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 芳,阳黔花
(贵州师范大学历史与政治学院,贵州贵阳550001)
怀特海机体哲学的基本思想*
杨 芳,阳黔花
(贵州师范大学历史与政治学院,贵州贵阳550001)
怀特海没有拒斥形而上学,反而着力创造了一种新的形而上学体系——机体哲学。在其哲学思想中,他不仅回应了20世纪初西方哲学界对形而上学的挑战,而且对有关本体论、认识论以及哲学归宿等思想都有一些自己独特的看法。在本体论上,怀特海坚持过程(机体)就是实在,实在就是过程,过程既是机体哲学的出发点,也是其哲学的归宿;在认识论上,他反对认识对象的主客二分,主张主体与客体的统一;在哲学的归宿上,怀特海认为上帝是关系过程的一部分,每一种场合都体现着上帝,也在上帝身上体现出来。虽然怀特海的过程(机体)哲学终归以上帝作为其最后的价值归宿,但在其机体哲学中所阐述的思想与观点,对当代哲学的发展有着一定的启示。
怀特海;机体或过程哲学;二元思维模式
怀特海在其主要的哲学论著——《过程与实在》中指出:“理性主义从未放弃过它那进行试验性冒险的使命。……理性主义是一种企图使思想明晰化的探险,这一探险不断进步,永无终止。但在这一探险的过程中,每一局部的成功都是重要的。”[1]12怀特海关心他那个时代的形而上学。他非但没有抵制形而上学的挑战,反而着力创造了一种新的见解,该见解将他那个时代最先进的科学容纳其中,而且实际上也能为科学家及他人所用。当代美国著名哲学家小约翰·B·科布和大卫·R·格里芬曾对怀特海的《过程与实在》作过这样的评价:它是“最近两个世纪以来最重要的哲学著作之一”,“是历来最为复杂并最富创见的哲学论著之一”[2]。怀特海在《过程与实在》这部著作中提出了他自己独到的哲学主张,他以“机体”作为基础来构建自己的哲学体系,并把他的哲学称为“机体哲学”。
一
千年以来,哲学家们对到底应该怎样看待由永恒和变化构成的经验——即存在与生成之间的关系问题争论不休。大体说来,不变的存在在西方哲学和宗教中是首位的,而生成则常常在亚洲文化中居于首位,虽然在两者中都有重大的例外。在西方,柏拉图牢固地建立起了存在首位的学说。他认为,这个变化的世界只是一个由众多永恒不变的形式构成的王国的虚幻摹本。西方的基督教神学家们追随柏拉图主义者而坚持认为:上帝便是终极的不变实在。最后,在启蒙时代,笛卡尔和其他一些人赞成:较之生存,存在是首位的。因为他们坚持认为,世界是由物质的“实体”和精神的“实体”构成的。这些“实体”一是独立存在的,二在变化中是保持不变的。就这样,笛卡尔将柏拉图的不变性和天国的不变性输入进了这个由物体和人心构成的世界。照笛卡尔派的思想家看来,我们自己的心灵(或灵魂)就是那些既非相关过程也非动态过程的事物的主要例证。笛卡尔二元论的这一非相关性特点,特别是当其与基督教神学联合起来时,因为这一信念而得到加强:人心这个非物质的精神实体不可能来自自然。他们便认为,我们只好假定灵魂是根据神的旨意超自然地创造出来的。于是,人们便逐渐认为,人心在实质上是同我们周围的自然世界无关的。
但怀特海却不这样看,他论证说,我们急需将世界看成是由众相关过程构成的一个网络,我们是其中的必要组成部分。这样,我们的一切选择和行动对于我们周围的世界才是重要的。这一态势要求我们挑战与反对那些流行的哲学和神学,它们认为,较之生成,存在是首位;较之相关性,独立性是首位;较之过程,事物是首位。它们并认为这样的观点是首位:人的精神在根本上是同我们显然在其中生活、活动和生成的社会及自然网络相分离的。
