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邓伟志
(作者为上海大学教授、上海市文史研究馆馆员)
最近有些名牌大学爆出一系列“官博”的消息。在“官博”刚刚遭人谴责时,就有人提出不要对此炒作。其实,这不是炒不炒的问题。“官博”的出现,并非新闻,早在十多年前人们就对博士生分学博、官博、商博三类,议论纷纷。
过去轻视文凭、轻视学位是无知,如今有些人搞“唯文凭论”跟过去的唯成份论和今天的“近亲繁殖”一样都是无知,客气点说,是“近无知”。爱迪生是什么文凭?华罗庚是什么文凭?发明一二十种电光源的工人蔡祖泉是什么博士?鲁迅是什么博士?哲学家艾思奇是什么博士?就是史学家吴晗又是什么博士?他们不是博士,谁能说他们没学问?有没有学问,有没有技能,学位只是一个指标,决不是全部。正像官位高低也不完全等于领导水平高低一样。
二三十年来,有些地方在用人上从一个极端走向另一个极端,翻出了一个什么“学而优则仕”。再加上“仕”的附加值日益飙升,从而诱惑学人走仕途。仕途怎么走?既然他们“学”是为了“仕”,既然“学而优则仕”,于是马上带出一个“仕欲高则‘学’”。可惜这“学”不是“学习”之学,而是“学位”之“学”。对孩子们来讲,应当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然而,有些成年人企图用学位来换取“天天向上”。从某种角度讲,是“官本位”助长了“读博”的蜂拥。对用人单位来讲,只认学位是消极怠工的表现,是无能的表现。自己没有鉴别力,也不懂用人之道,便以文凭取人,既方便又简单,一个小时便可点出100个“鸳鸯谱”。如果用错了,对不起!那是他发文凭的责任,不是我“假伯乐”瞎了眼。毋庸置疑,是吏制设计逼得各类人等把读博视为“先登”高官的“捷足”,是“官博”玷污了学而知之的“学博”。说穿了,是吏制在腐蚀学制(恕我扩大了学制的内涵)。
大家知道,官员不管到哪里都被人捧为“高度重视”。“官博”成天“高度重视”了,别的便难以高度重视学博。教育界有人为“论文博士”辩解,说起“美式”博士、“欧式”博士的区别。是的,“欧式”与“美式”不同,再具体地说东欧与西欧也有不同。不过,人家那“一本书主义”的书是要求博士生一个单词、一个标点写出来的,没有创新点是交不了差的。可如今有些官博的论文,包括有些党校学员的论文,天知道是谁动的笔!斯文扫了地,如何让人崇文? 当下,“读书无用论”的变种正在悄悄蔓延,是有其土壤的。“官本位——官博热——假论文——假文凭——”这就是当今官博孳生的逻辑或称“怪圈”。
“怪圈”迟早是要断裂的。怎样才能把怪圈拗断呢?一是打掉官本位,扭转某些地方“官瘾”胜“毒瘾”的局靣。文明社会只能是人本、民本。官本不仅害民,而且也害官。二是全方位打假。假博是假烟假酒的延伸,这假那假是假博的气候。把“假”变成为过街老鼠,才能大幅度减少“假博”。现在有些“真博”或“非博”对假博下不了手,是因为他们这些该下手的人在另外的方面也有假。他们是假假相护。三是教育改革。学校不是衙门,搞什么部级校、厅级校!大学应以出大师自豪,万不可以出大官自炫。大学应当仿广州一所老学校的做法,在门口贴这样一副对联:升官发财走别路,不做学问莫进来。出大官是行政学院的事。准确地讲,出大官都不是党校的主要任务。
有了这三条,或者说至少做到这三条,“官博”、“商博”才能根绝,“学博”才会受人尊重,文化“自崇”、文化自觉才能普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