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喻经》中的复音名词研究

杨世勤

（菏泽学院 中文系，山东 菏泽 274000）

□语言文字学研究

《百喻经》中的复音名词研究

杨世勤

（菏泽学院 中文系，山东 菏泽 274000）

我国中古时期可以说是汉语复音词大量产生的时期，佛教的传入对汉语的发展也产生过很大影响。 《百喻经》是齐梁年间翻译过来的一部重要且又通俗的佛教经典。文章对 《百喻经》的复音名词进行了穷尽性的研究，力图展现 《百喻经》中复音名词的结构特点。

《百喻经》；名词；复音词

《百喻经》是齐梁年间由天竺僧人求那毘地（？－502）翻译过来的一部重要且又通俗的佛教经典。它集录了近百则有关善恶罪福报应的譬喻故事，以说明佛教的基本教义，其中有许多佛教词汇。其故事通俗生动，贴近生活，语言极具口语色彩，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中古时期汉语的特点。在此，我们对 《百喻经》中的复音名词试作分析。

佛教的传入极大地丰富了汉语的语言。在佛教的传播过程中，音译或意译的许多词汇都深入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并逐渐成为基础词汇。因此中古时期可以说是汉语词汇发展的一个活跃期。正因为是活跃期，其稳固性相对较弱。 《百喻经》中的复音名词也具有这样的特点。这一时期，复音词大量产生，许多词正处在从短语凝固到词的过程之中，因此，很多复音词与短语的界限很难划定。所以我们不对在运动过程当中的语言现象作严格的划分，而是尽量多作描述。

