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志兵 李 琳
(成都体育学院,四川 成都 610041)
论武术文化的二重性与社会诉求
郑志兵 李 琳
(成都体育学院,四川 成都 610041)
文章通过对武术文化的二重性与社会对武术价值诉求的分析,认为武术文化中“武技”与“武德”在目的、要求上对立,与在“历史”和“现实”的统一说明了“武技”与“武德”融为一体、密不可分的关系。提出武德价值的彰显应以青少年为主要对象、以学校为主要阵地、以技击为基础,寻求行之有效的武德教育机制实现武德的内化,达到“非攻、兼爱”的境界,以弘扬“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民族精神促使民族的伟大复兴。
武术 武德 社会诉求 二重性
中华武术从原始先民的生存竞争中发端起源,带着几多血腥与柔美、野蛮与文明一路走来。现今的武术虽然与原始形态相距甚远,但在其文明的外衣内仍然包含了一颗血腥野蛮的核心,这是武术的本质使然,是武术之所以称之为武术的根本原因。但在战阵、私斗中野蛮血腥的武术为何披上了文明的外衣,甚至其内心也被有所同化,高举起了礼仪道德的大旗。武术这种即野蛮又道德,即血腥又文明的二重性是怎样产生的,对立的矛盾又是如何实现了统一。在其深厚的历史与文化根源的背后,武术不同的甚至截然对立的价值取向应如何满足当代社会的诉求,实现自身的可持续发展,充分发挥这一民族瑰宝在民族复兴中的积极作用,是本文要讨论的问题。
原始人类的文化创造还不是出于价值的反思,而是出于一种实用的功能。[1]前文已提到中华武术发端于原始先民的生存竞争,在“人民少而禽兽众”的莽莽荒原中,原始先民或以徒手或以石器棍棒在与野兽搏斗的过程中获得生存发展的权利。另外,人们的战斗意识、竞争的增强,人与人搏斗过程中原始格斗技能的积累更是武术萌生的强大动因。进入阶级社会以后,各种政治集体的利益争夺加剧了社会的动荡,“国之大事,在祀与戎”,统治阶级提高了对武备的重视,地方豪强和世家大族也积极发展地方武装,这极大的促进了武术的发展。随着生产力的发展,战争规模不断扩大、方法不断革新,军事武术与民间武术逐渐分野。在民间,武术虽然有向娱乐、养生、哲学等方面发展,但在宗法社会内部各宗族团体间的利益纠纷为武术技击内容的丰富与提炼提供了绝好的舞台,形成了蔚为壮观的武术拳法、千奇百怪的私斗兵器。可以说武术的本质是技击、是搏斗,“既得艺,比试敌”,“练武不是你答应官家的公事,而是你来当兵杀贼救命的勾当,你武艺高杀了贼,贼杀不了你,你武艺不如他,他便杀了你。若不学武艺是不要性命的呆子。”戚继光的这些话不管是在战争中还是在宗族集团间的私斗中,都是真理。拳来脚往、刀光剑影这就是武术野蛮血腥的本性。
武术是杀敌救命的勾当,是格杀搏斗的技能。在实战中不同等条件竞技的武术原则[2]扩展到极致,就是攻击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使用器械的无所不用其极。然而,于此相对应的是中国武术众多流派拳种的宗旨、戒律以及武学著作中都有极其严格和明确的道德规范。如清人张孔昭《拳法备要》所言:“贤良秘授纡危困,邪妄休传害众生,大道等闲若轻授,需防九族尽遭刑。”[3]苌乃周《苌氏武技书》所言:“学拳宜以德为先;凡事恭敬谦逊,不与人争。学拳宜以涵养为本,举止间要心平气和,善气迎人。”[4]清代梅花拳大师扬炳《习武序》所书:“凡学技之士,务要知安详恭敬,务要知孝悌忠信礼义廉耻之道,务要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5]。更有甚者,道德规范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了某些技术内容的发展,如在多本武学著作中均提到的“八打八不打”的技击原则,这些道德规范构成了中国武术所独有的道德准则——武德。武德随着人类的文明与进步逐渐形成,虽然不同的历史时期、不同的门派间要求不尽相同,但大体包含的内容是谦虚谨慎,不骄不躁,以武会友,团结同道,互助互帮,尊师重道,诚实守信,正直善良,公正无私,遵纪守法,富有同情心和正义感富有强烈的爱国热情和坚贞的民族气节等。
