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 俊
(中共福建三明市委党校 福建 三明 365000)
任何人形成自己的文化观念,都是一个被决定和自我选择相互作用的过程,是一个本能式地模仿和自觉地接受或拒绝相互作用的过程。伟人毛泽东也不能例外。他无法决定他出生到这个世界上的时间、地点、种族、性别、所属阶级、家庭、物质生活条件以及精神教养等,但这些先天因素塑造出来的毛泽东独特的文化性格却赋予他在随后的文化探索的实践中有对文化资源加以接受或者拒绝的权利。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文化观深深地打上了他的个性烙印,体现出民族性、大众性、革命性、实践性等特点。本文通过考察研究青年毛泽东在特定历史时期和背景下所表现出的心态和行为方式,概括其在青年时期独特的文化性格特征,并试图分析这种性格特征对其新民主主义文化观的影响,从中反映出一代伟人辉映后世的文化情怀。
毛泽东降临在中华民族面临亡国灭种的危机时代。此前,先进的中国人围绕振兴中华这一主题展开积极的文化探索与现实实践,这是塑造青年毛泽东“渴望济世安邦的爱国情怀”这一文化性格非常重要的文化背景。少年毛泽东从其表兄文运昌那里借来《盛世危言》、《校汾庐抗议》、《列强瓜分之危险》等一些进步书籍,唤起了少年毛泽东渴望振兴中华的爱国精神。1936年毛泽东回忆说:“我现在还记得这本小册子的开头一句:‘呜呼,中国将其亡矣!’,这本书谈到日本占领朝鲜、台湾的经过,谈到了越南、缅甸等地宗主权的丧失。我读以后,对国家的前途感到沮丧,开始意识到,国家兴亡,匹夫有责。”[1]
毛泽东在青年时期确立了救国救民的远大志向,终其一生都为实现它展开了艰辛的实践探索。他的新民主主义文化观特别强调新民主主义文化是中华民族的新文化,是无产阶级反帝反封建的文化。毛泽东说:有人反对共产党谈爱国主义,这是不彻底懂得马列主义。马列主义是反帝国主义的,在半殖民地的国家提倡爱国主义,本质上就是反帝国主义。[2]毛泽东的新民主主义文化观正是扎根于他渴望济世安邦的爱国情怀之中,在他伟大的爱国主义理想和改造旧世界、创立新世界的坚定信念推动下孕育而成。
毛泽东是位农民出身的知识分子,六岁时就开始做些田间零星劳动。他长期生活在农家环境之中,农家文化的长期熏陶使毛泽东的价值观念、思维方式、认知心理、行为方式和阶级情感烙上了鲜明的农家烙印。他的文化性格也无疑会具有割舍不断的恋农情结。毛泽东的恋农情结集中表现为对农民生活和命运的关注和对农民运动的高度重视。毛泽东的家乡位于湖南省湘潭县韶山冲,当地流传着反映农民苦难生活的民谣:“韶山冲来冲连冲,十户人家九户穷,有女莫嫁韶山冲,红薯柴棍度一生;农民头上三把刀,税多、租重、利息高;农民眼前三条路,逃荒、讨米、坐监牢。”[3]少年毛泽东耳闻目睹这一切,对农民悲惨的生活境遇满怀同情。20多年后,他向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讲起1910年湖南发生的那场大饥荒中死去的人们时,眼睛里还是湿润的,他觉得农民都是些“受苦人”。
毛泽东对农民苦难生活的同情引发了对农民命运的关注。毛泽东少年时期喜读《岳飞传》、《水浒传》、《三国》和《西游记》等中国古时的传奇小说,并认为深受这些书的影响,因为这些书是在易受感动的年龄读的。毛泽东在这些故事中偶然发现一件很特别的事,即这些故事中没有耕种田地的乡下人,一切人物都是武士、官吏或学者,从未有过一个农民英雄,这件事使他奇怪了两年。毛泽东通过分析这些故事的内容,发现这些故事都是赞美统治者的,而这些统治者是用不着耕种田地,因为他们占有土地,农民必须替他们干活。[4]此时,毛泽东已经开始关注农民的命运,但如何改变农民的命运他还毫无办法。随着毛泽东接受马克思主义以及其人生阅历的增长,他在1924年冬和1925年春回韶山养病期间,终于把对农民悲惨生活的同情转化为发动农民运动的革命实践活动,期待通过发动农民运动去帮助农民摆脱现实的不平等,根本地改变农民的悲惨命运。
毛泽东割舍不断的恋农情结在他的新民主主义文化观中呈现出坚持文化大众性的价值取向。毛泽东指出,“新民主主义的文化是大众的,因而即是民主的。它应为全民族中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工农劳苦民众服务,并逐渐成为他们的文化”。[5]1942年5月在延安举行的文艺座谈会上,他重点谈到革命的文艺工作者应当站在工农大众的立场,运用更加接近人民大众的言语创作出反映农民情感、意识、命运与斗争的文学作品。
五四前后,毛泽东热衷于各种主义的研究,其目的是为了找到解决现实人生问题的方法和途径。毛泽东在最终接受马克思主义以前,曾经受过新村主义、无政府主义、实用主义等各种主义的影响,但这些主义都没有从根本上使他成为一个坚定的信仰者。其中一个原因就在于这些主义“都是理论上说得通,事实上是做不到”。正是毛泽东这种立足于现实实践的人生态度,使他的新民主主义文化观呈现出实践性的特点。
