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灾害教育述评——基于实用主义视角

方 磊，杜永红

（西华师范大学教育学院，四川南充，637002）

一、美国灾害教育的发展历程

实用主义的社会发展理念在美国已经深入人心，作为美国社会的主流文化，各领域都在积极践行之，灾害教育也不例外。美国是灾害多发国家之一，政府非常重视构建实用性强、多主体、多层次、立体式的灾害教育体系，以提高公众面对灾害时的应对能力，降低灾害带来的损失，增加生存机会［1］137-140。

20世纪初，美国政府开始关注灾害带来的一系列社会问题。1923年美国社会学会、经济学会、心理学会等学术团体的部分学者共同商讨，如何鼓励并资助科研人员研究自然灾害的社会经济问题。20世纪五六十年代，以灾害的社会科学研究为辅助，配合自然科学研究，逐渐将研究重心转移至提升公众的灾害意识，灾害教育开始兴起。20世纪七八十年代，灾害的社会研究呈现出跨学科、系统性特点，在美国国内掀起研究高潮，涉及防灾减灾战略的各个环节，灾害教育取得了相当的发展。20世纪90年代，教育防灾全面提上美国防灾减灾日程，“国际减灾十年”（1990—1999）结束时，《美国减灾法制》总结了美国20世纪下半叶政府、社会等组织在防灾减灾过程中采取的重大行动和取得的重要成果，［2］灾害教育走向成熟。2001年“9·11”恐怖主义袭击事件发生以后，美国政府将创建“减灾型社区”的理念付诸实践，提高社区成员对于社区事务的防灾意识，增强社区防灾救灾能力，凸显灾害教育的实用价值，探索灾害教育的可持续发展路径［3］46-47。

二、美国灾害教育的内容

（一）灾害知识

美国中小学注重灾害知识的科学性、准确性、精细性和实用性，根据各类灾害的预兆、机理、特征、危害、后果的不同，给予科学、准确的分类并系统地施授相应灾害所必须的预判信息、处置方法和规范行为。灾害知识覆盖面广，不仅包括煤气中毒、食物中毒、交通事故、环境污染、盗窃、火灾、溺水、暴力事件等生活中常见的灾害，而且涉及恐怖袭击事件、工程质量导致的建筑物坍塌、紧急状态下拥挤踩踏以及对于教学要求和难度较高的自然灾害——气象、地震、地质、洪涝、海洋、生物灾害和森林草原火灾。［4］为了凸显灾害知识的实用性，每项灾害预防和救助教育在具体内容上包含了灾前预警、灾中与灾后自救互救指导、家庭防灾救灾预案制作、社区互助、灾害管理、救灾常备物品等多个领域。各学校认真听取学生的建议，从学生对灾害教育的真正需求出发，力图使复杂的灾害知识形象化、生动化。为增强教学效果，采用电影、卡通、文化活动、纪念馆、纪念碑、多媒体信息网站等途径立体式地向学生传授灾害发生的环境和形成机理等实用知识。部分灾害知识是有关专家通过对突发事件进行详细调查、数据收集，然后加上他们多年的潜心研究后整理而得出的，针对性较强［1］137-140；部分灾害知识是灾害亲历者的现身说法，分享的成功经验和惨痛教训，实用性较强。