怀特海指出,哲学产生于惊异,它是一门以训练有素、缜密思考的方式进行的惊异的艺术。世间万物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真是自由的吗?我们的心灵和肉体是怎么相互联系在一起的?动物如同我们一样也有灵魂吗?我怎样才能认识这些问题?现代科学也产生于惊异。由于需要解决具体问题,同时也由于一些特有方法的成功,现代科学得到了巨大的发展。科学的成功导致很多人(包括许多哲学家)将思辨哲学(形而上学)看成是一桩我们最好应避免的枉费时间的折腾。很多人坚持认为,哲学的任务应该主要是澄清语言。怀特海却认为:“显然,科学家和哲学家可以相互促进,因为有时候科学家需要一种新的观念,而哲学家借助研究科学结论有关的意义得到启发。他们相互交流的通常方式是参与现行的富有教养的思想活动。”“存在着一个显著的预设不断造成哲学思想苍白贫瘠,那就是这样一种信念,一种非常自然的信念,即人类已经有意识地接受了可以应用于其经验的所有基本观念。进而言之,这种信念主张,人类语言用单词或用短语清晰地表达了这些观念。我将把这个预设称之为‘完备词典的谬误’。正是在这一点上,哲学家与学者分道扬镳了。学者以一部词典装备起来,考察研究人类的思想和人类的成就,他是文化思想的主要支柱。离开学术,你可以是道德的,虔诚的,可爱的,但是你不会是完全文明的,你将缺乏表达精美准确的能力。显而易见,哲学家需要学术,正像他需要科学一样。不过,无论科学还是学术都仅仅是为哲学服务的辅助工具。”[3]
为此,怀特海另辟蹊径,从过程(机体)出发来建立自己的哲学体系。在他的机体哲学中,有机体是一个广泛的存在,整个宇宙是一个有机的全体,现实事物的共同体是一个机体。但机体并不是静止的,它乃是过程中的一个不完整的状态。由于怀特海对过程思想的重视,当今学术界也将他的“机体哲学”称为“过程哲学”。怀特海明确指出:“存在着两类过程:宏观过程和微观过程。宏观过程是从已达到的现实向欲达到的现实的过程;而微观过程则是将仅仅实在的条件转换成明确的现实。前者造成从‘现实的’到‘仅仅实在的’的过渡;后者则造成从‘实在的’到‘现实的’的生长。前一过程是效验性的,后一过程则是目的性的。将来仅仅是实在的,却不是现实的;而过去则是一个由众现实构成的联系。那些众现实由它们各个实在的遗传阶段构成。当前将目的过程化为直接,通过它,实在变成了现实。前一过程提供实在的支配实现这一行动的诸条件,而后一过程则提供被现实地实现的诸目的。‘机体’这一概念结合了双重方式的‘过程’这一概念。众现实事物的地区(community)就是一个机体,但它却不是一个静止的机体。它在生产过程方面尚是一个未完成体。因此,就现实事物而言,宇宙在扩展,这便是‘过程’的首义;而处于任何扩展阶段的宇宙又是‘机体’的首义。”[1]293-294可见,“机体哲学”和“过程哲学”这两个称谓的内涵是一致的。
二
怀特海对其过程哲学的基本思想进行了较为全面的论述与分析。
首先,在本体论上,怀特海的机体哲学坚持过程就是实在,实在就是过程,过程既是他哲学的出发点,又是其哲学的归宿。
怀特海认为整个宇宙是由各种事件、各种实际存在物相互连接、相互包含而形成的有机系统。自然、社会、人的思维乃至整个宇宙都是活生生的、有生命的机体,这个机体处于永恒的创造和进化过程之中。构成宇宙的基本单位不是所谓原初的物质或物质实体,而是由性质和关系所构成的有机体。有机体的根本特征是活动,活动表现为过程,过程则是构成有机体的各元素之间具有内在联系的、持续的创造过程,它表明一个机体可以转化为另一个机体,整个宇宙表现为一个生生不息的活动过程。怀特海明确地反对传统西方哲学的实体实在论观点,认为构成世界的最终的基本单位既不是亚里士多德哲学意义上的“第一实体”,也不是笛卡尔哲学意义上的“实体”,更不是什么绝对的“精神实体”。实际存在物究竟是什么呢?怀特海回答说:“一个现实实有的实质仅在于这样一个事实:它是一个摄入物。”[1]56
何谓摄入?在怀特海看来,实际存在物与宇宙中的每一项都有某种完全而确定的联系,这种确定的联系,就是它对那一项的摄入。摄入有两种类型,一种是积极的摄入,一种是消极的摄入。消极的摄入是把宇宙中的某一项从积极的促成作用中确定地排除,而积极的摄入则是对进入积极的促成作用中的那一项的确定的包含。这种积极的进入叫作对那一项的“感受”,其他存在物则被要求来表现任何一项是如何被感受到的。现实世界中的所有实际存在物,相对于某种作为“主体”的既定实际存在物而言,必然要被那个主体“感受到”。因此,实际存在物是一个过程,这里存在着从状态到状态的生长;存在着整合与再整合的过程。这样一来,整个宇宙,包括自然、社会和人的生命,都是由各种实际存在物的发展过程所构成的一条历史轨迹,它在相当程度上是前后相承的[4]。
