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法新兴节点提示词对花园幽径现象的消解研究

杜家利 ，滕淑珍 ，于屏方

（1.中国传媒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024；2.鲁东大学 外国语学院，山东 烟台 264025；3.烟台职业学院 经济管理系，山东 烟台 264000；4.鲁东大学 文学院，山东 烟台 264025）

一、引言

Bever[1]在句法研究中将具有局部结构歧义的句子称为GP（Garden Path）句，解读过程中产生的行进式结构错位和语义短路现象称之为Garden Path Phenomenon，冯志伟汉译为“花园幽径现象”[2]。

花园幽径现象具有“先扬再抑后畅”的特点，在认知过程中依次构建初期缺省模式、中期折返模式和后期通畅模式。“扬”即“循旧”。解读初期，解码者遵循原型省力原则，按照认知中的机能固着、心理成规和心理定势理论构建初期缺省模式。“抑”即“破旧”。解读中期，已建初期模式与语言世界相左，该无效模式遂被抛弃，解码折回并形成中期折返模式，完成对初期模式的否定。“畅”即“立新”。 解读后期，新异有效的后期通畅模式在认知格式塔理论支撑下形成，实现对中期折返模式的否定。[3-5]由于中期模式是初期模式的否定，而后期模式又是中期模式的否定，所以说后期模式是初期模式的否定之否定。中期模式是初期模式的折返，后期模式是初期模式的跨越。表面看后期模式是初期模式的自纠式延续，实际上前者是后者螺旋发展的产物，蕴涵了“循旧－破旧－立新”的否定之否定的“Z”形解读过程。[6-9]

花园幽径现象的这种先期迷失、中期折返、后期跨越的认知顿悟现象多年来一直受到国内外学者关注[10-15]。Kimball提出的新兴节点原则被认为是消解花园幽径现象的有效方法。

二、Kimball与新兴节点原则

1973年，美国Indiana University的Kimball提出了基于表层结构的GP句分析原则，即《自然语言表层结构剖析七原则 》（Seven principles of surface structure parsing in natural language），并发表于Cognition第二卷。[16]

Kimball认为，生成语法在句子接受度方面有着传统区分，涉及语言行为（performance）、句子语法性（sentence grammaticality）和语言能力（competence）。通过对英语中哪些句子是可接受句（acceptable sentence）的描述，Kimball尝试建立一套模式来对输入句的表层句法树配列进行有效规约（to be operative in the assignment of a surface structure tree）。 他重申这些句法剖析技术某种程度上说来源于计算机科学家为适用于机器语言所开发的程序技术，因此程序语言的解读和自然语言的解读有相通之处。Kimball的语言理解与程序计算相贯通的观点暗合了计算语言学的发展轨迹，验证了计算科学和自然语言相结合的可行性。正如程序语言中存在提示语一样，Kimball认为自然语言中的GP句解读也存在提示词，新兴节点原则（principle of new nodes）遂应运而生。

三、句法新兴节点提示词对花园幽径现象的消解

Kimball认为在自然语言的语法体系中，介词、限定词、关系代词、连词以及补语成分具有提示新节点的功能，合理运用此类提示词可以降低解码过程中的认知困惑，消解花园幽径效应，帮助解码者对句法生成式进行快速剖析。

1.介词增添带来认知理解的便利性

介词的使用可以提示新兴节点，降低解码难度。尤其在较复杂的句子中，介词的增添可带来认知理解的便利。请见下例：

例1 I have arranged for Mr.Simpson to deal with any complaints about National Health Service and the matters arising in connection with the problem of homelessness in the city during my absence on leave.我已经安排辛普森先生在我离开度假之际，全权处理对国家卫生服务的投诉和与城市无家可归问题相关事宜的投诉。

例2 I have arranged for Mr.Simpson to deal with any complaints about National Health Service and with the matters arising in connection with the problem of homelessness in the city during my absence on leave.我已经安排辛普森先生在我离开度假之际，全权处理对国家卫生服务的投诉并处理与城市无家可归问题相关的事宜。

