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家经济思想人文性与西方经济思想科学性偏向比较分析

2012-08-15 00:51张金山
长春金融高等专科学校学报 2012年1期
关键词:儒家文明思想

张金山

(东北财经大学 研究生院,辽宁 大连 116025)

中国儒家经济思想的最大特征是重人文,而西方经济思想的最大特征是重科学。

“‘科学’是人认识外物,主要是指自然科学。‘人文’是指人认识自己,主要是指对人性中的价值、善、审美等进行认识的人文的科学。”[1]所谓经济思想的科学性是指通过一系列制度设计,用科学的方法实现经济发展过程中的合理化和产出的最大化,着眼于怎样以最低的成本投入实现经济效益的最优化。科学性把追求功利作为经济活动的根本,偏重于物质财富的产出。而经济思想的人文性则是主张在经济活动中首先考虑人的人生意义与价值,着重点是怎样实现人与人之间、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及个人精神上的愉悦,为人们构建一个可以寄托精神和归依灵魂的家园。人文性超越了功利,偏重于对人的终极关怀。

一、儒家与西方经济思想产生的自然环境和文化背景

“现代西方经济学家们非常强调经济学理论背后的一套西方文化传统,如个人主义、功利主义、自由主义和契约主义等。……西方文化传统塑造出了西方经济学,日本的经济体制及其经济学有其深厚的民族文化特色,中国文化尤其是传统文化业必然深深影响中国经济学。”[1]174所以,研究经济思想的产生,就离不开其所处的自然、地理环境和社会文化背景。

儒家经济思想是中国农业文明的产物,是适应中国农业经济而产生的。

中国文明的中心在黄河流域。从地理环境上看,这里有黄土高原和黄淮平原。黄土高原是黄土沉积而成的,除极少数石质山地外,绝大部分覆盖的都是深厚的黄土层,而且,高原的55.8%区域属于中高养分地区,形成一个适于农作物种植的肥沃土壤区域。黄淮平原是黄河改道携带泥沙在原来的大海湾中堆积而成,多数地方的沉积厚达七八百米,比较肥沃,为农业生产提供了极佳的土壤条件。

从气候上看,黄河流域的中原地区属于大陆性季风气候区域,这种气候的特点是夏季炎热多雨,而冬季则寒冷干燥。雨热同季,最适于作物的种植和生长。

这种地理、气候环境决定了中国文明形态以农业文明为主,经济形态以农业经济为主。所以,以儒家为代表的中国经济思想就表现为重农主义。比如孟子主张把农业经济作为国家施政的根本,“仁政”要通过“制民之产”来实现。孟子的“制民之产”就是主张给百姓以“恒产”,即土地。孟子说:“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无夺其时,数口之家可以无饥矣。”[2]孟子这里设定的“五亩之宅”、“百亩之田”的土地标准及告诫统治者在征发劳役时“勿夺其时”都反映了孟子重农主义思想。儒家另一个代表人物荀子把农业称为“本”,提出“强本”的主张。荀子的“强本”是指把发展农业生产作为施政的根本,强调只有农业生产才是财富之源和富裕之道。荀子说:“强本而节用,则天不能使之贫,……本荒而用侈,则天不能使之富。”[3]

其实,中国的农业经济形态不仅决定了儒家经济思想的重农主义,而且,也决定了中国古代经济思想史就是一部重农主义经济思想史。不仅先秦诸子,两汉时期的贾谊、晁错、司马迁、桑弘羊,魏晋时期的傅玄、贾思勰,唐代的白居易、杨炎,两宋时期的李觏,明代的徐光启,清代的王夫之等都有关于重农思想的论述。在具体治国实践中,历代统治者都认识到农业问题是中国社会稳定的基础和王朝兴衰的根源,都把农业作为国民经济的根本。