因此,按怀特海的观点来看,实际存在物是变动不居的,它处于不断流变的世界之中,整个宇宙,包括自然、社会和人,都是各种实际存在物运动、变化、发展的过程,并且这一过程是前后相继的。从本体论角度看,怀特海的过程哲学的目的是,“将世界描述成诸个体现实实有发生的过程,每一现实实有都有自己的绝对的自我完成”[1]82。整个宇宙就“是一种面向新颖性的创造性进展”,而不是一种稳定的形态学意义上的宇宙。需要强调的是,怀特海从本体论上把“过程”看作是实在,把实在看作是过程,这与传统的过程思想是有本质区别的。
其次,在认识论上,怀特海的过程哲学反对主客二分,主张主体与客体的统一。
我们知道,西方传统哲学认识论的基本问题是主体与客体的相互关系问题,这种认识论认为,一个实际的认识过程得以发生的前提和基础是主体与客体相分立。也就是说,在一个具体的认识过程发生前,必须把认识者和认识对象进行主客二分,这是近代哲学认识论的主要观点。虽然西方近代的经验论与唯理论对怀特海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但在怀特海看来,他的哲学既诉诸理性又诉诸经验,二者中的任何一个独自都不足以说明这个世界上的生命。他指出:“思辨哲学就是要构建一个由诸一般观念构成的一致的、逻辑的、且必然的体系,根据这一体系,我们经验中的每一成分都能得到解释。所谓‘解释’的意思就是,我们所意识到的一切,即我们之所有,我们之所觉,我们之所欲或我们之所思,均具有作为该体系中一个具体事例的特征。因此该哲学体系应该是一致的、逻辑的,而且它的解释是适用的和充分的。此处‘适用的’意指经验中的一些事项是可以用这一体系来解释的,而‘充分的’意思则是,没有任何项目不能被它所解释。”[1]3怀特海认为,认识论问题和实在论问题若相互孤立起来,就不可能得到恰当的解决。认知者和被知者、知识与对象、观念与事物的二元论,正是近代哲学乃至整个西方哲学所具有的弊端。不仅如此,在怀特海看来,“物质和精神作用是相互错综地交织在一起的”[5]450。这同笛卡尔明确坚持的身心二元论及洛克的有关论点也大相径庭,因为在他们看来,物质世界与精神世界是相互独立的两个世界,尽管这两个世界具有难以说清的偶然联系。而怀特海的过程哲学则把物质和精神、身体和心灵看作是同一个过程中的两个要素,认为两者不可分割地联系在一起。可见,无论在认识主体、认识客体,还是在认识主客体关系上,怀特海过程哲学都有其独特的看法。
在认识主体上,传统的西方哲学认为,在实际进行认识和取得知识之前,必须先有认识者。怀特海的观点则与此相反,他认为作为主体的自我是在过程之中出现的突现物,主体是摄入活动的产物,主体是“超体”。“主体-超体正是生发感受的过程之目的。感受不能与它们所瞄准的目标相分离;这一目标是一个触角。感受瞄准这个触角,把它当作它们的终极因。诸感受保持原样,以便它们的主体也会保持原样。”[5]303用怀特海的话说,感受者是从自己的感觉活动中出现的统一体。在怀特海看来,认识主体是在认识活动过程之中产生的。
在认识客体上,怀特海不同意传统西方哲学认识论的基本观点,即把认识客体当作外在于认识活动和认识者的自在对象。他认为,任何东西只要在主体身上能够唤起某种特定的活动,它就构成了认识的客体。也就是说,客体也是在认识过程中形成的,是与主体现实地发生关系的客观对象,或者说,客体是主体认识活动所指向的对象。这表明,在一个实际认识活动发生前,是无所谓认识主客体之分的,即使二者有区分,这一区分也毫无意义,主客体共同产生于同一现实的认识过程之中。
在主客体关系上,怀特海指出,理解主客体关系有三个关键因素:一是进行把握的主体,二是被把握的材料,三是该主体如何把握该材料的“主观形式”。在此基础上,怀特海进一步论述了主体和客体之间的关系。
第一,主客体关系已经在把握和被把握、感觉和材料、场合和扩展等最基本的关系中得到体现;第二,认识即把握对象的链条通过身体而消失在认识的心灵之中,这个身体不仅不可分离地同这个心灵联系,而且与整个世界也不可分割地联系;第三,认识的本性就是把现实场合纳入后继场合;第四,主客体之间构成一系列事件,这些事件构成了一条一个事件流逝到另一个事件的线路,这意味着主客体之间存在不可分割的联系,同时存在着与作为一个有机整体的整个宇宙的不可分割的关系。
