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米尔以及他的静谧世界

⊙韩晓瑞［河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 河南 新乡 453007］

作 者：韩晓瑞，河南师范大学美术学院硕士，主要研究方向为油画。

17世纪的荷兰是欧洲第一个资产阶级共和国，人民过着富足的生活。在当时，作为新兴的资本主义制度下的荷兰社会较封建专制社会相比，人民有更多的民主和自由，这使得美术也摆脱了宫廷和宗教的束缚，更加广泛地面对世俗社会。在这个艺术鼎盛时期，荷兰诞生了三位声名卓著的艺术大师，他们分别是伦勃朗、哈尔斯和维米尔，三位艺术家各自有其不同的风格：伦勃朗的艺术创作,因其超越时代地追求艺术理想和探索人类精神层面的哲学、美学意义而著称，但从大众审美的角度看，他的作品未免过于深刻沉重；哈尔斯的艺术创作，主要以肖像题材为主，表现的是荷兰资本主义社会初期的人物，画中人物充满了健康、自信与快乐，整个画面热情洋溢；而维米尔，他既没有伦勃朗的深沉与思考，也没有哈尔斯的热烈与奔放，他有的是令人沉醉的、简单宁静的生活片段，维米尔的艺术就犹如轻吹竹笛，尽显婉约之美的江南少女，给人以无限美好的遐想。

维米尔的画，整个画面温馨、舒适、宁静，给人以庄重的感受，充分表现出了荷兰市民对洁净环境和优雅舒适的气氛的喜好。通过欣赏维米尔的作品，我们仿佛看到了画家的日常生活，呼吸着画家周围带着香草气息的空气，品味着画家桌上的早餐，和画家一起悠然自得地描绘生活，这种静穆的气质，是人十分向往的。①本文通过对维米尔艺术风格的分析，使大家对维米尔以及他作品中的静谧世界有一个更加全面与真实的了解。

维米尔艺术风格

1.平实的画面内容维米尔作画较慢，每幅作品的每处细节都要反复推敲，因此，他的作品数量较少，能够确定是他手迹的有36幅，每幅都堪称经典。维米尔本人没有像别的绘画大师那样留给后人一些习作、手稿、素描或日记，所以对他作品的研究只有从他生活的时代、民族和画面本身入手。

维米尔是荷兰小画派的代表。“荷兰小画派”，这是人们的一种习惯称谓，它概括了17世纪荷兰美术的与众不同。“荷兰小画派”最显著的特点是题材多样。在他们的笔下常常是美丽多情的少女、养尊处优的贵妇人、谨小慎微的小市民、勤劳憨厚的仆人和放荡不羁的青年以及流浪汉和醉鬼等。这些作品大都受到了荷兰市民阶层的欢迎。

维米尔与其他荷兰小画派风俗画家所不同的是，他所表现的内容，大部分是城市中产阶级的日常生活，尤其是反复描绘有教养的中产家庭仕女的室内起居——读信、写作、弹琴、作画或操持家务等，他所描绘的女性气质温雅、神态安详、衣着朴素。室内景物始终是“米什兰”老屋及新居的房间、左侧的窗扇、土耳其桌毯、蓝天鹅绒靠背的椅子、几件乐器、墙上挂着的荷兰地图，以及不同质地的日用器皿等……室内环境整洁、幽静，显示出那个时期荷兰资产阶级健康、质朴而又高雅的审美意趣。维米尔的绘画不追求情节上的引人入胜，不过多叙事意味上的描述。他画中的人物也不以动作见长，他笔下的妇女，没有锦绣娇柔的动态，她们或坐或站，人物重心稳重，表情沉静，只在手部动态的描写和人物眼神的配合上，做到了精微细致，妙不可言，由此传达出人物优雅、高贵的气质。这种只在神态上、动态上的微妙刻画，显示出维米尔独特的观察力。

站在维米尔的画前，那种恬淡、平静、安详的气氛，那种像诗话一样的描绘，使我们神往，我们仿佛身临其境，在现代生活的快节奏刺激下产生的焦虑、烦躁的心情已在顷刻间荡然无存，心灵得到了净化。画家以画笔塑造出朴实的、真挚的情境打动了我们，使观者的注意力集中到画面本身的油画语言，而不是画面所讲述的故事。按照贡布里希教授的说法，“他的画实际上是有人物的静物画”。②

2.宝石般的色彩维米尔的画拥有精致宝石般的明晰、端庄、静穆之美，好像隔着透明玻璃，异常清澈和纯净。维米尔特别喜爱使用蓝色与黄色，黄色是与光线有关的颜色，这大概与维米尔特别喜爱阳光有关。蓝色可能是德尔夫特这座城市带给他的灵感，他所住的德尔夫特市仿制中国青花瓷的烧瓷工艺在欧洲颇为有名，维米尔对舶来的中国文明应该有着艺术家本能的敏感。此外，他常用银灰色表现对象亮部的冷光，使他的画显得十分高雅和迷人。他的画是用一片片的色调概括而成，这些色调又划分为规则的、微妙的层次。