西方经济思想源于古希腊的商业文明,成熟于后来的工业文明,是适应西方工商经济形态而产生的。

从地理环境上看,古希腊四分之三为山地,可耕种的土地较少,且土壤为褐色土壤,较为贫瘠,不利于农作物种植。

从气候条件看,古希腊位于地中海气候区域。地中海式气候的特点是夏季炎热少雨、冬季则温和多雨,是十三种气候类型中唯一雨热不同期的气候类型。高温时期少雨,低温时期多雨,这种不协调的雨热配合,对植物,特别是粮食作物的种植十分不利。但是,这种气候条件却有利于诸如柑橘、葡萄、橄榄等经济作物的生长。所以,古希腊农业生产类型以经济作物为主。经济作物种植业的发达及沿海的便利运输条件,促进了古希腊的商业贸易的发展,形成了发达的商业文化。

这种地理、气候条件决定了古希腊文明以商业文明为主要形态,所以,西方经济思想最早表现为重商主义。西方重商主义经济思想发端于古希腊,盛行于15—18世纪欧洲封建主义解体和资本主义初期原始积累时期,成为当时社会主流经济思潮。重商主义特别推崇国与国之间的贸易,而且崇尚贸易顺差和金银的输入,认为一个国家的富裕强盛程度以积累的金银多少作为衡量标准。为得到更多的金银贸易顺差,重商主义者主张政府干预经济,对国内的农业、制造业进行一定程度的管制,重点发展海外贸易和鼓励出口;而且国家要设置高关税及其他进口限制措施来保护国内市场,积极拓展境外殖民地,利用殖民地为母国的制造业提供原料和市场。

重商主义迎合了资本主义最初原始资本积累时期商业资产阶级对财富积累的渴望和诉求,正是通过强调贸易顺差和财富的聚集,使西欧的荷兰、西班牙、葡萄牙、英国、法国等相继完成了原始的资本积累,推动了这些国家的海外殖民进程和工业革命,进而使欧美国家率先走向工业化之路。正如学者郭咸纲所说,“18世纪的英国,推动工业革命的真正动力是商业贸易……在当时情况下,如果没有商业活动走在前头,工业的进步就几乎不可能,也就不会发生工业革命”。[4]

二、儒家与西方经济思想人文性和科学性偏向的成因及表现

由于文明和经济形态的不同,导致中国儒家与西方经济思想存在着思维上的不同和价值观上的差异。

中国农业文明的特点是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农业生产以家庭为基本单位,通过家庭、家族成员的协作而完成。由于是家族式的经济管理模式,所以,儒家的经济思想在外在约束机制上就呈现出粗线条特征。儒家虽然规定了道德伦理作为外部约束机制,但这种伦理道德仅仅是纲领性说教,抽象而不具体。儒家倡导人的自我约束,主张道德感化,使人都成为具有自律意识的谦谦君子。儒家认为只要社会上层带头遵循伦理道德,百姓自然就会跟进。孔子说:“君子之德风,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风必偃。”[5]

虽然儒家后来把“礼”这种外在约束机制推广至平民,但这种机制仍未成为社会的主流价值观。由于中国的社会是熟人社会,日常经济活动的主体以家族成员为主,不存在信息不对称,对人的监督只需粗线条、低成本的伦理道德即可。这就使儒家的外在约束机制——“礼”呈现规则的模糊性和操作的弹性化。在对违反伦理道德的惩戒上,儒家主张通过德礼的教化,不主张动辄施以刑罚。在儒家看来,“不教而杀谓之虐”。[5]140

在经济绩效目标的考核上,由于农业生产量的提升主要依赖土地肥沃程度与天气条件,人的作用相对有限,而且在以家庭为单位的农业生产活动中,家庭的土地数量是相对固定的,需要家庭的每个成年人都要参与,因而没必要,也不需要考虑人、土地等生产要素的最佳配比。儒家不太注重对人进行物质效益、效率等绩效目标的设定与考核。儒家认为“德者本也,财者末也”,[5]11儒家的发展经济最终目的不看重生产物质财富的多少,而是人的满意与否,而物质财富的产出是家庭和谐的自然结果。

在物质财富获取上,儒家奉行“重义轻利”的价值观。儒家的“利”是指对物质利益的追求,而“义”是指追逐物质财富过程中应当遵循的道德伦理、行为规范和价值准则。孔子认为“放于利而行,多怨”。[5]48在儒家看来,物质财富的追求是导致社会矛盾和冲突的根源。孔子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5]49儒家的“重义轻利”思想,主要是出于和谐社会关系的考虑,并不是说儒家反对物质利益的追求,而是主张把握好二者之间的顺序和权重,以利为先,则二者会冲突、相损;以义为先,则两者相成,利反而最优化。正如宋代儒学大师程颐所说:“君子未尝不欲利,但专以利为心则有害。唯仁义不求利,而未尝不利也。”[1]192