透过怀特海这一隐晦难懂的措辞,我们可以这样理解怀特海哲学中的主客体关系,即认识的主体和客体都是在实际存在物的相互作用过程中逐步形成的,主体与客体的关系以及主体对客体的认识也是一个逐步生成的过程。由此,怀特海对近代以来西方哲学占主导地位的笛卡尔的主客二元论思维方式进行了猛烈批评。在怀特海看来,我们可以把笛卡尔的认识论作这样的概括:知识起源于精神实体的经验过程,这个精神实体可以自身存在,并和外在于它的事物有一个泾渭分明的界限。而问题恰恰出在这里:怎样在自我封闭的精神实体与外在于它的现实之间建立起联系?休谟终结了这个时代,他发现了这一问题是个死结,他充分证明了按照笛卡尔的哲学预设必将导致怀疑论。但怀特海对这一问题进行了更为缜密的思索。他保留了主体和客体的区分,但同时拒斥了相伴随的各种认识论的和形而上学的二元论。在怀特海看来,所有(现实的)客体都曾经是主体,而且所有主体都成了客体。主体和客体不是两种类型的现实实体,而是以不同方式被考察的同样的实体。
由此可见,过程哲学明确地把自身设定为某种抽象的和思辨的形而上学理论,并认为形而上学对于人类的经验和认识具有其他学科不可替代的特殊作用。这使怀特海的过程哲学与当代西方哲学,尤其是各种形式的实证主义明确地“拒斥形而上学”的价值取向形成鲜明的对照。在怀特海看来,“哲学是对抽象的解释,不是对具体的解释”[1]26。对具体的经验现象的说明,是实证科学的任务,而对抽象和普遍的说明,才是形而上学的任务。用怀特海的话说,“哲学通过提供一般观念使得人们更易于认识孕育在自然中的那些无穷无尽的尚未实现的特别情况”[1]22。一般来讲,哲学本来就远离人们的现实生活,怀特海的形而上学理论又是用抽象的哲学范畴来阐释他的哲学思想,这样的哲学思想更是远离了人们现实的社会实践活动,应当被人们拒绝于视野之外。然而怀特海则认为,形而上学与实践具有密切的关系。他在《过程与实在》中明确指出:“在‘实践’中所发现的任何事物,都必然处于形而上学的描述范围之内。当该描述不能包括该‘实践’时,那么该形而上学学说便是不充分的,需要修正……所谓形而上学,无非是对适用于实践中一切细节的一般概念的描述而已。”[1]17
但值得注意的是,怀特海的真实用意是要人们意识到,“没有哪一种形而上学体系有望完全满足这些实际的检验。它至多只能接近它所追求的一般真理”[1]17。之所以如此,在于怀特海的过程哲学最后的价值追求和归宿是上帝。
三
“上帝”这个概念是怀特海思辨哲学的一个核心概念,可以说它是实在和永恒客体之间的联系环节。因为在怀特海看来,提出一种宇宙观,也就提出了一种宗教。在这个意义上,怀特海的哲学思想和神学思想是互为一体的,其哲学概念也都直接或间接地有着某种宗教意蕴。在《科学与近代世界》中,怀特海指出,亚里士多德的上帝即“第一推动者”的思想在近代已经陷入了错误的物理学和宇宙观的迷津之中,今天,这种陈旧的上帝观显然已经不合时宜。我们需要的不再是一种抽象的第一推动者,而是一种新的上帝观,即作为“具体原理”的上帝。这个上帝,简单地说,就是现实的事态过程。因此,怀特海认为,脱离了上帝,便不会有相关的新颖性。他深深地感到,他的关于实在的见解需要以一个神性实体的存在为条件。很多人认为怀特海这样做未免飞翔得太高,远离了经验的陆地。然而,在更多人看来,怀特海所持的理由却是值得尊重的。因为怀特海认为,上帝是一切可能性可居留于其中的唯一实际物。世界上的每一件事,每一滴瞬时经验,都是以同时经验上帝和过去的实际世界而开始的。它必须从这些关系中创造自己。上帝和世界共同建立起必须的东西,也就是那些不可不顾的事实,借以创造存在的那种原料。它们也共同为每一滴新经验提供它的生存的可能性。怀特海相信,如果只有世界,就不会有新的可能性,即任何尚未实现的东西。如果情况是那样,世界就只能重复自己。除了过去的世界,肯定存在着某种作为真正新颖性源泉的实际东西。因此,“没有上帝的介入,这世界上便不会有任何新东西,就不会有秩序;创造的过程便会处于无效的僵死水平,所有的平衡的张力都会逐渐地被不相容性的逆流消除掉”[6]。
