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义刚
列强缘何没有直接武装干涉中国革命
潘义刚
武昌起义后,列强企图武装干涉扼杀中国革命,但革命形势的迅猛发展,使他们看到单纯的武装干涉已无济于事,他们就提出了严守中立,企图在此伪装下,扶植新的代理人,维护其在华利益。袁世凯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被列强选中成为帝国主义的傀儡,进行卖国反动统治。这一观点被绝大多数人接受,被写入了中学历史教材。对此,笔者持有不同的看法。
武装干涉;严守中立;代理人;卖国
19世纪末20世纪初,欧洲列强矛盾尖锐。以德国为首的同盟国与以法国为首的协约国剑拔弩张,战争大有一触即发之势,他们在世界范围内疯狂的抢夺殖民地。普法战争结束后,普鲁士帝国首相俾斯麦担心法国实力恢复后报复德意志帝国,最后决定采取结盟政策,以围堵囚困法国。他原本是让德国、俄国与奥匈帝国三国结成“三皇同盟”,后来,因为巴尔干半岛的问题,俄国与奥匈帝国在1878年的柏林会议上发生了利益冲突。但德国最终在1879年坚定选择了奥匈帝国作为盟友,与奥匈帝国缔结了秘密的德奥两国联盟。在欧洲,法国与意大利也发生了冲突,1881年,两国为争夺北非突尼斯,意大利失败,与法国结下了仇怨。俾斯麦拉拢意大利,最后,德意志帝国、意大利王国、奥匈帝国三国缔结了“三国同盟”条约。而法国利用其强大的财务,支持俄国工业化后,在1892年与沙皇俄国缔约结盟,是为“法俄同盟”。1904年,英国与法国签订了“挚诚协议”,解决他们在殖民地问题上的冲突。后来,在法国的牵引下,英、俄两国终于在1907年结束了他们在殖民地问题上的纠纷,签订了“英俄谅解”。1907年,法国、英国和俄国因同时感受到德国与奥斯曼帝国同盟的武装力量威胁,最终选择组成了“三国协约”。这意味着欧洲分为了两大帝国主义阵营,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有演变成世界大战的可能性。他们都把战略要点放在了欧洲。为了争夺欧洲霸权、掠夺资源,这些列强不可能在中国问题上采取统一的态度。实际上,两大集团并未最终确立。1901年,由于中国“义和团”极力排外,欧洲列强间的矛盾尚不尖锐,所以才有了八国联军侵华的一幕。
武昌起义爆发后,日本与清政府签订了出售武器的合同,英国提出了各国联合镇压的计谋。帝国主义趁火打劫,掀起了分裂中国的活动。
(一)沙俄在蒙古的分裂活动
辛亥革命前后,俄、英乘机加紧分裂中国的活动,策动中国边疆地区武装叛乱,以至公然出兵进行武装干涉。
1910年,沙俄乘中国在外蒙古实行新政之机,煽动以杭达多尔济亲王为首的封建领主和活佛进行叛乱。1911年7月沙俄派兵进入外蒙,要挟清政府停办新政,提出外蒙独立、在外蒙驻兵和建立行政机构等无理要求,遭到中国的拒绝。武昌起义后,沙俄借口保护领事馆而增兵库伦,送给叛乱集团大量武器。12月,外蒙宣布成立“大蒙古国”,沙俄立即全力扶植。
(二)沙俄在新疆的分裂活动
武昌起义后,革命党人先后在新疆各地起义响应,沙俄以护侨民、“增设领署卫队”为名,乘乱出兵伊犁、喀什葛尔、阿尔泰。我国西北边疆再次出现分裂危机。“独立”时,还指使外蒙军袭取乌里雅苏台和科布多,进而攻取阿尔泰。沙俄还借口中国士兵“刺伤”俄领事而派兵支持阿尔泰“独立”。
(三)英国制造西藏“独立”
1904年7月,英军侵入拉萨前,达赖十三世出逃沙俄,至库仑时被清政府截留。英国极力笼络达赖,挑拨西藏与清政府的关系。1909年英印当局公然反对清政府派军队进藏,并唆使西藏三大领主发动叛乱。武昌起义后,英印当局支持达赖武装叛乱,并增兵边界声援。叛军受挫后又借“调解”之名武装护送达赖回藏。
列强并不希望出现一个强大统一的中国,因为这样会损害其在华利益。中国一旦统一强大,就会形成一个统一的国内市场,中国的资本主义就会快速发展,出现与欧美列强竞争的局面,打破他们的经济掠夺。日本在东北扶植满蒙王公反叛,破坏中央的统一举措。其余列强纷纷扶植各派军阀,美国扶持黎元洪,日本支持段祺瑞、张作霖,英国支持冯国璋。当时的中国,政局动荡,政权更迭频繁。袁世凯称帝时,蔡锷由日本回滇组织护国军讨袁。如果日本政府采取措施,就可能阻止此情况的发生。实际上,帝国主义对辛亥革命政策的出发点是:助长中国的不团结,藉以推进其在华利益。
