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丽萍
(空军航空大学 社科系 人文室,吉林 长春 130022)
作为一个伟大的诗人,屈原的出现,不仅标志着中国诗歌进入了一个由集体歌唱到个人独创的新时代,而且他所开创的楚辞体突破了《诗经》的表现形式,极大地丰富了诗歌的表现力,为中国古代诗歌创作开辟了一片新的天地。后人常常将《诗经》与《楚辞》并举,将它们并称为“风骚”,分别代表了中国诗歌史上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两大优良创作传统,对后世文学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在此,让我们走近爱国诗人屈原,通过对诗歌《橘颂》的感悟,来深入解读诗人内心矢志不渝的人格理想。
屈原(约公元前340年—约前278年),名平,字原,楚国丹阳(今湖北秭归)人,战国末期重要的政治家、杰出的诗人,“楚辞”的创立者和代表者。代表作品有《离骚》、《天问》、《九歌》、《九章》等。
纵观屈原的一生,了解他的政治活动经历,是研究屈原思想和文学成就的重要前提。作为战国时期楚国一位重要政治家,屈原的一生一直都在追寻“美政”的理想,就是要实现“圣君贤相”的理想,主张“彰明法度,举贤授能,东联齐国,西抗强秦”。
屈原生活的时期,正在战国七雄激烈争斗之时。屈原起初很受怀王信任重用,《史记·屈原贾生列传》记载(屈原):“博闻强志,明于治乱,娴于辞令。入则与王图议国事,以出号令;出则接遇宾客,应对诸侯。”在内政方面,楚怀王曾让他参与图议国家大事,“造为宪令”,主持国家政令的起草、宣布推行变法等事宜。然而屈原的改革主张遭到上官大夫靳尚、贵族子兰和南后郑袖为首的守旧派的反对,他们不断在楚怀王的面前诋毁屈原,不加明辨是非的楚怀王便“怒而疏屈原”,这使得怀有“美政”理想的屈原倍感痛心,他怀着内心难以抑制的忧郁悲愤,写出了《离骚》、《天问》等不朽诗篇。在外交方面,屈原客观地分析了当时战国七雄的形势,坚决主张联合齐国、抗击秦国的策略,这是对楚国有利的正确策略,楚怀王曾经采纳他的主张,并派他两度出使齐国。后来,秦国派张仪出使楚国,以土地诱惑楚怀王。目光短浅的楚怀王改变了对外政策,采取“绝齐亲秦”方针,结果使楚国在政治上、外交上都吃了大亏。不久,秦昭王想要拉拢楚国,提出秦楚两国联姻,要与楚王会面,屈原看破了秦王的阴谋,冒死进谏,陈述利害,楚怀王非但不听,反而将屈原逐出郢都,流放到汉北地区。楚怀王如期赴会,一到秦国就被囚禁起来,楚怀王悔恨交加,忧郁成疾,三年后客死于秦国。此时的屈原正在在流放途中,当他接连听到怀王客死秦国和郢城被攻破的消息后,万念俱灰,仰天长叹一声,投入了滚滚的汨罗江,以表明其忠贞爱国之怀。司马迁在《史记》中评说:“推此志也,虽与日月争光可也。”屈原爱祖国爱人民,坚持真理,宁死不屈的精神和他“可与日月争光”的巍巍人格,千百年来始终感召着无数中华儿女。
作为一位伟大的作家,屈原属于中国,也属于世界。作为中国文化的重要代表人物,在20世纪中叶屈原研究走进西方高等学府,叩开知名学者的斋门,磁石般地吸引他们。前苏联著名汉学家费德林在20世纪70年代提出了“屈原诗歌的独特性与全人类性”的重大研究课题,在世界范围内引起了屈学研究的兴趣。目前,国外学者对屈原及其作品的研究大致形成三种趋向:一种以前苏联H.T.费德林和匈牙利汉学家F.托凯为代表的传统式,着重从屈原作品本身探讨其艺术价值及其在世界文学史上的地位;一种以日本藤野岩友、竹治贞夫教授为代表的学院式,着重对屈原诗歌进行考据和诠释;一种以美国汉学家詹姆士·R.海陶玮、劳伦斯·A.施奈德,英国汉学家戴维·霍克思,法国汉学家戴密微,德国汉学家卫德明为代表的西方式,着重从屈原身世和作品中研究中国古代政体中君臣之间的微妙关系,深入探讨屈原的政治生涯和文学创作的历史文化背景与内外条件,其中一些专著已经反馈到中国。这正是屈原人格的力量,文学的力量,使中华民族悠久灿烂的文化得到超越时空的、世界性的传播。
“颂”是一种诗体,是对美好事物的描写和赞颂。