在物质财富的消费上,儒家主张节用主义。在农业文明中,生产资料仅仅是土地和劳动力,而且,受技术水平的限制,产能是有限的,人的消费满足感只能走内敛化之路,即通过物质欲望的克制来增加心理满足感,所以,儒家主张“克己”,即“生之者重,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5]11孔子认为“奢则不孙,俭则固,与其不孙也,宁固”。[5]70荀子也主张“节用裕民”。受中国农业经济的制约,节用主义不仅是儒家,也是中国思想家普遍奉行的原则。正是以儒家为代表的中国节用主义消费文化,才使中国古代漫长的农业文明中对自然资源的耗费和对自然环境的破坏,与西方工业化相比处于最低水平。

在发展经济与自然的关系上,儒家主张发展经济要与自然环境和谐,即“天人合一”。中国的农业经济形态更多的是靠天吃饭,即对自然环境存在着严重依赖,所以,儒家强调发展经济要与保护自然环境相统一。儒家的“天人合一”主张人类要把自己看成大自然的组成部分,人类的生产活动要服从这个规律,以达到天人关系的和谐。孟子说:“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洿池,鱼鳖不可胜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2]4在儒家看来,人类顺应自然规律和经济发展是一种正相关关系,这就是“天人合一”。儒家的“天人合一”能达到资源的最佳配置,而且,有利于人类社会的可持续发展,是人类社会的永久福祉。

以儒家为代表的中国经济思想已经超越了功利境界而达到道德境界和天地境界。因不设定物质财富生产的效率和效益指标,没有过分的物欲,没有竞争的压力,所以,中国人在农业文明中就相对闲适而悠然,可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儒家经济思想强调尊重人、爱护人和关心人,通过模糊性的标准和情感的主导来调节人与人、人与物和人与自然的关系,处处显示出人文性的光辉。

西方商业文明的特点是大规模的商品交易和社会化的大生产,这就使不同家族、地域和背景的人必然要组合在一起,形成社会性团体,通过社会性团队共同协作完成生产和交换,所以,西方文化特别强调个人与社会团体的作用。与中国的家族经济模式相比,西方社会化经济管理不具有靠血缘、情感和宗法伦理进行协调人际关系的优势,所以必须通过具体而外在严格的法律、契约来规范人的行为和调节人际关系。因此,西方经济思想都偏重于制度化,即通过严格、规范性的法律制度来规定人的权利和义务。

马克思认为,在市场经济中,社会化大生产的特征是依靠资本积累扩大再生产,企业必须依靠扩大再生产才能生存。而扩大再生产就必须有大量的资金积累,资金的积累是扩大再生产的前提,因此,西方经济思想的价值导向就是物质利润导向,不断地追逐利润成为西方经济发展的终极目标。

工商经济最重要的特点就是竞争,为获取丰厚的利润,积累扩大再生产的财富,企业就必须增强自身的竞争力。美国著名管理学家迈克尔·波特在其《竞争战略》一书中为企业列出了提高企业竞争力的三个竞争战略,即低成本战略、差异化战略和聚焦战略。

低成本战略是指企业通过降低生产经营成本获得超额利润,从而在竞争中取胜。这就需要企业在管理中建立起具有高效规模的生产设施,全力以赴降低成本,抓紧成本与管理费用的控制,以及最大限度地减小研究开发、服务、推销、广告等生产经营方面的成本费用。差异化战略是指企业根据顾客独特的需求,提供差异化的产品或服务,以产品或服务独特的个性赢得消费者的青睐,从而赢得竞争优势。而聚焦战略是把市场进行再细分,选择其中一个细分市场作为目标市场进行成本领先或差异化战略的实施。

