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许正龙(清华大学美术学院教授) by Xu Zhenglong
户外狂风大作、电闪雷鸣,京城此等雨势迄今61年来实属首次,十数万人滞留于机场,次日能否踏上飞往北欧瑞典阿尔博加(ARBOGA)之途?静观天意。
一行七人晨7:35即开赴首都机场。候机时间漫长,难得闲时阅读几本书籍,读到百岁老人杨绛的一篇文章,其中一段话感触颇深,“我和谁都不争,和谁争都不屑;我爱大自然,其次就是艺术……”想来这正是“和合”的体现!
熬过了七个小时的俄罗斯行程,转乘SU2222航班穿越波罗的海上空,历时2小时45分钟飞机降落于丹麦哥本哈根机场。丹麦机场规模虽没莫斯科大、人员也略显稀少,但地面全为实木铺装,指示标志清晰,照明采集于自然光,每个角度皆有景致。登上斯堪的纳维亚航空由哥本哈根至斯德哥尔摩的SK1428,子夜的天空明如白昼,舷窗外高过云层的极光甚美,令人困顿皆无,一个小时左右便抵达斯德哥尔摩。惊讶的是此国无需过安检,取行李出门也无人过问,回想在俄时,安检之时连皮带都抽去了,男女提着裤子面面相觑,众人不禁感叹此实乃自由国度,人皆友善且自律。
接机的Hakan Sterner是组委会负责人之一,虽然初次见面但很亲切,他对待工作周到而尽责,尽管航班一再延误仍无怨言,请教他的尊名,不料蹦出一串北欧式英语,只听得有中文“好干部”之音,大家很快凭此音记住了这位朋友。
“好干部”一路奔忙,将大家带往目的地——阿尔博加。驶入阿尔博加市区,待到安顿好已至凌晨2点,此时北京应为晨8点整。24小时内我们走过了四个国家:中国、俄罗斯、丹麦和瑞典。
“阿尔博加”本意是河湾,作为瑞典中部城市,属于西曼兰省,最新统计人口约13000人。城市不大却古色古香,保留了完整的中世纪风貌,处处潜藏着深邃的历史痕迹,据说瑞典首个议会就诞生其间,早先的国王们常居住于此,故有第二首都之称。(图1)
我们下榻于当地较大的老式酒店(STADSHOTELLET),其位于市中心,两侧皆是博物馆,距离市政厅广场数步之遥,每到半点或整点,教堂钟声就叮当传来。每位雕塑家拥有一个10平米左右的标准间,面积虽小但整洁舒适。家居最大的特色是高90cm的单人床,不仅狭窄床架还特别高,仿佛把人托到空中,一觉醒来,恍惚来到了安徒生笔下的童话世界。
阿尔博加人口密度不大,或许这就是高福利、享受型区域的现实写照。人口少了生命便显出可贵,人们彼此见面亲切,无论认识与否均面露善意,友好的笑容溢于言表。城中的市民相互知悉,报刊发布的消息范围就是周遭的人或事,全民扮演“小城故事”之角色。
展览消息早已传开,店铺橱窗上贴着印有我们照片的海报,出席开幕式的十有八九是老年人,年龄最小的来自中国的本科生朱莹成了唯一的剪彩嘉宾,一时让她有些受宠若惊。
作为组织者,68岁的Hakan Sterner擅于协调多重关系,他弹得一手好吉他,歌也唱得动听,现编现唱,主导整个现场气氛。一问才知,他曾与甲壳虫乐队合作过,是个经验老道的主持人。
作为自愿者,许多阿尔博加老人像经营自家大事一般,每天准时前来帮忙,还带来自制的美食,只要我们爱吃,便兴奋得手舞足蹈,单纯得像可爱的孩子。
2012瑞典国际雕塑创作营于7月22日至8月12日在阿尔博加市举行,主题为“从战争弃料至和平之物”。发起人是原瑞典雕塑家协会主席理查德·布里克尔(Richard Brixel),来自中国、美国、英国、德国、荷兰、罗马尼亚和瑞典七国的15位艺术家参展,其间举办研讨会和出版中、英、瑞三国文字的画集。
瑞典军工发达,原皇家兵工厂就设在此地,故遗存有早年的飞机大炮,这些武器均已由博物馆收藏。阿尔博加人向往和平,将其提供给艺术家作为主要材料,进行针对性创作,所有作品在城市展览半年之后,统一构建成为雕塑公园。由军工到民用、由武器变艺术,毁灭性功能转化为建设性标志。基点出于和善,创意可谓独特。
首个周末,阿尔博加市市长宴请各国雕塑家。
傍晚7时许,市长Olle Ytterberg在市政厅迎接我们的到来。他给我们简单介绍了这座城市的历史沿革,从阿尔博加河开始说起,时间不长。市长个子不高,看起来蛮年轻,据说其父曾是当地的大主教。市里的两个负责人一并出席,一个负责经济与社会福利;另一位负责文化和教育。怪不得市面建筑上看不到“七局八委”的牌子,尽管如此,街头没有小贩、乞丐、巨幅的商业广告、扎眼的标语横幅,当然也看不到城管;警察还是有的,只是鲜见。这是“乌托邦”吗?我琢磨再三……
市政厅建筑原是教堂,16世纪为市政厅启用。酒会在二层中央大厅举行,两侧分为大小会议室,墙上挂满国王、总督和历任市长的油画肖像,一把500年前的鹰式木椅摆在大堂主位。
酒会结束,众人以为请客即毕。斜阳西下,市长请客吃晚餐,大家跟随来到一间毫不起眼的矮屋前,在此“陋室”请吃正餐吗?正是如此!尘封的小门开启,艺术家们一哄而进,随便落座。“不要小看这屋,它可是14世纪的古迹……” 市长在壁炉前讲道,言毕,坐于角落一桌,与众人挤坐在一长条凳上,众人于是肴核既尽,无不开心。
想起之前市政厅的油画,有人问:“将来是否会补挂您的油画肖像呢?”市长笑答:“那要看人们是否愿意挂我的头像啦。”又调侃道:“在丹麦某城市,市长请当代著名艺术家画像,结果类似于毕加索的绘画风格,填上了名字而已!挂还是不挂呢?”众人笑怀!
