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永飞
(河南省社会科学院 哲学与中原文化研究所,河南 郑州 450002)
人生幸福也困惑,幸福知道自己能够怎样活和愿意过什么样的生活,困惑为什么会这样活和这样活有哪些后果,彼此反复纠缠在如何能好好活与为何如此活的矛盾世界。这种矛盾成为哲学探索,邬昆如先生在《人生哲学》一书中,全面探讨人从如何活到为何活的心路历程,希望求解人生核心问题即人为什么活。他从宏观的大宇宙与微观的小社会进行人身定位,以此说明人的独立性和群体性,沿历史时空展开人生的活动范围,构成灵与肉、男与女双重互动的生命内外结构,深刻阐释人为何追求和谐的社会生活与充满关爱的文化意义。该书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人生哲学的历史发展,共21章,细数了古今中外圣贤对人生的看法和做法,指出其蕴含的生命智慧和呈现的生活艺术。第二部分是人生哲学的内在意义,共四篇,从人的结构、关系、人性、际遇、意义和人生境界、目的,具体探析生命、生活、生存、生计、生态的应有内涵,竭力开发自身成就有价值的人生。第三部分是人生哲学的当代意义或价值,共3章,从主观的人生现实出发,对前两部分作客观的整合与别具一格的设计,确立正确的人生观而获得幸福快乐。该书把过去人们对人生因果判断的现实发掘,转换成当下理想定位的价值选择,从人怎样活推证应当这样活而达成生命预期的文化目标。
该书特色是:第一,建立了完整的人生坐标系,横轴由“时间、人、男女、儒家、西方文化发展”组成,纵轴由“空间、天地、灵肉、道家、西方文化渊源”构成,共同交织在时代勾勒人生发展的运动轨迹,突出人生目标与意义的文化价值。第二,发掘了以贯通中西古今为体、个群内外上下为用的人生智慧。体是大体,包括中西民族的生命本体与古今社会的文化变体,它出自天命,降在人身,成就德行,蓬勃文化、道德、精神和心灵的生命。用是实用,包含个体生命的内外自用和群体组织的上下互用,它追求适用,保持活用,保证受用,体现世界的真、善、美、圣。第三,概述了各种人生观并特别推重“服务的人生观”。列举出实证主义、功利主义、实用主义、进化主义、共产主义、个人主义、快乐主义、自由主义、法律主义和良知主义等人生观得失;具体叙述“服务的人生观”,启发于《书经》智慧,突出孔子伦理道德式的人际关系理论,转承孙中山仁爱互助式的政治理想,符合基督教“施比受有福”的生命原理,形成有人本精神的互制互助的法治社会,以良心为依据、个群为实体、法律为保障、幸福快乐为目标塑造人类意义的存在模式。第四,根据人的灵性与德性论证了人生哲学的合理性与有效性,无限超越人惯有的自然性和社会性,培育真正的道德与宗教,比科学技术更具发言权和决定权。道德与宗教的本性是善,发端于人内心,滋润人自身,培养无尽的福缘和成就无边的善果;科学的本性是无善恶或不知善恶,发力于物利,追求“人定胜天”,发展无穷的争力和成全罪恶的用意。道德和宗教应真正担负人生使命,科学为人本身存在。
不足之处有:第一,人生坐标系中的原点困惑即人生原点应该是什么的问题。作者较模糊、笼统地说成是天命,认为它是自然而然的本根展开人生图景中,不再进行有助于其明晰的任何讨论。但天命忽视人与物在文化生活的根本区别:人主动寻找传统和建立传统而过着丰富多彩的文化生活,物只能在天然体系被动选择自己适应世界而忘记自身发展历史。人的困惑往往来源于文化自觉后的生命失落,不是自然环境的生活障碍所造成,天命不可为而人命不得不为,天命不足以破解人生原点的真实内涵。按照书中勾画的纵横坐标任意截取一点来设定其原点,即时空的原点为人,天地人的原点为文,灵肉与男女的原点为神,儒家与道家的原点在中国,西方文化发展与文化渊源的原点在西方,将会有多个甚至无数个原点构成多个坐标系而允许多种人生价值定位,不可能使动态发展的人生处于同一价值原则下判断其优劣得失。