与舞女的接触,或多或少地对“我”的孤儿情绪有所缓解,并使“我”能够更积极开放地与人沟通,伊豆之旅对“我”产生了积极的影响。这样的观点虽然不错,但是并没有阐释清楚问题的全部。如果我们结合川端康成在时隔22年后写的《少年》其中回忆1918年伊豆之行的评论,可以有更深刻的体会。川端康成写道:“我二十岁时,同巡回演出艺人一起旅行的五六天,充满了纯洁的感情,分别的时候,我落泪了。这未必仅仅是我对舞女的感伤。就是现在,我也以一种无聊的心情回忆起舞女,莫不是她情窦初开,作为一个女人对我产生了淡淡的爱恋?不过那时候,我并不这样认为。我自幼就不像一般人,我是在不幸和不自然的环境下成长的。因此,我变成了一个顽固而扭曲了的人,把胆怯的心锁在一个渺小的躯壳里,感到优郁与苦恼。所以别人对我这样一个人表示好意时,我就感激不尽了”。[8]事实上,在以后的岁月中,每逢遭到精神上的打击,川端康成就会前往汤岛,伊豆汤岛俨然成了他心灵的避难所。
所以,《伊豆的舞女》中的那个“第二自我”,远比叙述者“我”要复杂。笔者认为,这个“第二自我”——即隐含作者——可以看作是川端康成在一种逃避心态下所产生的心理折射。这种逃避,不仅是对现实的一种逃避,也是对自我的一种逃避。作者逃避东京的喧嚣来到汤岛,邂逅舞女,却无法逃避不得不分别的无奈。在小说结尾部分,与舞女分别时,作者写道:
船已驶远,我头脑空空如也,没有了时间的感觉。泪水扑簌簌地滴在书包上,连脸颊都觉得凉了,我处在一种美好的空虚心境里,听任泪水向下流,我的头脑变成一泓清水,滴滴嗒嗒地流出来,以后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感到甜蜜的愉快。
在川端康成看来,空虚的心境是“美好”的、“甜蜜而愉快”的。日本文学研究者吉田精一曾评价指出:“川端康成的风格,偏向于传统的作风,富于抒情色彩而内心隐藏着无情的虚无主义。《伊豆的舞女》(大正十五年)正是他那种纯洁的抒情诗体和不太过份的多情善感的果实。这一部小说中的新鲜的、日本式的纯洁感情,加上他的某种哀愁感……就是形成川端康成的要素之一”。[9]结合这些评论,我们或许可以管窥到《伊豆的舞女》中那位扑朔迷离的隐含作者,是一个倾向于逃避现实与自我,内心压抑而淡定的复杂而矛盾的形象,它赋予川端康成的作品一种既美且哀的风格与张力。如果我们跳出小说本身,可以发现,这种逃避的心理倾向始终是川端康成人格气质的一部分,甚至可以说,与作家在晚年选择以自杀的方式结束生命亦不无关联。
“隐含作者”的另一重体现,是真实作者背后的社会意识形态和政治文化力量。《伊豆的舞女》于1926年问世,当时的日本正处于一个充满着经济危机的大萧条时代,经济的衰退严重冲击了日本社会,尤其是造就了日本大量的贫苦阶层。例如,1926年日本产业工人中就有300万人失业,贫苦阶层处境维艰,苦不堪言。而作者孤儿生涯的不幸,使他更容易感悟下层人民的艰辛,阴郁痛苦的幼年生活,使作者更加渴求生活的光明和美好。在这样的社会大背景下,我们可以看到,对社会现状的迷茫,对社会底层群体生活的深切同情,对生活中真善美的赞美,正是作者早期创作的初衷。川端康成在作品中对艺人及“我”的人物形象塑造,从某种意义上分析,已经超越了单个人物的范畴,而成为一种抽象的概括。小说中的舞女和艺人们,虽身处社会底层,却不因低微而自卑,也不因受鄙视而仇恨,始终对人热情、举止谦和。艺人的身份所属,实质上代表的是当时日本的社会底层群体。作者正是以巡游艺人所反衬的社会底层群体作为诉求价值的对象,展现出社会底层群体的整体生存状况、价值观和精神风貌,进而引导读者探讨更深层次上的、更为普遍的大众的价值存在和意义。因此,《伊豆的舞女》所呈现的其实远远不止少男少女的情愫,它更重要的是体现了当时的日
本民众在经济危机和生活挤压下的一种无奈而悲凉的心态。
《伊豆的舞女》是一部拥有超时空艺术魅力的文学作品。以往的研究多从文学艺术性和文化的角度对它进行探讨,常常倾向于将其视为青春爱情小说,而通过对该小说叙事方式的分析,我们可以看到作品中叙事艺术的成功运用对人物形象的塑造和情景的渲染起到了关键的作用,从而使《伊豆的舞女》远远超越了简单的青春爱情故事,而成为具有深刻的社会价值诉求和人格反省力量的经典之作。同时我们可以看到,站在叙事学的视角对经典作品予以深刻分析,往往会得到更全面、更有解释力的学术发现。
[1] 宋兆霖.诺贝尔文学奖全集[M].北京:燕山出版社,1999.
[2] 叶渭渠.日本文学思潮史[M].经济日本出版社,1997.
[3] 叶渭渠.川端康成谈创作[M].北京:三联书店,1988.
[4] 谭君强.叙事学导论——从经典叙事学到后经典叙事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
[5] 谭君强.叙事学导论——从经典叙事学到后经典叙事学[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8.
[6] [美]布斯.小说修辞学[M].华明,胡晓苏,周宪,译.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7.
[7] 乔国强.“隐含作者”新解[J].江西社会科学,2008.6.
[8] 叶渭渠.东方美的现代探索者:川端康成评传[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
[9] [日]吉田精一.现代日本文学史[M].齐干,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
The Dancing Girl of Izu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Narratology
YANG Li
(Shaanxi Vocational and Technical College,Xi’an Shannxi 710100,China)
The Dancing Girl of Izu;Kawabata Yasunari;narrative art;implied author
The Dancing Girl of Izu is one of the classical works,which was composed by Japanese writer Kawabata Yasunari.This literary work was always analyzed from the perspectives of literary arts and culture,therefore critics used to consider it as a love story.However,by interpreting The Dancing Girl of Izu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narratology,it was found that the successful use of narrative art by the author played a key role in the crafts of figures and scenes in order to disclose the deep social value and personal introspection.
2095-2708(2012)06-0208-04
2012-03-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