人性的善恶我们不能简单的下一个定论,但在人的天性中总是有一些很深蒂固的东西。无论一个人在我们眼中是如何自私,他总是会对别人的命运感兴趣,会去关心别人的幸福;虽然他什么也得不到,只是为别人感到高兴。当我们亲眼目睹或是设身处地地想象到他人的不幸时,我们的心中就会产生同情或怜悯。我们常常为别人的痛苦而痛苦,这是无需证明的事实。像人性中所有与生俱来的感情一样,这种情感决不是专属于良善君子,尽管他们可能对此最为敏感。即使一个无赖罪大恶极,无视一切社会规范,他也不会完全丧失同情心。[6]孟子有言:“无恻隐之心,非人也;无羞恶之心;非人也;无辞让之心,非人也;无是非之心,非人也。恻隐之心,仁之端也;羞恶之心,义之端也;辞让之心,礼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7]正是人性中“同情之心”、“恻隐之心”等善的基因的表达,才使得人类社会闪耀着人道主义的光辉,形成了起协调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规范人们对自然、对同类、对社会、对国家的义务和责任等巨大作用的伦理道德思想体系。武德作为习武之人的道德规范,人性光辉的闪耀当然是其产生的种子。
“同情之心”、“恻隐之心”世人皆有。然放眼世界,没有那个国家或民族伦理道德对本民族武技的影响有我国之深、之远、之全。中国武术蕴涵有丰富的民族传统纲常伦理,这是举世无双的鲜明特点[8]。探究其原因,原始技击主要是产生于生存的需要、功利的追求,带有浓烈的生物学色彩。也正是由于这些简单的、直接的格斗技能在缺少了主体的规定性,才有了多方向的可塑性。也就是说,在这些经验的基础上积累、升华的格斗技能,既可以被一种理论所说明加以完善,也可以被另一种理论来加以解释。然而,任何价值判断都是人按照一定是文化价值意识进行的判断,都是根据一定的文化价值和意义进行判断。所以,不同的民族在对原始格斗技能进行价值判断时,都是根据本民族所特有的文化价值和意义进行判断的。[9]
众所周知,由于我国半封闭的大陆性地域、农业经济占统治地位的格局、宗法与专制的社会组织结构等历史条件,孕育了伦理型的中国传统文化,这种文化类型不仅在意识形态方面发生着久远的影响,还深刻地影响着传统社会的心理和人们的行为规范[10]例如,谦虚谨慎、孝亲敬祖、尊师重道、正直善良等等。就像黑格尔说的那样:“中国纯粹是建筑在这一种道德的结合上,国家的特征便是客观的家庭孝敬。”[11]这就使得我们不难想象,原始的格斗技能遇到“同情之心”、“恻隐之心”的种子之后,再放到伦理型文化的温床上,出现“拳以德立,无德无拳”的谚语,“八打八不打”技击原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我国具有非常丰富多彩、辉煌灿烂的传统文化。虽然正统是儒家,对武术的影响最大。但由于武术长期的游离于民间市井、道观寺院,具有非常广泛的群众基础,这使得武术能够与其他文化派别、宗教理论进行广泛的接触和融合,产生了蔚为大观的武学理论和武术流派。于此同时,由于各家的理念不同,对武术的道德规范说做出的解释也不尽相同。如,除了儒家以“仁”为核心的武德思想外,还有墨家“侠义”的武德思想、佛教禅宗“慈悲为怀”的武德思想等。我国传统文化内容的丰富多彩为武德的产生提供了丰富的营养。
在冷兵器时代,武术不可替代的军事实用价值使历代的统治者所关注。春秋战国时期已形成武术的主体——侠士和民间习武者,值得注意的是武术早期体现个性,追求竞争和冒险的精神,特别是受显赫一时的墨家思想影响的具有“言必行,行必果,已诺必诚”的诚实求信的人格;具有“不爱其躯,赴士之厄困”的自我牺牲的精神;具有“不矜其能,羞伐其德”的谦虚品质[12]。的侠士。但是武侠作为“从社会秩序中游离出去的自由分子无论如何总是一股离心的力量,这和代表“法律与秩序”的政治权威多少是处于相对立的位置”[13]对“侠以武犯禁”定性以后,武侠被排斥在主流社会之外,走入了与绿林贩夫为伍的道路。由于统治阶级维护自身统治的需要以及中国文化的伦理型特征,使得初具独立形态的武术被迫走上了迂回依附的发展道路。使其出路有两条,一是在“废力尚德”、“去武行文”的社会思潮中衰落下去,武侠的命运就是这条道路最好的佐证。二是依附与统治者认可的文化形态,保持其特质外在形式上却走向审美和伦理的道路。这使得在官方层面武德的价值需求得到显现,为武德提供了用武之地。另外,由于武术长期的游离于民间市井、道观寺院,形成了突出的民间性。武林中形成良好的道德规范是武林中人能够很好生存的重要保证,所以武林需要良好的道德规范来协调武林中人的关系也是不争的事实。