南国多橘,楚地更可以称为橘树的故乡。早在汉代以前,楚地江陵即已以盛产橘子而闻名遐迩。《晏子春秋》记载:“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是说橘树的生长习性非常奇特:只有生长在南方的土地上,才能结出又甜又美的果实,倘要将它迁徙到北方,就只能吃到又苦又涩的橘子了。这种现象在自然界来看,是一件非常令人遗憾的事。然而对于深深热爱故国故土的作者屈原看来,橘树这种“受命不迁,生南国兮”的秉性,恰恰可以作为自己砥砺志节的榜样,所以,在被逐出郢都,放逐期间,诗人深情地写下了这首咏物名作——《橘颂》。另外,从题材上看,这是一首咏物诗,在文学史上被称为“咏物诗之祖”,开创了中国古代咏物诗的优秀传统,是中国诗歌史上第一首咏物诗。
从全篇结构来看,全诗结构很清晰,可以为两部分。
第一部分,重在描绘橘树俊逸动人的外在美。
诗中前三句,在诗人的笔下开篇立意,不同凡响,似乎使读者看到了一株坚挺的橘树,傲然屹立在广袤的天地之间,根深深地扎在南国故土上,那凌空而立的坚强意志、那受命不迁的坚定神采,都会使人内心升起无限的敬意。橘树是令人可敬的,橘树又是俊美可亲的。接下来诗人以精工的笔致,为读者描绘了诗人眼中的橘树形象。
在诗人笔下描写了橘树的根、叶、花、枝、棘、果这六个方面。橘树的根——深,表现了橘树生长在南国的坚定不移;橘树的叶——绿,表现了橘树生长得生机勃勃;橘树的花——素,表现了橘树的花正在蓬勃开放;橘树的枝——曾,这是一个通假字,通“层”,表现出橘树生长得枝繁叶茂;橘树的棘——剡,表现出橘树自身具有防范侵害的能力;橘树的果实——抟,表现出橘树无私奉献的精神。作者指出,橘树所贡献给人类的,是无数“青黄杂糅”、“精色内白”、光彩照人、香气弥漫的果实。屈原笔下的南国之橘,如此“纷缊宜修”,如此“姱而不丑”,如此堪托大任,可以说,在每一个字里行间,都能令人强烈地感受到诗人对祖国“后皇嘉树”的一片自豪、赞美之情。
第二部分,热情讴歌了橘树独立不迁的内在品质。
诗人赞美橘树,年岁虽少,却已抱定了“独立不迁”的坚定志向;等它长大以后,更是“廓其无求”即胸怀广阔,无所欲求,“横而不流”即醒世独立,内心坚定,不随波逐流,“闭心自慎”即清心自守,谨慎自重,始终也不犯错误,“秉德无私”即坚持公正无私的品行,立于天地间,“淑离不淫、梗其有理”,更加表现出橘树秉性善良、从不放纵的高风亮节。这些诗句,表现了诗人对橘树内在品质的倾心赞美。
咏物诗最大的特点是托物言志,借物抒情,那么,诗人是怎样将“橘树”和“我”联系起来的呢?诗人用“愿岁并谢,与长友兮”一句,作为实现沟通“物我”的神来之笔。纵然面临百花“并谢”的岁暮,橘树也依然郁郁葱葱,绝不肯向严寒屈服。在这里,面对严寒傲霜斗雪的橘树形象,与面对严峻的岁月,不改操守屈原自己的形象便叠印在一起了。诗人愿意与橘树长相为友,常相为伴,永远相守。
而后诗人思接千载,以“行比伯夷,置以为像兮”收结,使全诗境界得到了升华——橘树的精神堪比商末的贤士伯夷,在古今志士的遥相辉映中,文中所赞美的橘树精神,便全都流转、汇聚成了身处逆境、不改操守的伟大志士精神之象征,高高印在历史的天幕上了。
纵观全诗,这首诗既是描写橘树,又是表达自己的理想,写物与写人完全结合起来,客观形象与艺术形象有机地结合起来,形式与内容和谐地得到统一。诗中的描写未脱离橘树的特点,却又不局限于橘树,而是把橘树拟人化了——就是通过对橘树的赞美,抒发了作者独立不移,不求私利的坚贞意志和高尚情怀。屈原赞美橘树,实际上寄寓着自己人格的修养。作为一个追求崇高人格的爱国诗人,屈原借橘的特性表达了自己扎根故土、忠贞不渝的爱国情感特立独行、怀德自守的人生理想。
《橘颂》作为中国诗歌史上的第一首咏物诗。作者屈原巧妙地抓住橘树的生态和习性,运用类比联想,将它与人的精神、品格联系起来,给予热烈的赞美。借物抒志,以物写人,既沟通物我,又融汇古今,正如清人林云铭所赞扬的:“看来两段中句句是颂橘,句句不是颂橘,但见(屈)原与橘分不得是一是二,彼此互映,有镜花水月之妙。”(《楚辞灯》)此后,南国之橘便因蕴含了仁人志士“独立不迁”、热爱祖国的丰富文化内涵,而永远为人们所歌咏和效法,尤其对于当今时代人们加强自身的人格修养,也很有借鉴意义。
[1]王健强.屈原传.湖北人民出版社,2008.6.[2]聂石樵.屈原论稿.中华书局,2010.5.
[3]张亚新.人格的独立:从陆游到屈原.济南出版社,2008.4.
[4]郭维森.屈原评传.南京大学出版社,2011.4.
[5]吴继路.中华师祖.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