把中西人生哲学看成其原点,又如何能把人生坐标分判的结果变成论证的基本前提而展开合适的生命规划呢?或者说,这种人生坐标系不能完全覆盖所有人的生活意义吗?该书只提供人生坐标的主要指向和基本路线,没有确证融合人类一切生命的坐标原点,或许其坐标原点不是一个应该关注和深入讨论的问题,因它的不确定而搁置整个人生规划蓝图是不值得的,人生在边走边看、边写边总结的发展中找到自己生活的位置。因此,只希望在各种人生经验分析的基础上构建一个大致相同的理解框架,不用贯通各种可能而审视各个方面得出一致的结论来证明当初的价值设定,毕竟人生复杂多样得难以肯定其原点的确切位置和永恒形态。第二,人生智慧中的共慧命困惑即中西人生智慧的共同体问题。该书认可中国人的慧命是德性,最高成果是伦理道德,最大偏执是政治争斗;西方人的慧命是灵性,最高成果是宗教信仰,最大偏执是科学发展。中西民族的共慧命是整体的文化生命,是伦理道德和宗教信仰的天然融通与无碍联结所构成的社会实体,是尊重人的德性和灵性进行社会发展的精神结晶。为什么人生智慧要以逃避或放弃政治争斗和科学发展来提升人的生命精神,而不是兼容二者推进呢?难道政治与科学已剔除人生智慧的文化内涵而疯狂扩展人生愚昧和罪恶吗?难道“家的伦理”不需要连接“国的政治”提升整个社会生存智慧吗?难道“信的生命”不需要“真的手段”改善各个时代生活状态吗?难道“共”的意义不是最大限度和范围地吸纳人生各方面的智慧而成就其生命本身吗?显然,中西人生文化精神的共同体不能仅由伦理与宗教支撑,还需要政治与科学及其他补充做适当扩展。第三,人生观中的服务困惑即人存在的最高意义是如何服务社会和别人的问题。现代人常说,人人为我,我为人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你给我办事,我为你效劳,等等,都表明生命服务的相互性和连续性。以这种服务态度充分发挥个人的力量与智慧,充实自己的心灵同时也让自己的身心受益,敢于和能够面对人生的挫折而保持积极乐观的生活态度,把生命完全投入让别人幸福快乐的生活里而获得自己的幸福快乐。作者站在传统社会的基本立场,特别强调具某种优势的人如圣王、智者与强者提供给大众满意的服务,难道没有这种优势的人就只能享受他们的服务而没有为他们服务吗?是不是人应当保持自己适当的社会优势才能提供给别人相当的人生服务呢?这种服务究竟需要什么样的条件限制和社会或个人的代价补偿才是有效的呢?作者没有详解其服务的确切内涵,大有培养能者多劳的高尚情怀而不关注大众默默无闻的奉献精神,把这种高尚情操当成人生的基本原则和原理推广到各领域和各类人群,从一定意义上疏忽了人的差异性、职业的层次性、地域的特殊性和时代生活的多样性。第四,人生哲学中的科学困惑即人生哲学中科学因素的合理配置问题,也即以人生哲学为尺度来批判科学的人生意义,或是以科学为标准来衡定人生哲学的有效内涵,或共建与另立新准则来评定其是非得失。虽然人生哲学凭借道德和宗教而称善,却出现道德吃人和宗教迫害的恶事;虽然科学具有求利为恶的情况,但其求真的事实和精神不是更好地发扬了善吗?为什么在人生哲学中道德和宗教能突出的只有“善”,科学发展竟成为十足的“恶”并败坏人生呢?如果科学真的丧失了人的善意义,为什么在当今取得如此大的发展而影响众生呢?书中指出科学是为人存在,难道人生哲学就不是为人存在吗?分判二者优劣的合理尺度究竟该怎样确定好呢?该书未作进一步探讨。
除上述特色和困惑,该书还有其他优势和缺陷,如语言简朴通畅,运思巧妙宏伟,概括鲜明精当;人生过于理想化,论述亲西方化,等等。总之,该书分析和破解了人为什么活的种种现实疑惑而设计出人应该如何活的精美理想方案,系统论证人生本身就是哲学的基本命题。
[1]邬昆如.人生哲学[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