无论是低成本战略、差异化战略或聚焦战略,都体现出西方经济思想中的消费主义倾向。工业文明得以维持的两大支柱是资源消耗和消费的拉动,两者缺一都会导致经济动荡。作为西方经济思想的学术表现形式,西方经济学、西方管理学和西方营销学都是研究怎样通过生产、消费来拉动财富增长和促进经济繁荣。西方经济学不仅肯定了人类欲望的无限性,并研究怎样才能使地球上有限的资源最大限度地满足这种无限的欲望。西方管理学则是研究怎样通过对人、财、物、时间和信息等要素的最佳匹配以提高劳动生产率。西方营销学功利性更强烈,不仅研究怎样满足消费者的显性需求,而且处心积虑地研究怎样挖掘消费者的潜在需求,让消费者疯狂消费。

为提高生产经营效率,科学技术和科学管理方法被不断探索着,在西方经济发展实践中,科学技术水平的进步都是以怎样开发、利用和消耗自然资源作为着眼点。特别是近代大工业生产的出现和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科学主义渗入西方经济思想,科学化就成为西方经济思想的核心内容。

综上所述,西方经济思想的特点是在生产管理中注重法律、契约等外在的约束力量来规范人的行为,强调通过严格的制度和严密的管理来协调人与人、人与物之间的关系,引进竞争机制,倡导冒险精神和持续不断的创新意识,并善于利用科学技术的最新成果,经济管理的最终目标是提高管理效率和实现利润最大化。在财富的分配上主张以资为本,在消费上主张纵欲,通过最大限度地消费来拉动经济。西方经济思想强调科学、理性和物质利益最大化,整体呈现科学性特征,即西方经济思想仍处于功利境界。

可见,儒家人文性的超功利经济思想是与中国农业文明相伴生的,而西方科学性功利主义经济思想是其工商文明的必然产物。

三、科学性与人文性的统一,经济思想的发展趋势

中国儒家经济思想偏重于人文性,而西方经济思想则偏重于科学性。如果以对方为参照,一方的优点正好是对方的不足。

儒家经济思想注重情感,在模糊的标准下注重发挥当事人的主观能动性,经济发展的目的是人的满意和人际关系的和谐。儒家思想注重“修己”,希望人人都具有高尚的道德修养和崇高的君子人格,都能够“克己遵礼”,重义轻利。虽然道德的力量是永恒和持久的,能真正实现经济的最优化,但是,道德若水,容易随物赋形,因人而异,如果没有外在的制度约束,道德往往会一泻如注,特别是在利益和权力面前,道德往往经不起诱惑。从微观企业管理上看,一旦团队成员达不到一定的道德标准和人格修养,这种松懈的管理制度和模糊的管理标准会导致扯皮、推诿现象;竞争压力的减缓和效益目标的弱化会纵容人的懒惰意识,使人变得不思进取和得过且过。这种思想是农业文明中自然经济的产物,这种弊端仅限于家庭之内,对整个社会的影响不大。但在社会化大生产的现代工业文明中,儒家思想虽然放射出人文性的光辉,但科学性不足,显然不适应现代工业文明的需要。

从宏观经济管理上看,制度性的不足破坏性更严重。如果位高权重者道德沦丧、缺乏自律意识,在没有制度性的规范和外在的力量制约下,道德在强权面前就显得苍白无力,整个社会就会遭受非正义的蹂躏,导致一国经济发展止步不前,社会财富集中在少数权力阶层手中,腐败大面积滋生,广大百姓财产随时会被剥夺,草根阶层处于饥寒交迫之中。所以,制度的弱化也不适合现代国家宏观经济管理,特别是法制和民主制度的缺失是现代国家宏观经济管理的大忌。

西方经济思想则过分注重科学性和合理性,忽视了人的主观能动性及心理情感,所以,将经济管理的重心放在对物和组织的研究上。在管理方法上,西方管理理论和实践都倾向于探索出一套科学、程式化的方法,作为管理的一般规律和普遍法则,希望一劳永逸地解决生产管理问题,从而提高生产效率和降低生产成本,于是,专业化、规范化、严密化、制度化和流水线作业等所谓的科学管理方法被广泛地应用于西方的经济实践中。这样做的结果是把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推向机器化和工具化,特别是西方现代经济发展在片面追求管理的数字化、模型化和计算机化等复杂的管理技术时,更是忽略了管理的艺术性和人的情感因素,致使管理活动趋于低效率甚至失败。而且,这种管理方法因缺乏人文关怀而被社会所诟病。在西方经济实践中,生产效率、经济效益目标的设定及竞争机制的嵌入,使人每天承受着沉重的心理和生理压力,饱受焦虑、紧张的精神折磨。虽然,工商文明给人带来了富足的物质财富,但却导致人的精神空虚,幸福满意度并不高。