《倒牛奶的女仆》是维米尔的传世名作，画中的女主人站在厨房的窗前神情专注地倒着牛奶，准备午餐。她上身着柠檬黄色的衣服，身系蓝色的围裙，这是画面中最突出的两大块基色。还有桌子上的黄色面包和一块蓝色的桌布，这些构成了维米尔的特有的黄、蓝色的情结。仔细地阅读这幅画，你将吃惊地发现维米尔所使用的细小的点式笔触像宝石一样闪亮，那蓝色的色彩就像不断显现的景泰蓝而闪闪发亮，细腻的笔触和反复的重叠使色彩层次无比丰富。这极为朴素的服装让维米尔的艺术处理显得格外的迷人，色调如此高雅以至于让我们觉得比新娘的新婚礼服还要美丽和迷人。

3.一生对光的追求维米尔艺术最大的贡献在于其对光的卓越研究。维米尔笔下的“光”是有感情的，明亮而温暖的阳光给人以宁静的愉悦之感，朦胧而晦暗的暝色使人生出惆怅、忧郁之情。

维米尔运用光线形成的微妙光影变化，不仅使画面充满空间感，也恰当地表现了物象的丰富质感，而且用来突出人物形象，表现主题。

《倒牛奶的女人》这幅作品是最具典型的维米尔的光源。以窗户为光源，着意避开阳光直接照射的那一刻，选取天光进入厨房内，让阳光慢慢地浸润着厨房里的每件物品，清晰而又迷蒙，这种精心的选择显示了维米尔在表现光感方面的卓越技巧。维米尔的这幅作品不管是整体还是局部都体现了画面中那些在自然光线的透射下所描绘的对象，它们有序地流动在柔和明媚的光线之中。细小的笔触丝丝入扣，造型非常严谨而灵动，色彩极为和谐，鲜活而生动，使画面极有弹性和张力，一切如此简洁明快，使得绘画语言如此到位。正如英国艺术史家德·斯佩泽尔和福斯卡所称赞的那样：“他像法国的作家福楼拜一样，福楼拜的作品中没有一句废话，而维米尔则决心在画中不出现败笔。他画中描绘的一切景物都像是沐浴在极度纯净的光中。由于他比别的画家更善于小心地、忠实地观察事物，所以他能真实描绘出物象所在的空间与景深。”③

实际上维米尔并不是靠肉眼和徒手掌握了用光的秘诀，与同时代许多荷兰画家一样，他采用了暗箱的技术来辅助肉眼来捕获光的信息。暗箱是照相机的前身，它的一侧有一个镜头，透过这个镜头，外面的景物会被反射进来，投射到迎面的隔屏上，经过反光镜，即可将景物直接投射到画布上。通过观察光线和色彩变化，发现在暗箱的映像中，器皿和物体的转折处的高光点有异常晶莹和明亮的光斑，维米尔因此大受启发，用珍珠般光泽的高光色与散点式笔触来调和画面，将黄色和蓝色巧妙地融入到不同色彩的物体中，最后用一些更小的白点、蓝点、黄点来作为物体的高光色，融进物体的固有色中，缓解了黄色和蓝色之间的强烈对比，这种技巧的运用让观赏画作的人陶醉于光线，透过窗户散射到物体表层所闪烁出的珍珠般迷人的光泽之中，产生了意想不到的效果，既神秘又静谧。

在《戴珍珠耳环的少女》中，我们从女孩耳坠部分的描绘可以观察出维米尔对高光的高超运用。仔细观察耳坠，你会发现它并没有轮廓，而且也没有珍珠的形状，仅仅是一些颜料的小点厚厚地堆积在一起，但它看起来却十分的精巧与微妙。当人们退远一些再看时，那些小点就混合成为一颗颗明亮而具有质感的闪烁的珍珠。④

维米尔在形、色、光上所达到的境界，对后来18世纪印象派画家产生了深远的影响，难怪印象派大师雷诺阿评价他的作品《花边女工》是“世上最美的画”。而维米尔作为17世纪荷兰小画派的代表画家，虽然没有伦勃朗的深刻与深沉，也没有哈尔斯的放浪不羁，但他却能以朴实真挚的抒情打动、征服人心。他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片安宁、明净的和谐，一切都沐浴在清辉里的“心灵的自然之光”。精妙的写实手法，抒情的笔调，卓尔不凡的审美趣味，他完全称得上是一位以自成一家的卓异风姿而跻身于古今世界绘画大师之林的人物，确应称其为“歌颂宁静生活的诗人”。

①甄伟.浅谈维米尔的《倒牛奶的女仆》[J].科技信息，2010，（05）：62.

②王振志.维米尔油画中的构思[J].美术大观，2006，（11）：36.

③德斯·佩泽尔,福斯卡.欧洲绘画史[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165.

④曾静.维米尔作品中“光”的表现[J].美术大观,2011,（06）: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