对于上帝与世界的关系,怀特海认为它们是一对对立面,通过这种对立,创造性地完成了它的最高任务,即把分离的众多性变形为共生的统一性。上帝和世界是对立的,同时又是相互需要的,它们在统一中对峙着。在怀特海的世界中,上帝是关系过程的一部分。每一种场合都体现着上帝,也在上帝身上体现出来。怀特海的过程哲学终归以上帝作为其最后的价值归宿。
怀特海的形而上学在哲学上接受过多方面的影响,但是,他究竟接近于哪个流派,学术界并没有一个确切的定论。一般来说,他在早期接近于新实在论,这种看法有一定的根据,他自己也承认是新实在论者[7]23。与新实在论者一样,他也重视科学的作用,并主张把现代科学的成果综合到哲学之中。他也赞赏新实在论者亚历山大的时空观,但他对这种时空观进行了重大改造,用“事件之流”这个概念来取代亚历山大的突创论。他自己是数理逻辑家,但他反对罗素等人把分析方法引入哲学之中,而强调神秘直觉在认识中的作用;摩尔、罗素等人站在新实在论的立场上,反对新黑格尔主义的内在关系说,而主张外在关系说;与此相反,怀特海却反对外在关系说,而主张内在关系说。可见,在一系列问题上,他又不赞同新实在论的观点。
另一方面,在西方哲学界也有人把怀特海称为柏拉图主义者,他自己也说过他是就严格意义而言的柏拉图主义者[7]145。可是,他又认为理念并不是一种高级的实在,理念并不具有现实性,它只不过是一种纯粹的潜在可能性。这种观点又与柏拉图分道扬镳了。在他的哲学思想中,也有不少亚里士多德思想的痕迹,在对“领悟”的理解上又与莱布尼茨的观点相当接近。在对进化、演变、直觉等的看法方面,他的观点显然接近于柏格森的理论。可以认为,怀特海哲学,就其本质而言,就是企图在推理与常识之间,在逻辑与直觉之间,在永恒与历史之间,在科学与人生之间,在理智与感情之间,在事实与价值之间取得某种平衡,从而调和分析哲学与大陆哲学的巨大分歧。怀特海的过程哲学既有客观主义倾向,又有神秘主义成分,是这许多流派观点的混合物。
我们认为,怀特海之所以把他的机体哲学称作过程哲学,其目的是想用一种过程理论来解读哲学和世界,或者说想用“过程”概念来对我们的现实世界进行一种概念图式或理论范式的解读,这一独到见解是对早期西方哲学实体论和认识论思想的一种颠覆:以往的西方哲学家都是以某种实体为出发点来阐释世界,例如,古希腊时期泰勒士的“水”本源说、毕达哥拉斯的“数与和谐”以及中世纪的“宗教神学”和黑格尔的精神哲学等,这些哲学流派都把构成世界的实体归结为物质实体或精神实体。这些解释世界的方式都是以实体思维方式为出发点,归根到底都不可避免地会以静态的思维方式和分析方法来看待世界,从一定意义上讲,运用这种分析得出的结果是不符合活生生的现实世界的。因为现实世界不是静止的、一成不变的,而是处于永不停息的变化过程之中。恩格斯在《路德维希·费尔巴哈和德国古典哲学的终结》中明确讲道:“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事物的集合体,而是过程的集合体。”[8]怀特海从过程论视角来解释世界,唯有这种解释方式能把握变化无穷的现实世界的本真状态。他的这种过程实在论同西方传统的实在论具有本质区别,它所包含的变化和发展理论同传统的实体实在论所蕴含的静止不变的理念是针锋相对的。
但我们同样也看到,怀特海虽然力图建立一个与传统的二元对立的形而上学不同的哲学体系,并且也认识到了这种传统哲学的某些根本性的致命弱点并力求加以克服,不过由于他所秉承的过程哲学归宿,却使它根本没有办法彻底完成这种扬弃工作。正如有些批评家所说,怀特海在所有争论点上都只是提出了问题,并试图解决之,最后却没有取得成功,他的思想只具有过渡性质。一个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在怀特海的哲学思想中,为了使自己的哲学体系统一化,圆满化,为了使其哲学走到自己的逻辑终点和顶点,他引进了上帝。因此,只有用社会生活实践的基本观点与方法,扬弃怀特海过程哲学的基本立场和方法论视角,立足于社会生活实践所形成的文化与社会环境,对社会个体的社会行动所涉及的(包括主观世界和客观世界在内的)各个方面进行系统全面的研究,作为西方哲学在20世纪发展缩影的怀特海过程哲学才有可能真正实现自己当初的抱负,像蝉最后蜕掉了自己的硬壳那样展翅飞翔起来。