近代以来关于中国文化出路的争论,主要围绕着中西文化孰优孰劣以及该如何整合的问题上。毛泽东首先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方法,给文化下了定义:“一定的文化(当作观念形态的文化)是一定社会的政治和经济的反映,又给予伟大影响和作用于一定社会的政治和经济”[6],并强调文化创新必须适应经济和政治制度革新要求。在此基础上,毛泽东吸取文化保守主义和文化自由主义两类思潮注重民族性与科学性的合理内核,从服务新民主主义政治与经济的实践角度出发,以政治革命实践的发展为突破口,形成了“民族的、科学的、大众的”的新民主主义文化观,成功地解决了古今中西之争。可见,毛泽东谈论新民主主义文化不是就文化谈文化,就理论谈理论,他谈论文化的目的在于新民主主义文化的建设将有利于在广大人民大众中进行革命宣传,有利于提升人民大众的精神面貌,从而推进人民解放事业的前进。
青年毛泽东受其恩师杨昌济影响,对主体精神的能动作用极为信服。张昆弟在1917年9月16日的日记里,便记下了同学好友们在游昭山寺时毛泽东说的这样一段话:人之心力与体力合行一事,事未有难成者。青年毛泽东还曾以《心之力》为题写了篇文章,对“心力”问题做了较多阐述。他的老师杨昌济极为赞赏,给打了满分。近二十年后,毛泽东在陕北还给斯诺谈起这篇文章。青年毛泽东怀抱救国救民的擎天之志,常以“少年学问寡成,壮岁大志难酬”自勉。毛泽东认为改造中国国民精神是改造中国落后面貌的先决条件。他说:“今吾以大本大源为号召,天下之心有不动者乎。天下之心皆动,天下之事有不能为者乎。”[7]
因此,他极为关注自我的内心磨练。他鄙夷物质上的奢华富足,认为“乐利者,人所共也,惟圣人不喜躯壳之乐利,而喜精神之乐利,故必饭蔬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8]日常生活中,他也因此而努力做到“三不谈”—不谈金钱、不谈琐事、不谈女人。他主持创办的新民学会即以“革新学术,砥砺品性,改良人心风俗”为宗旨,会员必须奉行“五戒”—不虚伪、不懒惰、不浪费、不赌博、不狎妓。毛泽东在接受马克思主义之后,逐渐抛弃了主观心力说和个人英雄史观,代之以历史唯物主义的实践论,其高扬主体精神的能动作用的性格特质展露无疑。
毛泽东倡导培育新型的革命精神的新民主主义文化观与其高扬主体精神能动作用的文化性格有着直接联系。在不同革命时期,毛泽东写的“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不管风吹浪打,胜似闲庭信步”、“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的雄浑豪迈的诗词,体现了毛泽东不怕牺牲、敢于战胜困难的革命英雄主义气概和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坚定信念,艰苦奋斗,实事求是,敢创新路,依靠群众,勇于胜利”的井冈山精神、“坚持信念,坚忍不拔,逆境奋斗,乐观向上”的长征精神、“实事求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延安精神包含着崇高的革命理想、坚定不移的革命信念和全新的精种风范,是毛泽东倡导的新民主主义新型革命文化的灵魂。
注释:
[1]埃德加·斯诺.西行漫记[Z].上海:三联书店,1979,111~112.
[2]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毛泽东年谱(1898-1949):上卷[Z],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651.
[3]迪克·威尔逊.历史巨人毛泽东[M].北京: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10.
[4]埃德加·斯诺.毛泽东自传[M].青岛:青岛出版社,2003,6.
[5]中共中央文献编辑委员会.毛洋东选集:第一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708.
[6]中共中央文献编辑委员会.毛泽东选集[M].第二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663一664.
[7]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共湖南省委《毛泽东早期文稿》编辑组.毛泽东早期文稿[M].长沙:湖南出版社,1990,85.
[8]中共中央文献研究室,中共湖南省委《毛泽东早期文稿》编辑组.毛泽东早期文稿[M].长沙:湖南出版社,1990,59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