除去地名、国名外， 《百喻经》中的复音名词共有310个，根据所包含语素数目的不同，可以将其分为单纯复音名词和合成复音名词。

一 单纯复音名词

《百喻经》中的单纯复音名词数量不多。

连绵式：鸳鸯。

音译连绵词：比丘、阿罗汉、须陀洹、婆罗门、梵志、菩萨、沙门、如来、头陀、刹利、罗刹、菩提、摩尼。

二 合成复音名词

从结构来看， 《百喻经》中的复音名词有以下几种情况。

（一）联合复音名词

《百喻经》中的联合复音词皆双音节词。

1.根据两个单音语素间意义上的关系，又可以分成以下几种不同的情况。

（1）两个语素意义相同或相近。如：

a.宾客 昔有愚人将会宾客。（卷一 《愚人集牛乳喻》）

b.盗贼 未及聚顷或为县官、水火、盗贼之所侵夺。（卷一 《愚人集牛乳喻》）

c.道路 祀天已竟迷失道路不知所趣穷困死尽。（卷一 《杀商主祀天喻》）

d.智慧 汝大愚痴无有智慧。（卷四 《与儿期早行喻》）

e.烦恼 喻诸外道见有智者能断烦恼及以五欲。（卷三 《五百欢喜丸喻》）

f.价直 不得半车炭之价直。（卷二 《入海取沉水喻》）

（2）两个语素意义有某种关联，或同属一个大类。如：

a.日月 日月经久身体羸瘦。（卷一 《就楼磨刀喻》）

b.蚊虻 兼为蚊虻之所唼食。（卷二 《治秃喻》）

c.亲友 便作方便往共亲友而语之言。（卷二《牧羊人喻》）

d.衣食 如是渐冉乃至日没观瓶不已失于衣食。 （卷三 《观作瓶喻》）

e.世界 若问世界及众生有边无边有终始无终始如是等义。（卷三 《二子分财喻》）

（3）两个语素意义相反或相对。如：

a.昼夜 昼夜想念情不能已。（卷四 《田夫思王女喻》）

b.水火 未及聚顷或为县官、水火、盗贼之所侵夺。 （卷一 《愚人集牛乳喻》）

c.因果 不知推一以求因果。（卷四 《尝庵婆罗果喻》）

d.生死 唯愿为我除此无常生死之患。（卷四○ 《治秃喻》）

2.根据两个单音语素的词性的不同，联合复音名词也可以分析为以下几种情况：

（1）名词＋名词。如：

身体、枝叶、毛发、鞍马、夫妇、衣服、果实

（2）形容词＋形容词。如：

细软、智慧、真实、富贵、贤圣。

（3）动词＋动词的。如：

学问、报偿、执着、亲信、知识、生死、欢喜。

（二）偏正复音词

1.偏正关系的复音词——正语素在后，偏语素在前，根据语素间的意义关系，偏正复音词有以下几种情况。

（1）正语素为表物的名词性语素，偏语素表示正语素的性质状态。如：

外道 其犹外道不灭烦恼炽然之火。（卷一 《煮黑石蜜浆喻》）

邪说 如彼外道闻他邪说心生惑着。（卷一 《妇诈称死喻》）

宝衣 如彼山羗得王宝衣。不识次第颠倒而着。（卷一 《山羗偷官库喻》）

明珠 出家之人守持禁戒如护明珠不使缺落。（卷一 《子死欲停置家中喻》）

善果 用作福本期善果。（卷一 《灌甘蔗喻》）

平地 时此二人即佐推车至于平地。（卷三 《索无物喻》）

甘蔗 如压甘蔗彼此都失。（卷一 《灌甘蔗喻》）

（2）正语素为类，偏语素表示所属的方面，或做成正语素的材料，或表示正语素的用途功能，如：

星术 于诸星术种种技艺无不明达恃己如此。（卷一 《婆罗门杀子喻》）

瓦器 我须瓦器以供会用。（卷二 《雇借瓦师喻》）

卧具 能出一切衣服饮食床褥卧具资生之物。（卷二 《毗舍阇鬼喻》）

灌具 便集灌具欲以灌之。（卷四 《倒灌喻》）

（3）偏正语素之间是领属关系，如：

国王 尔时国王遣人四出推寻捕得将至王边。（卷一 《山羗偷官库喻》）

蕀刺 少作苦行卧蕀刺上。（卷一 《煮黑石蜜浆喻》）

魔王 而为生死魔王债主之所缠着。（卷二 《宝箧镜喻》）

道果 于是堕落失诸功德禅定道品无漏诸善三乘道果一切都失。（卷二 《宝箧镜喻》）

麦苗 见好麦苗生长郁茂。（卷四 《比种田喻》）

（4）偏语素为数量词，修饰限制正语素。

有表示约数的，有：百姓、万物。

其余皆来源于佛教用语，表示特定含义，如：

三宝 虽得值遇三宝福田。不勤方便修行善业。忽尔命终堕三恶道。（卷四 《地得金钱喻》）

五欲 汝但极意六尘恣情五欲。（卷四 《小儿得大龟喻》）

三乘 后闻人说无有三乘。（卷二 《送美水喻》）

六界 应数息者效观六界。（卷四 《倒灌喻》）

（5）正语素表人，偏语素表示人物的身份、职业、特点等。如：

商人 往有商人贷他半钱久不得偿。（卷一 《债半钱喻》）

愚人 犹如愚人毁破禁戒。（卷一 《就楼磨刀喻》）

瓦师 汝可为我雇借瓦师诣市觅之。（卷二 《雇借瓦师喻》）

估客 第二估客即便偷他被烧之金。（卷二 《估客偷金喻》）

伎儿 昔乾陀卫国有诸伎儿。（卷三 《伎儿着戏罗刹服共相惊怖喻》）

木匠 是时木匠即便经地垒墼作楼。（卷一 《三重楼喻》）

（6）偏语素表示正语素的来源或处所。如：

胡麻 昔有愚人。生食胡麻子以为不美。（卷二《种熬胡麻子喻》）

山林 见他头陀苦行山林旷野冢间树下。（卷二《破五通仙眼喻》）

水草 昔有一人。有二百五十头牛。常驱逐水草随时餧食。 （卷二 《杀群牛喻》）

（7）正语素为方位名次，如：

人间 复多钱财举世人间无不称叹。（卷一 《认人为兄喻》）

世间 世间愚人亦复如是。（卷二 《入海取沉水喻》）