例3 I have arranged for Mr Simpson to deal with any complaints about National Health Service and about the matters arising in connection with the problem of homelessness in the city during my absence on leave.我已经安排辛普森先生在我离开度假之际，全权处理对国家卫生服务的投诉和与城市无家可归问题相关事宜的投诉。

例2和例1的区别在于介词with的变化。由于认知右侧连接原则的作用，例1中the matters引导的短语与complaints about较近，也就是说它和National Health Service是并列在句法树同一个层级的两个成分，这样，翻译的时候就应该涉及两个“投诉”。例2情况不同在于the matters前增添了介词with，它的存在预示着新兴节点的开始。这样，the matters引导的短语就提升到与complaints about同一层级，deal with所附着的两个宾语成分就是complaints和matters。翻译时，就应该涉及两个“处理”。

同样，比较例1和例3可知，由于第二个介词about的添加，例3的认知理解比例1容易的多，根本原因就在于第二个about的存在提示了解码者这是一个新的节点，只不过它与前面about引导的节点是同一层级而已。

由普通句例1－3的对照分析可知，介词的增添可以提示新兴节点的开始，其结果既可以是跨层级的也可以是同一层级的。

例4 The building blocks the sun shining on the house faded are red.由于屋顶灼热阳光的作用，积木褪为红色。

例5 The building blocks up the sun shining on the house faded are red.

例6 The building blocks up the sun shining on the house.建筑物阻挡了屋顶的明媚阳光。

例4是GP句，其产生原因在于词汇blocks的名词复数形式和动词单数形式的同形。如果在blocks后增添介词up,则提示其为动词，可降低解码难度，即可快速选择错误（例5）或非名词选项（例6）。

2.限定词的补充促使认知理解回归原位

限定词是在名词词组中对名词中心词起特指、类指以及表示确定数量和非确定数量等限定作用的词类，它的运用可促使花园幽径现象中的认知解码回归到正确轨道。

例7 Time flies like an arrow;fruit flies like a banana.光阴飞似利箭；果蝇喜欢香蕉。

例8 Time flies like an arrow;those fruit flies like a banana.光阴飞似利箭；那些果蝇喜欢香蕉。

例7是wikipedia为解释GP句臆造的句子，旨在说明前后句的不同模式也可交叉影响形成花园幽径现象。该句认知困惑源自于flies的动词单数形式和名词复数形式的同形。动词表示“飞”而名词表示“苍蝇”。两个分句的对称出现影响了解码者对后一分句的理解。

例8是普通句，其与例7的不同在于第二个分句前添加了those。这个限定词的出现将flies固定在名词复数形式，相应地降低了认知困惑，消解了花园幽径现象。

3.关系代词的添加提升认知理解的效率

英语中的关系代词有时即使省略也不会影响到句子理解。但是，有时关系代词的缺失却容易导致认知回溯，形成花园幽径现象。这种现象不论在指代物的关系代词中还是在指代人的关系代词中都存在。

例 9 Fat people eat accumulates.人们吃的脂肪日积月累。

例 10 Fat that people eat accumulates.人们吃的脂肪日积月累。

例9是GP句而例10是普通句。两者不同在于指代物的关系代词that的有无。没有关系代词时，形容词fat和集合名词people具有结合的认知优先性，这种缺省模式的固定强化了认知模式，而一旦这种认知缺省被打破便会引起困惑。关系代词出现时，fat和people被分隔，that提示新兴节点开始，people eat被理解为fat的定语从句，fat解码也只能选择为名词义项（“脂肪”）而不是形容词义项（“肥胖”）。花园幽径现象得到消解。

与此相同，人称关系代词也具有提示新节点功能。

例11 The tycoon sold the offshore oil tracts for a lot of money wanted to kill JR.那个被迫花了一大笔钱购买了近海油田的财阀想杀死JR.

例12 The tycoon who was sold the offshore oil tracts for a lot of money wanted to kill JR.那个被迫花了一大笔钱购买了近海油田的财阀想杀死JR.