（二）灾害应对技能

美国教育部门认为，通过防灾救灾的课程教授和训练，影响学校及个人的防灾救灾理念，才能最终使防灾救灾管理水平和个人技能得以提升。因此，诸多学校在重视灾害知识教育的同时，更注重引导学生将理论知识内化为面对灾害时的良性心理应激和行为反应。灾害知识教育与技能训练是美国应对灾害可持续发展的基石，诸多学校都将“户外教学”广泛运用于灾害教育领域，利用这种教学方式培养学生灾害知识的迁移和应用能力。学校加强与消防部门的合作，邀请消防人员亲临学校，组织老师学生参与防范灾害的演习。美国儿童从出生就被灌输生命至上的价值观，幼儿园时已开始训练儿童的逃生技能，至少一个月举行一次紧急情况下的疏散演习。演习中，教师带队从最近的出口开始疏散，将学生顺利地带到安全区。［1］137-140学校和社区医院密切合作，医护人员亲临学校，定期给老师学生讲授伤员急救知识，示范正确的急救行为。学校还设有专门的心理教师，平时培养学生良好的心理素质，灾害发生时进行必要的危机干预，灾后负责心理重建，最大限度降低学生的灾害心理创伤，简单、快速、实用的简快心理疗法得到广泛的运用。

三、美国灾害教育的提供主体和方式

（一）政府

美国政府重视灾害的案例实证研究，利用法律、法规来管理减灾工作，强调提高人们的防灾意识，将减灾工作同经济发展、社会进步相联系，突出实用，在社会各阶层构建一种安全和防灾的理念。加利福尼亚州“费尔德法案”的出台，大大提升了学校的抗震等级，促使学校成为灾害发生时最好的避难场所，增强了校园在灾害中收留避难者的实用性。美国政府通过编写具有广泛应用价值的防灾减灾小册子指导灾害教育的实践。美国联邦和各级地方政府充分利用报纸、电视、网络等媒体开展多样化的宣传工作，重视国家应急管理的信息港和专家知识库的建设，开发有关“终止灾害”的网上教育游戏，配合减少灾害风险学习过程。［6］120-124美国有关当局权衡投资与回报后，投入了大量经费，不仅用于相关设施设备的采购，还专门投入一定的经费用于灾害教育的基础理论研究，希望制定出行之有效的灾害教育措施。政府还大规模组织教师进行防灾救灾的专业培训，提升灾害教育的师资水平，并兴建各类以“灾害”为主题的公园和防灾教育的训练基地，免费向市民开放。

（二）非政府组织

灾害教育的成功实施依赖于公众的大力拥护与主动参与。1975年，美国加利福尼亚州政府就提出了“市民应急团队”的概念，目的是通过开展防灾减灾宣传和培训来提高社区组织和家庭在面对灾害时的应变能力，以降低灾害的破坏和影响。［3］34-35面对随时可能发生的灾害，公众自主意识非常强，积极参与灾害知识的宣传，自发组织防灾救灾组织。志愿者群体作为美国灾害教育的一支重要力量，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平时，这些防灾救灾的志愿者组织，进入社区、学校、街头，通过墙报、传单等静态载体向公众宣传各种灾害的基本知识和预防灾害及灾害中自救、互救的重要信息。灾中，他们积极参与救灾。由于志愿者的构成多样化，囊括各种职业，因此在救灾过程中层次清晰，职责分明。有些经审核、被确认具有专业资质的组织，被允许参加现场救援和医疗救护。灾后，部分防灾救灾的志愿者组织负责运送物资、开展心理辅导、组织灾后重建、募捐等。其中以各年龄段、不同社会背景人员所构成的公众服务队最为有名，为美国78%的人口提供服务［8］。

（三）社区

美国将社区防灾减灾置于灾害教育的突出位置，并致力于减灾型社区的构建。在美国联邦紧急管理署看来，“减灾型社区”是指长期以社区为基本单位，在社区内进行相关减灾工作，做好灾前各项防灾的步骤和措施，以降低社区受灾的可能性。［7］识别风险源和社区脆弱性成为社区防灾减灾宣传的主要切入口，社区与政府、学校组成联合防灾减灾阵营，共同宣传灾害知识，进行防灾减灾仿真演习。社区—政府—学校防灾减灾的联合模式不仅突出了演习的实战性，并为长期防灾计划的落实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在制定社区减灾计划时，注重与各方的交流沟通，以与灾害教育相关的政策法规为依据，同时邀请灾害教育专家、社区居民代表参与协商和讨论，制定出适合社区短期与长期的减灾策略，并以广播、讲座的形式进行宣传，以扩大其在公众中的影响力，做好示范作用。各社区均设有社区应急反应小组，灾害发生时，社区应急反应小组成员能给予灾害现场的第一反应者大力支持，向处于危急状态的市民提供即时援助，并在灾害现场组织起自发而来的志愿者参与救灾。社区应急反应小组的成员还帮助处理非紧急状态的事件，以保障社区和居民的安全［8］。