本文谈论的武术文化的二重性,主要说的是“野蛮”的武技与“文明”的武德之间的对立与统一。二者的对立比较明显,即“武技”与“武德”在目的、要求上的迥然相异。武术产生的原始背景和目的注定了武术成为直接为解除对手的战斗力而伤残对手甚至杀死对手的手段而存在。从武术的技术角度来讲,既是性命相搏,当然就是你死我活,心软手慈只能被对手打败乃至丧命。因此,“一狠、二毒、三功夫”,拳家无一不讲狠毒二字。这当然就与武德“求善”的目的、“仁爱”的要求截然对立。
对于二者的统一,我们可以从两个方面来看。首先从历史的角度来看,前文以提到原始技击主要是产生于生存的需要、功利的追求,带有浓烈的生物学色彩。也正是由于这些简单的、直接的格斗技能在缺少了主体的规定性,才有了多方向的可塑性。在讲究人与人和谐的伦理型文化中,使得武术不可能长久地作为一种纯粹的暴力手段而存在。中华民族是特别善于铸剑为犁、爱好和平的民族,几千年来,武术深受“天人合一、以人为本、贵和尚中、刚健有为”的中国文化精神的影响,不仅使武术产生的博大精深的拳理,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武术攻杀性质,使得“求善”的道德要求内化为武术的重要部分,形成了“拳以德立,无德无拳”、“无德比山重、名利草芥轻”的价值取向,使武技与武德实现了历史的统一。另外从现实的角度来看,武技与武德统一于习武者的历史继承和价值判断。武林重德,众多流派的拳谱家法开宗明义几乎无一例外地阐明武德要求,其中首先是收徒均严于择人,比较有代表性的是《昆吾剑箴言》中慎择门徒的具体标准:“人品不端者不传,不忠不孝者不传,人无恒心者不传,不知珍重者不传,文武不就者不传,借此求财者不传,俗气入骨者不传,市井者不传,拳脚行不传”。甚至有些拳师认为:没有合适的对象,宁失传也不轻传。另外,对本门派弟子日常的行为规范也是拳谱家法的重要内容,如近代的《武术须知》中要求弟子:爱国家、保国权;宁愿谨,勿诈虞,宁迂拘,勿放恣;宁信义,重质朴等。岳家拳“四常六戒”之训:常奉师,常守法,常精练,常提防;戒谈人高下,戒妄动手足,戒贪淫美色,戒夜行不轨,戒助人为害,戒交游奸邪等等。还有在武术的传习中,传习的要点、要求也包含了明确的武德规范,如少林有“练功十忌”:一忌荒惰,二忌矜夸,三忌躁急,四忌太过,五忌酒色,六忌狂妄,七忌讼棍,八忌假正,九忌轻师,十忌欺小。苌家拳《初学条目》中的:学拳宜以涵养为本,举动间要心平气和,善意待人”。这样就从“择徒”到“日常行为”再到“研习拳法、拳理的要求”,形成了一条完整的武德教育流程。使习武者时时、处处都在武德的影响之下,并内化为自己的行为准则,并最终影响自己“是非、善恶”的价值判断,达到德艺双馨境界实现武技与武德的内在统一。
当代社会是一个气象万千的社会。改革开放以来,随着我国经济飞速发展,社会利益格局日益分化,社会思想发生深刻变化,在注重物质文明建设的同时精神文明建设明显滞后,引发了一系列的社会问题,严重污染了社会风气,对社会主义和谐社会建设提出了巨大挑战。2011年4月14日温家宝总理在《同国务院参事和中央文史研究馆馆员座谈时的讲话》中谈到:“近年来相继发生“毒奶粉”、“瘦肉精”、“地沟油”、“彩色馒头”等事件,这些恶性的食品安全事件足以表明,诚信的缺失、道德的滑坡已经到了何等严重的地步。一个国家,如果没有国民素质的提高和道德的力量,绝不可能成为一个真正强大的国家、一个受人尊敬的国家。”
中国传统文化的精髓是中华民族立德之本,而武术则是中国的传统文化的杰出代表[14],我们构建和谐社会,前提是这个社会必须是良知社会,社会必须有一些最基本的像铸石一样的价值和原则来支撑住它[15]。而武德中恰好包含了“仁爱”、“和谐”等又是社会急需的人文价值。