例11是GP句而例12是普通句。虽然两者的中文翻译是一致的，但后者的解码要容易的多。理解例12时，由于关系代词who和表被动的系动词was的存在，解码者将who was sold the offshore oil tracts for a lot of money解读为the tycoon的定语从句，降低了认知困惑，消解了花园幽径现象。

例11则相反。在动词wanted to kill出现前，解码者往往认为 “The tycoon sold the offshore oil tracts for a lot of money（财阀出卖近海油田以获取巨额财富）”成立，认知理解没有障碍。但是，后续部分的加入，迫使解码者回溯到句首重新进行句法分析，直到将主动态过去式的sold理解为被动态分词形式（即可以补足人称代词who was的形式）解码才能成功。

4.连词的使用减少认知理解的困惑

连词是用来连接句子的，在句中通常不充当成分，有时省略后也不会影响句子的理解。例如，在例13中连词that的存在没有实际意义，对它的省略也不会阻碍认知理解。例13和例14的解读均不会出现困惑。

例13 I convinced her those children were noisy.我让她相信那些孩子很吵闹。

例14 I convinced her that those children were noisy.我让她相信那些孩子很吵闹。

但是，连词的省略有时却容易产生花园幽径现象。这种情况通常发生在需要用连词来提示解码者新兴节点的时候。也就是说，如果连词省略了，解码者就会默认本应该重新开始的认知节点附着到前面的成分中，结果导致理解困难。这时，如果补全省略的连词就会使解码者找到新兴节点，避免误读。

例15 When a little girl came to our kindergarten,I convinced her children were noisy.当小女孩来幼儿园时，我让她相信孩子们很吵闹。

例15是连词缺失产生的GP句而不是歧义句，解读涉及三种状况：（1）convinced＋残缺双宾语；（2）convinced＋直接宾语；（3）convinced＋完全双宾语。

第一种状况解码时，由于缺少连词提示作用，解码者将主句中的her视为限定词并与children相连，her children一起成为convinced的间接宾语。但是，当后续的were noisy出现时，语法要求从句主语不能空缺，认知困惑出现。这种残缺的双宾语状态不符合语法，遂产生回溯。

第二种状况解码时，her children仍作为整体出现并充当宾语从句的主语，即her children were noisy作为convinced的直接宾语。这种状况是在convinced后面省略了引导词that的，完整部分应为I convinced that her children were noisy。但这种符合语法的解读却不符合语义要求。例15中时间状语从句的a little girl语义特征是[-生育]，her children的语义特征是[+生育]，而her前指a little girl，这种语义上的前后矛盾要求认知系统回溯解读。

第三种状况解读时，her children被迫分离。her理解为间接宾语 （宾格）而不是限定词，children were noisy作为convinced的直接宾语出现，实现正确认知解码，请见例16。

例16 When a little girl came to our kindergarten,I convinced her that children were noisy.当小女孩来幼儿园时，我让她相信孩子们很吵闹。

与例15比较而言，例16中her与children则不会产生误解，原因在于连词that的出现凸现了新节点的开始。花园幽径现象得到消解。

连词和限定词在某些场合的交叉使用容易产生模棱两可的效果，即歧义，而不产生回溯的花园幽径现象。请见下例：

例17 I convinced her that child was noisy.我让她相信孩子很吵闹。（连词）/我让她相信那个孩子很吵闹。（限定词）

上例中的that既可以是连词也可以是限定词，两词不同的语法功能形成不同的中文翻译。由于两种解释都符合语法、语义和语用，所以形成的是“多车道单向通行”的歧义，而不是“单车道单向通行”的花园幽径现象。

5.补语成分的嵌入丰富认知理解的内涵

除了介词、限定词、关系代词和连词能够提示新兴节点、减少认知负荷之外，补语成分的适当使用也具有相同的提示效果。

例 18 The dog that I had really loved bones.我养的狗确实爱吃骨头。

例19 The dog that I had as a pet really loved bones.我养的宠物狗确实爱吃骨头。

例18是GP句而例19是普通句。例18的认知困惑源自于had语法功能的不同选择。Had既可以是表示过去分词的助动词也可以是表示过去式的实意动词。如果是前者，had后面必须有紧随的实意动词；如果是后者则有两种情况，紧随宾语的及物动词或者没有宾语附着的不及物动词。例18中，had really loved首先成为缺省认知模式，had被解读成助动词。但是[[The]Det[dog]N]NP+[[[that]TH[[[I]Pron]NP[[had]Aux[really]Adv[[loved]V[bones]N]VP]VP]S]THP]NP构成NP+NP形式，不符合语法生成式，遂产生回溯。