阿尔博加之夏,晚上11点夜幕才落下,到了子夜3点,天空又露出鱼肚白,4个小时的黑夜使日出而起,日落而归之法无从依行。清晨,街道几无行人,空寂得只剩鸟儿了,漫步在河边小道上,周边格外宁静,偶尔遇到遛狗的人,彼此问候。
每天沿着阿尔博加河北岸东行20分钟到达工地,这一路的路面种类多样,
从宾馆出来,街道由10cm见方的花岗岩铺就,市政广场是鹅卵石地面,教堂前是草坪或水泥方砖,河边小道为碎石地,行于其上,感受各异。过马路了,道上少有红绿灯,大白天车辆示宽灯都亮着,而且总是让着行人,停在斑马线数米开外,不禁感慨:这里的人怎么就不急不燥呢?
阿尔博加河不宽,约30来米,水流平缓。两岸浓荫蔽日的百年老树,树梢延至河面,水面浮萍散点,地上满是落叶,鸟儿跳跃着觅食,并不惧人。每隔10m就有一长椅供人歇脚赏景,隔百米还有救生设备,包括小船、划桨、救生圈等,对生命的呵护略见一斑。
快到工地时,出现几棵高大的桉树,河道变得荒野些许,岸边长满芦苇,河中还有三五只野鸭戏水。令人想到19世纪法国枫丹白露画派中柯罗的油画《孟特芳丹的回忆》中的场景。傍晚返回时,河边人多了,三五成群地聚集,有烧烤的一家人、游泳的中年人、钓鱼的老年人,还有弹琴唱歌的年轻人。见到我们,彼此相视一乐,友好地用中文递去一声“你好”。面对这种悠闲的生存状态,如同回到了童年的时光。
上午到了厄勒布鲁(OREBRO)市,看了一个北欧顶级的雕塑公园,日后得空再写专文介绍。随后来到TOWN PARK,雕塑、壁画、喷泉、草坪、花坛、古树、古堡,赏心悦目。
下午来到一个现今仍在沿用的采石场,恰逢欧洲假期,古老的云石采集地空无一人,与喧闹的TOWN PARK形成鲜明对照。
傍晚是一场有趣的足球友谊赛,市民队与雕塑家队较量,小场地30分钟的比赛,双边各两男两女,雕塑家队80后、70后、60后、50后、40后轮番上阵,没有守门员。市民队最小的女球员恐怕不超过10岁,开场不到三分钟,对方就进球了,显然技高一筹。主队胜券在握,明显让着客队,把10岁女孩推向前锋,射门时球总是运到她的脚下,无奈女孩求胜心切,十几次机会都浪费了。比分以3:0告终,虽败仍然得到了一瓶大香槟的奖励。
此次瑞典之行不似八年前的欧洲两周游,那是走马观花,如今却是深度体验。在阿尔博加举办活动似乎人人皆知,市民友善地邀请我们到家中做客,大家先后去了陶艺家Kerstin Hornlund、商会会长Goran Dahlen的庭院,今天又来到眼科医生Ole Borgholst的家园。
这里的人们崇尚艺术,无论从事何种职业,家家户户墙面都挂满了艺术品,雕塑是藏品中的重中之重,好坏不论,都是原作,他们的生活与艺术相伴,过得情趣盎然。
冬日的阿尔博加,阳光尤为珍贵,窗台、阳台、庭院成为接纳阳光的主要区域。临街的窗户被好看的布帘装饰,窗台上陈设着鲜花、台灯、雕塑等,他们悉心布置这些物件,就像艺术家组合静物一般,将最美一面展示给过往的人们。
大阳台自不必说,桌椅、阳伞、鲜花不可或缺。阳台绝无杂物堆砌,哪怕再小也要搁一把椅子,墙上挂着鲜花,一家人坐在一起喝杯咖啡,听音乐,沐浴温暖阳光,享受自然的恩赐。
前院后院大小不同,其间摆放着桌椅、烧烤炉等,院中绿草茵茵,园中种着各种鲜花与果树,此时苹果尚小且青涩,密密地挂满枝头。聚会,太常见了!有事无事均热闹一番,单纯并快乐地生活着。
大卫(美) 《阿尔博加之门》
董书兵 《风·尘》
李金泽 《握手言和》