（四）学校

减灾工作始于学校，学校作为灾害教育的最前线，在整个灾害教育中占有较大比重，历来被政府视为灾害教育实施的重中之重。政府希望能够通过学校灾害教育去影响周围的人，带动全体社会成员都具有防灾减灾意识。为应对美国出现的灾害危机，凸显灾害教育的实用功能，美国有关当局要求每所学校和学区都应制定可操作的危急情况管理计划，内容包括采取的必要行动，为应对危险所做的准备，如明确紧急状况下的组织人员以及积极开展各种营救活动与发布相关信息的主要领导人员［1］137-140，并要求学校专门配备与警局、消防、通信、社区、医院、媒体及家长联系的工作人员，保证学校与外界联系的畅通。组建学校应急团队，灵活机动地处理灾害等突发事件。学校除了在课堂上向学生介绍各种灾害发生的环境、形成机理及应对技能，还会定期邀请专家学者亲临学校，向学生施授各种实用理论和技巧，并向全校师生发放防灾小册子，鼓励学生参与防灾救灾活动。

（五）家庭

美国家庭非常重视对子女的灾害教育。父母会认真关注、学习掌握灾害知识和避险技能，一旦发现孩子表现出对灾害知识和避险技能的兴趣，就积极加以保护和引导，给予相应的解释和支持。日常生活中，父母注意利用身边的小事培养子女的防灾救灾意识，尊重孩子的灾害观，倾向于让他们自己发现自我保护的方法。家长利用游戏这种特殊的活动方式，与子女一起在假想的灾害情景下扮演不同的角色，启发孩子学习灾害知识，掌握逃生、伤员急救等应对技能。父母经常带着孩子去灾害主题公园游玩，了解相关的灾害知识，并和孩子一起积极参加所在社区组织的防灾仿真演练，帮助孩子将灾害知识和避险技能内化为他们自身的防灾减灾能力。

四、美国灾害教育的成效与不足

美国灾害教育从兴起到成熟、再到可持续发展，实用主义贯穿始终。灾害教育的各个方面在不同的灾害中得到检验，其中有令人欣喜的成效，亦有不足之处。

（一）取得的成效

1.实用主义理念凸显，增强了灾害教育的实效。美国在灾害教育实施过程中，非常注重灾害知识及应对技能的实用性，这也是美国灾害教育的核心理念。有相当部分的灾害教育内容和逃生避险技能是相关专业人员以过往的灾害经验教训为根基的，其针对性很强。各类灾害教育的实施主体惯于运用个案来引导公众学会面对突如其来的各种灾害，使复杂的灾害知识、灾害应对技能变得简单易懂，便于模仿和实际操作，增强了灾害教育的实效。

2.内容覆盖面广，实现了灾害知识和灾害应对技能的立体化。美国灾害教育的实施主体提供了各种灾害的基本知识和应对技能，不仅包括灾害发生的环境、形成机理等基础知识，更涉及灾害中的逃生、伤员急救等应对技能以及心理方面的技术支持。这些全面、具体的灾害知识有利于公众在灾害来临时保全生命、降低损失，灾害过后及时摆脱灾害带来的心理创伤和阴影。