在当代社会,武术价值的彰显是一个复杂的课题,原因在于社会的复杂性和武术的复杂性。今时不同往日,对于武术技术的遴选、武德内容的确定还是一个有待讨论的问题,但对于武术教育价值的彰显,我们认为必须以技击为基础,努力探求并建立在武术传习过程中贯穿武德教育方法和机制。通过武技的实修、文化的体悟认同、武德的内化来达到“非攻、兼爱”的境界。另外,武术教育价值的实现学校应是主要阵地,也是最好的阵地,“少年强,则中国强;少年智,则中国智”有什么样的少年就有什么样的未来。
武术文化中“武技”与“武德”在目的、要求上对立,与在“历史”和“现实”的统一,说明了“武技”与“武德”融为一体、密不可分的关系。现代社会文明程度大大提高,发展建设日益完善。社会对武术技击的价值需求必然有所弱化,以至武术界产生了关于武术本质的多次争论,对武术的发展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然而,从武术的发展史来看,技击是武术的根基,是武术任何社会价值彰显的基础。对于武术德育价值的彰显同样如此,它应以青少年为主要对象、以学校为主要阵地、以技击为基础,寻找施行行之有效的武德教育机制,通过武技的实修、文化的体悟认同、武德的内化来达到“非攻、兼爱”的境界,以振奋“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民族精神,促使民族的伟大复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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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Duality and Social Demand of Wushu Culture
Zheng Zhibing Li Lin
(Chengdu Sports University,Chengdu Sichuan 610041)
Analysising the duality of Wushu Culture and social to the value of Wushu demand,this paper holds the opinion that the Wushu skills and Wushu morality in Wushu culture are antagonism in purpose and demands.The unity on history and reality illustarted Wushu skills and Wushu morality are compact.Bring up an idea that the value of Wushu morality should let the youngs as objects,school as battlefield and let the skill as foundation,so we can find effective education system of Wushu morality and achieve a kind of conditions on non-offensive and all-embracing love thereby so we can propagate national spirit of Self-Discipline and Social Commitment and achieve the Chinese nation's bright prospect on the road to revival.
Wushu Wushu morality social demand duality
G85
A
1004—5643(2012)02—0046—03
1.郑志兵(1985~),男,在读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民族传统体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