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老师：且请培养下一代的血性

刘震宏

我不反对绅士学堂淑女学堂的遍地开花,也不反对贵族学校的人丁兴旺。只要人世间还有贫富悬殊，只要社会还有不公平现象，这些“精英”学校是都会有的，“官二代”、“富二代”、“名二代”就会繁衍生息无穷尽也。但是，我现在寄希望于我们的平民教育：当务之急是培养我们后代的血性。因为，一个没有血性的民族，注定是会灭亡的。一个国民没有大丈夫气概的国家，亡国那是迟早的事。

现在的中国中小学教育几近乎女性化的教育，缺乏阳刚之气。请看幼儿园，全部是阿姨。我丝毫没有瞧不起她们的意思，时代造成了她们的知识底蕴不足，性别和外部环境又造成她们的谨小慎微和柔弱浅薄。她们在教孩子们什么呢？是健全的人格？抑或创新精神？全不是。她们满足于“安全”、“和谐”，满足于幼儿识几个阿拉伯数字或者几个ABC。她们把母鸡保护小鸡的本能继续发挥下去。那么义务教育阶段呢？甚至是高中阶段呢？现在男性教师成为学校少数族群的趋势越来越明显了。我们继续履行奶奶妈妈的义务，我们反复叮咛孩子，不要从事激烈的竞技运动：铁饼、标枪、5000米长跑等比赛项目都已经从校运会上删除——因为容易造成意外伤害事故，学校承担不起责任来；校园里也不要奔跑玩闹——因为摔了跤牙齿会磕崩的，牙磕崩了家长会来闹事，学校就会不安宁；更不要和陌生人说话——因为现在外面人贩子很多，被拐骗了一个学生，看你学校还想不想办下去。你想春游嘛？没门！某某学校就是因为春游死了一个学生；你想参加一个什么社团活动搞一个什么社会调查？也不行，还不如造个假来得稳妥。……太多的匪夷所思的“不要”，在体现了教育工作者的种种无奈的同时，也禁锢着我们下一代的思想和灵魂，使我们的孩子变成了性格扭曲的怪人。他们往往以自我为中心，冷漠自私内向，他们没有正义感，更没有血性。我们的学校塑造了太多的消极的病态的人格模式。可是，我们的教育主管部门还在喋喋不休地说，学校是弱势群体，如果学生出了那怕一点儿小事，家长和社会都不会原谅的。安全重于泰山，稳定压倒一切。是的，我们都是套中人，我们的口头禅依然是“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来”！

我很难相信，在这样畸形的教育下，我们的后代，特别是我们将来的男性公民，在今后漫长的人生过程中，面对个人、集体、民族、国家、人类偶然或者必然会出现的意外事件，该如何处置！我很难相信，面对歹徒的匕首，他能大喝一声，挺身而出，在千钧一发之际救出柔弱的少女。我很难相信，面对生存还是死亡的选择时，他能揭竿而起，发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石破天惊的呐喊！我很难相信，当我们的民族、国家遭受异族凌辱的时候，他还能像五四青年一样，冒着枪林弹雨高呼爱国口号，抑或投笔从戎，慷慨赴死！

我们的后代缺乏血性！我们的后代缺乏中华民族的脊梁。这就是现实，还用怀疑吗？面对这样的现实，作为一名语文老师，又该如何为之呢？培养下一代血性，孕育民族的脊梁，这是我们语文老师当仁不让的任务。

这是我们的义务和责任，因为，文以载道，这是传统；同时，我们也有得天独厚的条件，这要感谢语文书的编写者们，他们给我们提供了很好的培养材料！

那是夷门监者侯赢？这是一个社会最底层的人啊！当他为信陵君殚精竭虑后为什么要“北乡自刭”？难道只是为了“以送公子”？那是田光这位老者？他又为何要“自刎而死”？难道只是为了信守一个承诺？我们和学生们探究过这些答案吗？文天祥九死一生，不指南方不肯休，就是为了那个失落的王朝？关在低矮潮湿的土牢三年，面对高官厚禄的引诱毫不动心，最后在吟咏《正气歌》的豪迈慷慨中含笑赴死，就是为了那早已经死去的小皇帝？鲁迅先生横眉冷对千夫指，怒向刀丛觅小诗。他的理想抱负是什么？他的人生价值追求又是什么？在风雨如磐的黑暗岁月，他自觉把个人的命运紧紧和国家民族利益结合起来，以唤醒国民精神为己任，一曲《纪念刘和珍君》，至今仍感动着无数国人！是什么造就了这个彪炳千秋的中华脊梁民族灵魂？……我们和学生讨论过这些问题吗？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我们可以从语文书中排列出长长的至今仍熠熠生辉的名字：蔺相如、屈原、项羽、曹操、周顺昌、左光斗、史可法、闻一多、朱自清……且不论是巨奸还是英雄，是遗臭万年还是流芳百世，是叱咤风云的大人物，还是难以生存的小人物，是过去的还是现代的，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血性！中华民族五千年，为什么屹立不倒？我炎黄子孙，至今绵延不绝，道理何在？就是因为这个血性在。正如一贫如洗的没落贵族巴萨尼奥说，除了血管里流的是贵族的血之外，他已一无所有；我要说，不管何时何地，我们中华儿女，血管里流的永远是项羽的血，是司马迁的血，是文天祥的血，是鲁迅的血，是闻一多的血。——血性，是中国文人的本性，是中国文人文化素养精神架构的有机组成部分。语文老师，我们充分利用了这些血性的史料了吗？

什么是血性？血性是刚强正直的气质。马克思认为，女人最美的品格是温柔，男人最美的品格是刚强。学生的阳刚之气，民族的阳刚之气，这是我们必须大力弘扬的，尤其在今天这个特定的时代。孟子曰，“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之谓大丈夫。”血性，就是一种大丈夫气概。这样的人敢于坚持真理，坚持社会正义，敢于对现存社会秩序的不合理性或非正义性提出尖锐批评。这样的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他们舍身取义、杀生成仁，不作寻常床箦死，追求的是一种崇高理想一种伟大精神。

这种血性表现在田横和他的五百壮士身上，表现在戚继光和他的戚家军身上，表现在宁可饿死也不吃美国救济粮的朱自清身上，表现在无数长眠在朝鲜土地的志愿军身上。……我们去看看韩文公的《〈张中丞传〉后序》吧，去看看文天祥的《正气歌》吧！士可杀而不可辱，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中华民族五千年历史，无数血性男儿给了我们太多的精神滋养，我们能把它传递给下一代吗？然而，什么时候，我们、我们的下一代变得如此之软弱呢？

匹夫见辱，拔剑而起，也是英雄。明知不敌，亦要亮剑，就是大大的英雄。那些总想用“将以有为也”的借口来掩盖自己胆小如鼠本性的人，我们应该嗤之以鼻。

论语曰：“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语文老师，能做这个“木铎”吗？“我哭泣，我痛苦，我只是欲求真理。”（托尔斯泰语）即使对罪恶的反抗如飞蛾投火，但是我们还是要抱有希望去死。在追求中坚守，在沉默中行动，在涅磐中新生，语文教师应该做一个具有责任感、使命感的知识分子。在文化日益荒漠化的当下，语文教育语言文字的相授，更承担着文化薪火相传的重担。语文老师啊，重任在肩！可是，积贫积弱的祖国啊，面对霸权国家，面对异族夷类的公然挑衅，我们还来得及培养我们后代的血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