3.提供主体层次多样、职责分明，促进了灾害教育的社会合作。美国形成了由政府、非政府组织、社区、学校、家庭所构成的全社会的防灾体系，建立起最广泛的灾害教育合作网络，并且分工明确、职责清晰。各个灾害教育提供主体所发挥的作用不可替代：政府从宏观出发制定总的防灾策略，非政府组织、社区、学校、家庭结合自身实际情况落实这些策略，共同促进灾害教育的可持续发展。

4.灾害教育方式多样化、人性化。美国灾害教育提供主体广泛采用报纸、海报、墙报等静态载体向公众普及灾害知识，而且还通过各种动态载体进行宣传，如广播、电视、电影、网络、视频等，以便切实有效地提高灾害教育的效果与强化个体防灾意识。这些方式根据不同的受教群体搭配使用，易于被公众接受。

5.灾害教育的法律支持体系完善。美国政府不仅出台了一系列的灾害教育措施，而且还颁布了相关法律法规来管理灾害教育的规范运行，将灾害教育上升为国家意志。各州差异化、各具特色的灾害教育政策、法规共同构成了相对完整的美国灾害教育法律体系，为灾害教育的实施提供了有力的保障。

（二）存在的不足

1.重实践轻理论。较之于防灾避险实用技能的开发运用，美国灾害教育的基础理论研究仍显得薄弱，并且尚未开发出相对统一的灾害教育课程与配套教材。政府部门缺乏系统的理论对灾害教育的实施进行指导和干预，更多的是凭借过往的经验进行决策，导致在灾害教育实施过程中施授者采用的具体策略、措施受人的主观性影响较大。

2.区域发展不平衡。美国灾害教育存在着地区间发展不平衡。城市的灾害教育发展得比乡村好，灾害频发地区比其他地区更重视灾害教育、水平也更高，如灾害较为严重的加利福尼亚州的灾害教育水平就高于其他州。相比于其他州，灾害频发地区的州政府给予本地区灾害教育预算相对较高，师资培训的力度也较大。各州都有一套灾害教育实施细则，具体实施时也出现很大差异，导致灾害教育评估时，缺乏全国性标准，评估结果不易大面积推广。

3.选修制和学分制不利于灾害教育的发展。美国学校的选修制和学分制是在实用主义强调学生的主导性和自我选择的文化氛围中孕育的。其突出的问题是，学生挑选课程时，常常不是依据知识、技能的重要性原则，而是凭借个人兴趣爱好，致使一些学生因缺乏对灾害教育的兴趣而放弃选修，部分学生仅选修一种或几种有关灾害教育的知识及防灾技能，而施受者又常以活动形式代替课堂教学，导致部分学生掌握的灾害知识和应对技能缺乏系统性和完整性。

美国灾害教育的实用主义倾向呈现了一种特色鲜明的灾害教育模式。美国在总结以往灾害教育发展经验教训的同时，也在逐步调整灾害教育的政策措施，积极探索灾害教育可持续发展的道路。美国灾害教育实践为世界灾害教育发展提供了一条路径，为其他国家、尤其是灾害教育起步较晚的国家提供了有益的借鉴。

［1］ 曹慧容，张涛.美国学校的灾害教育及其特点探讨［J］.乐山师范学院学报，2010（11）.

［2］ 陈英方，陈长林，崔秋文.美国自然灾害的社会学研究［J］.防灾博览，2006（4）：16-17.

［3］ 游志斌.美国政府构建减灾型社区的经验［J］.中国减灾，2005（7）.

［4］ 杜永红.灾害教育:从失衡走向平衡［J］.教育研究与实验，2010（5）：70-75.

［5］ 王景秀，刘兰，温家洪.国际减灾教育进展［J］.灾害学，2011（2）.

［6］ 鲁航，王东明.国内外减灾教育研究工作述评［J］.中国减灾，2011（3）.

［7］ 山丘.美国的社区应急管理［J］.现代人才，2008（4）：46-47.

［8］ 沙勇忠，刘海娟.美国减灾型社区建设及对我国应急管理的启示［J］.兰州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2）：72-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