笔者认为,当时中国的政局非袁不可,同时袁世凯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卖国。原因是:(1)袁世凯的军事实力雄厚。在枪杆子里出政权的年代,雄厚的军事实力起着决定性作用。(2)袁世凯在当时是名正言顺的。当时,尽管南方建立了中华民国,但独立的各省由原来的巡抚、总督把握着原来的政权。同时,有部分地区由立宪派控制着,政权缺乏强有力的领导核心。如果任由发展,可能会形成中国历史上的五代十国局面。而在北方,封建根基仍很强,民众缺乏共和思想。清帝的退位诏书上写着:“袁世凯前经资政院选举为总理大臣,当兹新旧代谢之际,宜有南北统一之方,即由袁世凯以全权组织临时共和政府,与军民协商统一办法,总期人民安堵,海内刈安,仍合满、汉、蒙、回、藏五族完全领土,为一大中华民国。 ”[1](3)袁世凯的政治经验丰富,热于接受新事物。袁世凯参军4年,便由一般普通的军士一跃成为三品大员,这在官场升迁中可谓一个了不起的奇迹。此外,袁世凯在小站的练兵也练出了他个人的政治力量,成为其做直隶总督、民国大总统的政治资本。比如国人熟知的段祺瑞、王士珍、冯国璋、曹锟等,便是出自小站。这些人物是他小站练兵时的军官,他一手选任提拔任用。袁世凯的用人原则别具一格,大老粗、贩夫走卒、热血的青年学生、唯利是图的小人、大烟枪等等人物兼收并蓄。这些人不仅甘受其驱使,且多对他忠心不二。袁世凯在直隶新政中,做了许多中国第一的事。例如:天津的电车、电灯是他聘请比利时投资办起来的;京张铁路是由袁世凯提议、监修的,詹天佑是袁保举的;北京的自来水是袁世凯提议筹建的;中国的警察是袁世凯首先搞成的;慈禧的奔驰轿车是袁世凯奉送的……,这些无不显示出袁世凯的政治才能。孙中山先生是一个伟大的革命者,但是在乱世中,枪杆子似乎更实用。(4)袁世凯有更为广泛的政治支持。张謇是一个比较务实的开明绅士,他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认为孙中山不可能收拾混乱的局面,民国政府虽然成立了,但是不可能长久维持。在这种历史情况下,他更愿意选择和实力派人物袁世凯合作;在革命党内部,黄兴、陶成章以及混进革命阵营的旧官僚,都主张孙中山向袁世凯让步;当时的普通民众希望和平。袁世凯接受共和虽然是被迫的接受但总比选择要好,接受共和是袁世凯一生中一个重要的进步举动,客观上有功于民族,值得时人称道。正如时人所谓:“南北统一之易,禾可谓袁氏无功于其间。”[2]
有一种说法是,袁世凯为了取得日本对其称帝的支持而与日本签订了卖国的《二十一条》。作为一个封建旧官僚,袁世凯没有经过革命思想的洗礼,他想做开国皇帝,好光宗耀祖。但与日本人签订《二十一条》,也是无奈之举。1914年1月10日,袁世凯正式下令解散了国会,后来他又授意成立中华民国 “约法会议”,炮制出所谓的《中华民国约法》以取代《临时约法》。新《约法》规定:“大总统总揽统治权,一切外交、内政、军事由大总统定夺。”“约法会议”还通过了《总统选举法》修正案,规定大总统可以无限期地连任,大总统的继承人选由大总统本人推荐。这样,袁世凯本人不仅可以终身独揽统治大权,而且还可以将总统之位传给子孙。同时,袁世凯已经镇压了二月革命,其统治势力已经到了长江流域。1915年5月9日,袁世凯与日本签订了《二十一条》。当时“一战”爆发,欧洲列强无法插手中国问题,日本以参加对德宣战、出兵青岛代替德国取得了青岛的控制权。山东事实上已被日本控制。在接到日方《二十一条》后,袁世凯作为中华民国大总统,对日本帝国主义提出的苛刻条款是很激愤的。后来他在会议上表示要以此为奇耻大辱,卧薪尝胆,强大国力,要雪耻。在谈判时间问题上,日本驻华公使日置益要求全天谈、天天谈,以求尽快结束谈判,以免引起国际社会的干预[3]803。可见,袁世凯最初对于《二十一条》的反感是相当强烈的。情虽如此,袁世凯毕竟是一个老练的政治家,他不仅深知中国的贫弱,也洞悉日本此举的凶险,故在接到《二十一条》时,袁世凯虽然震惊,但并未怒形于色,而是以外交辞令告诉日本人:“中日两国亲善为我之夙望,但关于交涉事宜应由外交部主管办理。”在日使辞出后,袁将条约文本留下细读。那么,袁世凯是如何掌控交涉进程,其交涉手段有何特征,又该如何予以客观评价呢?笔者查看当事人的回忆以及档案中的相关资料,通观其谈判全过程,发现袁世凯在交涉中的外交运作大体如下:
首先,施展拖延术,谋求有利于中方的转机。为使谈判能遵行总统的意旨进行,袁世凯在谈判尚未正式开始时,就再度起用了善于应对困难局面的谈判专家陆徵祥,由他担任外交总长主持谈判,换下了在对外交涉上不那么在行的孙宝琦。对即将开始的谈判,袁世凯交代谈判官员应逐项逐条商议,不可笼统并商,以达“尽量拖延”的目的。对此,总统拿着一个准备好的小纸条作为发言的依据,他提醒大家,十年前在满洲,中国曾遇到过类似的事件。1904年至1905年日俄在中国境内交战,那时无法阻止日军的行动,只好划出‘交战区’。那么,现在也可以划出走廊,日本可以通过走廊进攻青岛,中国不干涉日本在此区内通过。在此地区以外,中国仍保持中立。显然,这是应付非常局面的非常措施。总统叫在场的法学家起草划定所谓交战区的文件,以及在此区外保持中立的条例。由于陆军总长说明中国没有准备不能进行长期抵抗,而且与会者一致认为总统提出的解决方案是当前中国应遵循的惟一切实可行的政策[4]。
其次,故意泄露交涉内容,施展“以夷制夷”的方策。依照袁世凯的经验,欧美列强对日本企图独占中国决不会袖手旁观,而日本在提出《二十一条>时,也因担心招致他国的警惕和干涉而要求中方严格保密[5]。袁世凯窥破这一点,有意将条款内容泄露出去,以实现其借助外力牵制日本的方略。于是,外交总长陆徵祥一上任,就拜访了沙俄驻华公使,将《二十一条》的内容信息故意泄露给俄国 (《俄北京公使致外交大臣电》,1915 年 1 月 16 日)[3]852。 如果结合当时的国际形势、双方实力对比来看,当时袁世凯所采取的外交和谈判策略还算是可圈可点。后来历史学家将《二十一条》认定为袁世凯为复辟帝制而采取的投日卖国行为,这就未免言之不公了。正如张学良在“九一八”事变后所说的:“当年袁世凯应许《二十一条》时,我是学生,一腔热血,誓死反对;及至二十年后我执政,还不如人家。”[3]852毕竟,在当时实力悬殊的情况下,逞一时之勇并非明智之策,而袁世凯也并没有像宣传中所称的全盘接受《二十一条》;至于在谈判中所做的巨大牺牲和让步,实属委曲求全的屈辱外交。
民初著名记者黄远庸曾这样评价袁世凯:“袁总统之为人,意志镇静,能御变故,其长一也;经验丰富,周悉情伪,其长二也;见识闳远,有容纳之量,其长三也;强干奋发,勤于治事,其长四也;拔攫材能,常有破格之举,能尽其死力,其长五也。有此五长,而乃善日少而恶日多者,一由智识之不能与新社会相接,一由公心太少,而自挟植势力之意太多。综言之,则新智识与道德之不备而已,故不能利用其长于极善之域,而反以济恶。既自顾手执政权者十余年,天下之大、变故之繁,无不为其牢笼而宰御,则益骄视一切,以为天下事不过如此。于是其手段日以老辣,其执行益以勇往,乃至举中国之人物为供奔走,尽中国国家之所有,供其政治演剧之材料。某今敢断言于此,长此不变以终古,袁总统者,在世界历史上,虽永不失为中国怪杰之资格,而在吾民国历史上,终将为亡国之罪魁。”
人们宁愿相信,历史只能向前走,不能哪怕稍微后退一点,而这个前进的方向,则是由西方现代史所规定的。离君主越远的制度,就越先进,革命越彻底的制度也越进步,而先进和进步是不能违抗的,否则就是反动。凡是反动的人,跟汉奸卖国贼也就相差无几了。我们评论一个历史人物应该采用立体、动态和分阶段地进行。不能就因为袁世凯搞帝制这一违反历史潮流的行动就彻底否定其接受共和顺应历史潮流的行为。袁世凯在一定程度上维护了中国的主权。袁死后,军阀割据混战造成农民普遍赤贫,又制造了再次革命的土壤。而即便没有再次革命,近代社会以后,由于以单纯武力作后盾支撑的军阀政治不能持久,因此它的重归统一,最终仍需一支强大的军事力量来完成。
[1]丁中江.北洋军阀史话:第一集[M].北京:中国友谊出版公司,1996:246.
[2]白蕉.袁世凯与中华民国//近代稗海.第三辑[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5.
[3]章伯锋,李宗一.北洋军阀(1912-1928)第二卷[M].武汉:武汉出版社,1990.
[4]顾维钧.顾维钧回忆录 (第一册).北京:中华书局,1997:122-123.
[5]程道德.中华民国外交史资料选编(一)[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88:228.
K251
A
1673-1999(2012)16-0124-03
潘义刚(1984-),男,江苏盐城人,西华师范大学(四川南充637002)历史文化学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中国近现代史。
2012-05-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