由于西方科学技术的突飞猛进,使人类生产突破了自然环境的制约,于是工业化发展速度和方向就陷入了疯狂和非理智,具体表现在严重透支和恶化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资源和自然环境。受西方工业文明的支配,西方经济思想也认同主客体的相分,在发展经济中,不再相信自然的至高性,认为人可以成为自然的主人;不再对自然心存敬畏,认为人可以征服自然。正是在这种“天人相分”思想指导下,西方工业化虽创造了巨大的物质财富,但却造成了当今严重的资源枯竭和环境恶化,严重威胁着人类自身的生存。

儒家经济思想则是农业文明的产物,虽然农业文明也对自然环境造成了一定程度的破坏,但这种破坏是相对轻微的,所引发的人类生存危机是缓慢的。在这样的大前提下,儒家经济思想中的中庸性、稳定性和保守性无疑会对人类生存危机起延缓作用。虽然儒家不注重物质生产效率和效益,但由于注重的是人的满意,从长期来看,团队的和谐及人的满意会自然带来较高的物质生产效率和较好的经济效益。与西方重“物丰”思想不同,儒家思想更重视“人和”,这才是经济发展的本质,也是人类社会发展的根本。

在全球化的今天,伴随着西方工业文明向全球扩展,世界范围内都掀起了以工业化和都市化为主要内容的现代化浪潮。但是西方工业文明所带来的危机也波及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致使人类开始对工业文明进行批判和反思,并率先在西方形成一股具有影响力的思潮。在这种背景下,作为西方工业文明的伴生物,西方经济思想也遭受到空前的道德谴责而陷入发展危机。然而,工业文明虽然给人类带来严重的生存危机,但历史无法倒退,而且人类一旦沾染上现代化就会对其产生严重依赖,所以,以工业化和都市化为主要内容的现代化还是今后全球社会发展的主流。今后经济思想的发展趋势虽然摆脱不了技术性、制度化、效率效益等西方科学性内容,但是却会逐渐吸纳儒家思想中的人文性情怀,形成一种科学和人文并重的新经济思想。其主要特征是:一是以“和谐”稀释“竞争”。竞争是西方经济思想的核心内容。在西方文化中,人与人之间、企业与企业之间,或是国与国之间,都崇尚竞争。无论在宏观经济或微观经济管理中,竞争机制都是一个重要的制度设计内容,目的是通过竞争来提高生产效率和取得最佳经济效益。在竞争中,西方文化崇尚丛林法则,恃强凌弱和强权逻辑,势必造成人与人之间、人与社会之间和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日趋紧张,最终造成人类生存危机。儒家经济思想则以人类社会的长远发展为立足点,认为和谐是取得最大经济效益的最好方法。虽然儒家的和谐思想不可能取代西方竞争思想成为未来经济思想的主流,但是儒家的和谐思想会在一定程度上稀释西方经济思想中竞争的烈度和强度。在全球不同文化间的激荡融合中,儒家文化的“和谐”思想更贴近人类社会发展的本质,将会逐渐被西方人所接受。新经济思想会倡导在经济发展中以合作、协同代替竞争,注重人际关系的协调,消除彼此间的对立。二是在对物的研究偏向中加入人性成分。受科学主义的支配,西方经济思想偏重于对外物和组织的研究。西方经济学崇尚以客观性、普遍性、精确性、检验性等实证方法探讨经济的发展。儒家思想偏重对人的情感因素的关注,主张以人为本,以伦理道德和感召来激励和约束人的行为,发展经济的最终目的是安人。这种人本主义思想会逐步融入西方经济思想中并对科学主义思维中的“效益”观进行一定程度的修正,团队的效益不仅仅是物质财富的产出,更要关注人的情感满意与否。三是使刚性的制度化增加弹性因素。西方经济思想强调专业化、规范化、制度化等刚性原则。而儒家经济思想则以粗线条的伦理道德来约束和激励人的行为,不注重以明晰、具体的制度和标准来推行作业管理,所以,儒家思想就具有很大的弹性和模糊性特征。面对当今日益复杂和快速变迁的社会环境,特别是知识经济的21世纪,西方刚性管理的弊端日益显现。近年来,西方管理理论中不断出现的权变理论、模糊理论等,标志着刚性的科学和制度化管理已经不适应不断变化的内外环境;而权变、模糊性的弹性管理正是儒家思想的精髓所在,正影响着西方经济思想从刚性趋向弹性,未来的经济思想将呈现刚柔并济的形态。四是重构“天人合一”经济发展观。当今全球工业化发展所造成的环境和资源危机表明,西方经济思想中“人是自然的主人”是错误的。人类在痛定思痛后,对当前的经济发展模式,特别是工业化进行了反思。后现代主义就是这种思潮的典型代表,强调中国传统“天人合一”思想是理性和合理的,主张人类社会要重新审视人与自然的关系。“天人合一”观主张人类社会经济发展与技术进步要以敬畏自然、尊重自然、顺应自然,促进人与自然的和谐为前提,从功利境界上升到道德境界和天地境界。五是物质消费由消费主义向节用主义转向。由无止境的消费带动的经济繁荣其实是一种典型的透支和自杀行为,地球上的有限资源不可能满足人类无止境的物欲需求,地球上的有限空间也不可能容纳越来越多不可降解的垃圾。未来的经济思想中,人类要抛弃这种害人害己的消费模式。通过自身的修为,能自觉节制自己的物欲,使其趋向淡薄,这样,人类追逐财富的紧张感得以舒缓,人类才能有时间回归自然并建立一种“闲适唯美,甘于淡泊”的生活方式。“消除竞争才有闲适,湮灭学智才能唯美,知足常乐才可淡泊……人诗意地居住在大地上”[6]的经济发展思维才真正是人类社会发展终极目标。