例19中，由于补足成分as a pet较大程度地分隔了had和loved的紧密组合，提示了新兴节点。只有将that I had理解为the dog的定语从句，解码才能成功输出，花园幽径现象才能得到消解。补语提示功能的凸显丰富了认知内涵，降低了解码过程中的困惑。

英语词汇中，有些词具有同形特点，例如，名词复数形式和动词单数形式同形（如例4的blocks、例7的flies），名词和形容词同形（如例9的fat），主动态过去式和被动态过去分词形式同形（如例11的sold），宾格和限定词同形（如例15的her），助动词和实意动词同形（如例18的had）。解码者线性解读时在没有后续信息跟进的情况下无法辨析属于哪种类型，于是便会产生回溯。这种特性为英语花园幽径现象埋下了伏笔。

四、结语

花园幽径句解读时，在句法结构上具有行进式错位特点，在语义上具有短路效应。其所形成的初期缺省模式、中期折返模式和后期通畅模式相互叠加形成 “先扬再抑后畅”的变化曲线，呈现了“循旧－破旧－立新”的否定之否定的“Z”形解读过程。

基于Kimball新兴节点原则的讨论验证了介词、限定词、关系代词、连词以及补语成分在句法中具有提示新兴节点的功能。添加补足提示词可减轻认知负荷，消解花园幽径现象。

：

[1]Bever,T.G.The cognitive basis for linguistic structures[G]//In Hayes,J.R.（ed.）.Cognition and the Development of Language.New York:John Wiley and Sons,1970:279-352.

[2]冯志伟.花园幽径句的自动分析算法[J].当代语言学,2003（04）:339-349.

[3]Foss,D.J.&C.M.Jenkins.Some effects of context on the comprehension of ambiguous sentences[J].Journal of VerbalLearning and Verbal Behavior,1973（12）:577.

[4]Pritchett,B.L.Garden path phenomena and the grammatical basis of language processing[J].Language,1988（64）:539-576.

[5]Bailey,K.G.D.&F.Ferreira.Disfluencies affect the parsing of garden-path sentences[J].Journal of Memory and Language,2003（49）:183–200.

[6]Gompel,R.P.G.,et al.The activation of inappropriate analyses in garden-path sentences:Evidence from structural priming [J].Journal of Memory and Language,2006（55）:335–362.

[7]Patson,N.D.et al.Lingering misinterpretations in garden-path sentences:Evidence from a paraphrasing task[J].Journal of Experimental Psychology:Learning,Memory,and Cognition,2009,35（1）：280-285.

[8]Maxfield,N.D.et al.Disfluencies along the garden path:Brain electrophysiological evidence of disrupted sentence processing[J].Brain and Language,2009,111（2）:86-100.

[9]Malaia,E.,et al.ERP evidence for telicity effects on syntactic processing in garden-path sentences[J].Brain and Language,2009,108（3）:145-158.

[10]Choi,Y.&J.C.Trueswell.Children’s inability to recover from garden paths in a verb-final language:Evidence for developing control in sentence processing[J].Journal of Experimental Child Psychology,2010,106（1）:41-61.

[11]Teubert,W.Meaning,Discourse and Society[M].Cambridge:United Kingdom,2010.

[12]刘国辉,石锡书.花园幽径句的特殊思维激活图示浅析[J].外语学刊,2005（05）:5-11.

[13]杜家利.句法层面中“花园路径现象”的认知心理学阐释[J].通化师范学院学报,2006,27（03）:45-48.

[14]杜家利,于屏方.NLES对句层“花园幽径现象”的规避类型研究：基于NV互动型的探讨[J].计算机工程与应用,2008,44（25）：136-139.

[15]顾琦一，程秀苹.中国英语学习者的花园路径句理解——与工作记忆容量和语言水平的相关研究[J].现代外语,2010（03）:297-304.

[16]Kimball,J.Seven principles of surface structure parsing in natural language[J].Cognition,1973,2:15-4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