[1] 怀特海.过程与实在:卷一[M].周邦宪,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6.
[2] 小约翰·B·科布,大卫·R·格里芬.过程神学[M].曲跃厚,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1999:177.
[3] 怀特海.怀特海文录[M].陈养正,王维贤,冯颖钦,译.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9:296-297.
[4] 杨富斌.怀特海过程哲学思想述评[J].国外社会科学,2003(4):75-82.
[5] 怀特海.过程与实在:卷二[M].周邦宪,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6.
[6] 罗伯特·梅斯勒.过程-关系哲学——浅释怀特海[M].周邦宪,译.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9:86.
[7] 陈奎德.怀特海哲学演化概论[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
[8] 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244.
Basic Ideas of Whitehead's Organism Philosophy
YANG Fang,YANG Qianhua
(History and Political Science School,Guizhou Normal University,Guiyang550001,China)
North Whitehead is definitely one of the greatest philosophers in the 20thcentury.He had not only rejected metaphysics,he had created a brand-new one-organism Philosophy.In his philosophical works,he not only responded to the challenges to metaphysics from early 20thwestern philosophical field,but put forward his unique opinions about ontology,epistemology and philosophy's destiny,which definitely will enlighten modern philosophy's development.
Alfred North Whitehead;organism philosophy/process philosophy;dual-thought model
B15
A
1673-8268(2012)05-0045-06
(编辑:蔡秀娟)
2012-06-13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项目:怀特海美育思想研究(09XZX013)
杨 芳(1958-),女,贵州贵阳人,教授,硕士生导师,主要从事西方哲学、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阳黔花(1972-),女,贵州沿河人,教授,硕士生导师,哲学博士,主要从事美学、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
10.3969/j.issn.1673-8268.2012.05.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