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轻重论及其政策思想的历史导向

潘亚柳(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湖北武汉430072)

浅谈轻重论及其政策思想的历史导向

潘亚柳
(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湖北武汉430072)

轻重论是中国古代关于国家干预的一种重要经济学说，主张封建国家直接介入商品的流通领域甚至是生产领域，并在社会经济生活中取得举足轻重的地位.轻重论及相关政策的推行，对中国封建国家机器的运转、人们的价值取向、文化和知识结构的形成等都产生了重大影响，集中体现在其历史导向性上，即在一定程度上压制了中国封建社会后期资本主义因素的发展，对近代中国的经济发展产生了不利影响.

轻重论;轻重之势;轻重之学;轻重之术

1 何谓“轻重”

“轻重”一说，起源甚早.根据现有史料推断，“轻重”的表述在西周时期就已出现.随着金属货币的使用，“轻重”开始用于说明经济问题，主要用来表示货币购买力的大小，小为轻、大为重.后来“轻重”的使用范围扩大到其他商品，价格低者为轻，高者为重，例如“钱轻物重”，“钱重粟轻”.

到春秋时代，管仲运用钱币和物价的轻重来调节市场、安定民生、发展经济.在《管子》诸篇的论述中，“轻重”主要用以说明货币和商品的贵贱或二者的比价.如《管子·揆度》中写道:“物臧(藏)则重，发则轻.”《管子·乘马数》也有:“谷重而万物轻，谷轻而万物重.”《管子·山至数》中的“彼币重而万物轻，币轻而万物重”说明的则是货币和商品的比价.

2 轻重论的主要内容

2.1 轻重之势

轻重论者认为，统治者能否实现自己的统治意图，主要取决于“势”.因此，轻重论的核心及理论的出发点即是主张国家完全掌握整个社会经济的控制权.如《管子·揆度》中道:“富能夺，贫能予，乃可以为天下”;“人君操本，民不得操末;人君操始，民不得操卒(终)”.掌握轻重之学和轻重之术也是为了获得轻重之势.

2.2 轻重之学

轻重之学涉及轻重论中的经济理论.轻重论者主张把粮食和货币作为获取轻重之势的两个基本工具，因此轻重之学也主要围绕粮食和货币以及二者的比价进行展开，主要是把握三个方面:首先是粮食与货币的比价(如“粟重而黄金轻，黄金重而粟轻”).其次是货币与其他商品的比价(如“币重而万物轻，币轻而万物重”)，以及粮食与其他商品的比较(如“谷重万物轻，谷轻而万物重”).最后则要说明价格和供求之间的关系，即供大于求，价格就低(如“有余则轻，不足则重”);反之则反是.

2.3 轻重之术

轻重之术是实践轻重之学、获取轻重之势的手段.主要包括垄断货币铸造、实行盐铁专卖、控制物价，以及调控国家经济等.

3 对轻重论的评价

3.1 积极作用

轻重论政策体系在为国家提供尽可能多的财赋方面有着无与伦比的能力.它使社会剩余财赋最大限度地集中于国家，并将之运用于政治军事等方面，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国家统一和社会安定.另一方面，在轻重论政策体系下，封建国家可以集中人力、物力、财力的优势，创造出在资源分散情况下无法想象的奇迹.例如，我国古代宫殿建筑的精美豪华、天文仪器的精密奇巧、官窑瓷器的神韵异彩等.许多科学的发明、发现(如钢铁、铜锡的冶炼)，文学家、历史学家的鸿篇巨制，也都得益于此.

3.2 负面影响

3.2.1 管理负担与管理能力的尖锐矛盾

在轻重论的贯彻执行下，封建王朝中央集权的程度很高，国家直接掌握的财赋之多，国家机构自身之庞大、复杂，国家对社会所负担的责任之沉重，造成管理负担与管理能力的尖锐矛盾.为了有效地管理巨额财赋以及数以百万的官吏军兵和数千万的普通百姓，封建政权设立了众多职能各异的行政机构、经济事务机构和司法机构，并制定详密的制度和法律，导致国家各方面的制度、法律、规定空前的细密繁琐.管理负担相对管理能力的超重，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管理中某种程度的失控.