（8）偏语素表示本义，正语素表示比喻义，如：

法海 欲入法海取其珍宝。（卷一 《杀商主祀天喻》）

（9）正语素表人或物，偏语素为音译词，如：

兜罗绵 其第二者卖兜罗绵。（卷二 《估客偷金喻》）

优钵罗华 一切妇女尽持优钵罗华以为鬘饰。（卷三 《贫人作鸳鸯鸣喻》

庵婆罗果 买庵婆罗果而欲食之。（卷四 《尝庵婆罗果喻》）

2.这类复音名次的正语素一般为名词性语素，偏语素则有各种情况。

（1）为形容词，如：旷野、凡夫、小儿、恶业、明镜、妙因、平地等。

（2）为名词，如：瓦器、耳珰、牛乳、血污等。

（3）为动词，如：流水、煎饼、导师、卧具、灌具、生理。

（4）为副词，如：未来。

（5）为数词，如：百姓、三宝、三界等。

（三）动宾式复音名词

无常 忽然命终为于无常之所杀害堕三恶道。（《卷四摩尼水窦喻》）

无明 无明覆心爱索缠缚。（卷三 《奴守门喻》）

沉水 昔有长者子。入海取沉水积有年载。（卷二 《入海取沉水喻》）

非法 亲近邪友习行非法。造作结业堕三恶道。（卷四 《为二妇故丧其两目喻》）

非时 以是之故世人当知时与非时。（卷三 《蹋长者口喻》）

（四）主谓式复音名词

年少 我诸年少应为导首。（卷三 《蛇头尾共争在前喻》）

世尊 譬如世尊四辈弟子。（卷一 《三重楼喻》）

缘起 师以方便故教令坐禅观十二缘起。（卷一《医与王女药令卒长大喻》）

脊偻 譬如有人卒患脊偻请医疗之。（卷三 《医治脊偻喻》）

（五）附加式复音名词

1.加前缀。如：

阿谁 汝是阿谁妄言我妇。（卷一 《妇诈称死喻》）

2.加后缀。如：

行者 是故行者应当精心持不杀戒。（卷三 《估客驼死喻》）

长者 时此愚人即便举脚蹋长者口。（卷三 《蹋长者口喻》）

师子 后时彼国大旷野中有恶师子。（卷三 《五百欢喜》）丸喻》）

种子 返败种子所有甘蔗一切都失。（卷一 《灌甘蔗喻》）

（六）综合式复音名词

黑石蜜 昔有愚人煮黑石蜜。（卷一 《煮黑石蜜浆喻》）

金鼠狼 昔有一人在路而行。道中得一金鼠狼。（卷四 《得金鼠狼喻》）

欢喜丸 时有一人持欢喜丸授与小儿。（卷四《小儿得欢喜丸喻》）

不净观 少习禅法安般数息及不净观。（卷二《口诵乘船法而不解用喻》）

三 《百喻经》复音名词的特点

（一）同素异序复音名词的存在

如：“钱财”和 “财钱”

复多钱财举世人间无不称叹。（卷一 《认人为兄喻》）

我有财钱不减于彼。（卷一 《三重楼喻》）

如：罪过和过罪

覆藏罪过不肯发露。死入地狱。（卷二 《偷牦牛喻》）

昔有一人说王过罪。（卷一 《人说王纵暴喻》）

汉语大部分的双音词都经过同义词临时组合的阶段，其中便包括同素异序词。同素异序词在古代汉语中所占比例虽不算大，但也反映出古代汉语词汇发展的一个侧面。同素异序词的存在说明联合式复合词在产生的过程中，两个同义语素之间的关系还比较松散，没有彻底地凝固成词。从同素异序词的发展变化看，同素异序同义的两个词，在长期的语言发展中有的消失了一个，只保留了一个被社会群体所承认的；有的同素异序同义的两个词在语言中长期并存，是两个同义词，《百喻经》中的同素异序复音名词多属于第二种情况。即其中有一个词语在后来的语言发展中消失，另一个保存下来，并成为现代汉语中的常用词语。

（二）用偏语素＋正语素 “人”和词根＋词缀“者”的构词方式构成大量新的词语，

偏语素和正语素 “人”构成的偏正式复音名词， 《百喻经》中有：愚人、主人、傍人、众人、时人、世人、富人、外人、商人、贫人、佞人、妇女人、智人、他人、贼人、贵人、村人、仙人、圣人、秃人、病人、痴人、前人、侍人、老人、道人、天人、远人、伎人、旧人、妇人、死人、女人、野人、大人、常人、异人、后人、余人，共38个。词根和合成词后缀 “者”构成的附加式复音名词，《百喻经》中有：尊者、王者、愚者、智者、生者、死者、长者、行者、守者、后者、学者、谄者、病者、前者，共14个。

这些复音词语素间结合程度或紧密，或松散，不尽相同。在以后的语言发展过程当中，有些词词素之间的关系愈加紧密，使用频率也越来越高，逐渐成为现代汉语中的常用词汇，如：主人、世人、商人、病人、长者、学者等，有些词则少用或不用，如：傍人、妇女人、智人、伎人、守者、谄者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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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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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3 652（2012）03-0 112-0 4

2012-01-22

杨世勤，女，山东菏泽人，主要从事古代汉语、古代文学研究。

[责任编辑：黄江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