四、对当前中国经济发展的启示

目前,中国正步西方现代化的后尘,在加速由农业经济向工业经济转型和加快城市化进程,伴随着中国的工业化进程,西方经济思想也就随即进入,并对以儒家为代表的中国传统经济思想造成严重的冲击。主要表现在:一是冲淡中国经济发展的伦理性,认为发展经济的目的就是用先进的科学技术、合理的组织形态及最佳的资源配置取得最大物质效益,与道德伦理无关。二是抛弃了“修身”的作用。当今中国经济实践中,人们都在推行西方的制度化,却抛弃了中国传统文化中“修身”的自律作用,冀望通过科学、规范和严密的制度建设,来约束和激发人的行为。三是不再相信“德”感化。主张运用压力推动,崇尚物质激励,强调程序运作等能够快速便捷地达到一定的经济目标的做法。四是偏离了“安人”的目标。在经济发展上,人们关注的重点都是利润、业绩和效率,至于对人的生理、心理健康是否造成危害,对人类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是否造成破坏等都不在考虑之列。

可见,中国当前的经济思想几乎都是对西方的照搬,偏重科学性而忽视人文性,在具体的实践中处处显现出资本主义初期的血腥性、破坏性和非人性。这不仅截断了中国传统文化的路径,背离了儒家的人本主义精髓,而且也不符合经济思想的发展趋势。中国应当对目前的经济思想进行反思,顺应大趋势,以儒家和谐哲学思维来运用西方科学技术,用儒家的人文性对西方的科学性进行稀释,做到人文性与科学性的统一,以延缓和减轻工业文明对中国社会造成的生存危机,使中国社会能相对健康、和谐、持久地发展。

[1]朱成全.经济学的“科学困境”及人文转向[M].大连:东北财经大学出版社,2007:6.

[2]陈蒲清.孟子注译[M].广州:花城出版社,2008:4.

[3]张法祥.荀子解说[M].北京:华夏出版社,2009:275.

[4]郭咸纲.西方管理学说史[M].北京:中国经济出版社,2003:44.

[5]孔子等.四书五经[M].北京:华文出版社,2009:96.

[6]王东岳.人类的没落[M].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10: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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