3.2.2 官本位思想严重

轻重论主张利出一孔，即依各个臣民为封建国家效劳的功绩获取精神和物质的利益.但实际上各个臣民的功绩是很难用统一标准来衡量的，“利出一孔”必然会演变为按爵位、官阶获取实质利益，并由此演化为官本位，相应地，每个臣民的社会地位高低，也大体上由他们各自的爵位、官阶来确定.这样，在整个社会中，最显贵的是皇亲贵戚和官员.知识分子也大都热衷于追求功名.工商业者一旦发家，往往就去买地，除去商籍，再让子弟通过科举入仕，这直接导致了我国封建社会工商业发展的迟滞.

3.2.3 文化和知识结构的扭曲

在官本位的社会背景下，绝大多数知识分子都依附于国家.有一位美籍华裔学者说:“按中国的传统，知识分子为政治、为国家服务的使命感太强烈，以致自觉不自觉地放弃了自己应有的独立观察能力.”封建国家把众多的知识分子吸收到自己的各种机构来，使得我国古代文化和知识结构发生了严重的扭曲.这种现象在中唐以后尤为突出，表现在与国家政治统治关系密切的文化以及与科举仕宦关系密切的学科得到优先发展，其他文化、学科的发展相对缓慢.

4从中西方比较中看轻重论的历史导向

4.1 经济政策的起点

中国自秦汉以来，封建大一统的国家体制已占主导地位.在这种专制体制中，为了维护国家统治，封建国家不仅需要建立起一套复杂的从中央到地方的行政管理机构，还需要训练一支强大的常备军事力量.无论是维持机构运转还是军事开支，数额都是非常庞大的.这样一来，封建国家的经济工作重心自然就集中到国家财政上来.轻重论应这种需要而生，并得到历代统治者的推行.

与中国古代不同，西方古希腊罗马时期实行的是城邦制的奴隶主国家体制.在城邦制国家中，各个奴隶主控制的领域小而集中，不需要特别复杂的行政机构，也不需要数量庞大的常备军，国家财政的重要性相对较小.相应地，关于国家财政方面的政策思想也不完善.因此，在古希腊罗马时期的经济学说中，几乎没有完整的赋役政策思想.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西方社会的经济思想最开始关注的焦点不是国家经济而是奴隶主的私人经济.政治体制的不同导致经济政策思想的偏重不同，而这种经济政策思想上的差异又导致中西方近代社会发展路径的不同.

4.2 经济政策的影响

相比中国封建社会中后期的国家权力，西欧的国家地位要脆弱得多.宗教体系几乎独立于国家行政体系之外，有时甚至凌驾于国家行政体系之上.国家对内的集权程度也远不如当时的中国，地方和各级贵族的封地都有较大的独立性，国家组织较为松散，这在相当程度上削弱了国家的力量.与之相对，封建社会中后期工商业者势力却相当强大.许多工商业城市在封建社会发展的漫长岁月里，陆陆续续地争得了自治权，这种自治权的存在和发展，无疑是对封建国家统治能力的一种削弱.工商业的发展既没有遇到抑商政策的阻碍，也没有受到强大的封建官营经济的排挤，更没有封建官僚机构频繁的超经济强力干预.而且，随着工商业的进一步发展特别是商业的发展，封建行会制度的阻碍很快就被打破.由于教会的什一税、地方贵族和城市自行征收地方税，国家所能获得的税收是很有限的.国家对钱财的急迫需求往往促使自己向工商业者妥协，还往往造成国家与工商业者在利益上的一致性.

我国封建社会后期工商业者的经济实力相对脆弱.在轻重论政策体系下，工商业者的活动范围大大缩小.国家垄断了丰富的自然资源并掌握大量资财，自己经营工商业，使工商业者在经营中时时面对一个以封建政策特权为依托的竞争对手.国家通过轻重散敛、官工业和直接掌握运输工具及设施，一方面使皇室、贵族、官僚、军兵等的生活必需品和奢侈品中的很大一部分得到供应;另一方面导致广大人民的贫困化加重，造成市场需求的萎缩.再则，由于禁榷制度和重商税制度，工商业者的利润也在减少.到了封建社会后期，工商业者已经相当软弱，中国商品经济的发展受到遏制，并走上一条与西方截然不同的发展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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