传统的八月吃虾节是瑞典人向短暂和正在流逝的夏天举行的一种伤感的告别仪式。阿尔博加也不例外,店铺早早地打烊了,街道上少有行人,人们都忙着团聚了。理查德先生请我们到郊外别墅欢庆吃虾节。
他家坐落在HJALMAREN湖边,这里三面都是密林,大气明透拍出照片清晰无比。他家里的雕塑散落在房前屋后,大小材质丰富迥异,还有三个室内展厅。年前他给过我画册,如今面对实物,得以仔细品读这位北欧老人内心思想所凝结之物了,明显感受到他的作品与自然之协拍,就像大地上的有机生物一般,闪耀着人性的光辉,有生命激情的赞颂,偶尔也流露出丝丝苦涩。划痕与残缺的作品折射出炙热与冷峻、纠集的心灵,夏季阳光明媚、冬季漫漫长夜,北欧人兼具特有的爽朗与无名的感伤。(图2)
今天的客人来了不少,有收藏家、陶艺家还有来自德国的著名音乐家,足有60多人。松树林下,一条30m长的桌子伸向湖面,我与书兵将国内带来的3瓶白酒一并拿出,20年的陈酿汾酒让老外们感受到东方老酒的醇香,微醉的人们三五成群地畅谈言欢,伴随着悠扬的手风琴曲,上蓝下黄的三角旗在暗夜熏风中飘舞,这是一个爱艺术、爱自然的国度。
劳作之余,我时常对着阿尔博加纯净的天空发呆,头顶飘浮的彩云、疾飞的掠鸟唤起童年的记忆,淡忘的气息如今却在异国他乡重温。罗曼·罗兰说:“纯洁的大气可以洗涤心灵的秽浊”,故此,内心深处泛起阵阵涟漪。
今天是礼拜日,大家前往斯德哥尔摩参观,除中国雕塑家之外,同行的还有美国的大卫(Devin Field)和英国的安东尼(Anthony Heywood)。
沿E18号高速,历时一个半小时来到瑞典已故雕塑家卡尔·米勒斯的故居,他与挪威的威格兰德同是诞生于北欧的杰出大师。20世纪80年代,国内某本世界博览类杂志用其作品《人与飞马》做封面,当时我就特别喜欢,只是不知何人所作,现今身临其下,有一种重温的感觉。他曾师从罗丹,难怪作品中有罗丹、布德尔和马约尔的影子。他也有独特因素,雕塑形体无论大小,均用细长高耸的底座送往天空,与白云星月对话,其指向类同于哥特式教堂尖顶向空中延伸,将思绪引往无限与永恒的境界。(图3)
披着晚霞,回到阿尔博加,恰逢一位威武的骑士驾驭盛装的高头大马叮叮当当地行进在空寂狭窄的街道上,长风吹起斗篷之时,也送来教堂的晚钟声,此情此景让人依稀回到旧时,下个礼拜是“中世纪周”,或许还会萌发出精神传奇和视觉盛宴。
《和合——从导弹至钢笔》是我于欧洲创作的第二座雕塑的名称,第一座锻铜的《提琴》是2006年为西班牙马德里创作的,此次创作采用的是综合材料。
这种材料相当特殊,初到阿尔博加时,理查德对我说:“许,特意为你准备了一种好材料。”看到实物,简直难以想象,我暗自惊喜。一枚曾服役于皇家海军的巡航导弹。型号B1,弹体编码BLINDRB08A,长度近6m,重量1225KG,射程100km,生产年代在1950年左右。阿尔博加人真会玩艺术。
我凝视着这枚颇有来历的导弹整整一天。两翼是铝材、两炮是钢铁、尖头是碳素钢,即做头盔的合成材料,质地坚硬,内中还参杂有金属丝和玻璃纤维,呈浅灰军绿色,铭牌标号齐全,毫无疑问,本身已是一件完整且完美的军事文物。在不破坏原有的整体的基础上,根据展览主题,从导弹至钢笔的创意应运而生。
我将尖头切割为笔尖形,再到处搜罗机器零件,如:发动机的托架、螺旋桨的涡轮、军事部件上的小油罐、舱门上的小摇把以及一些叫不上名的东西,对照中国老式钢笔的形态,将它们螺栓于一体。
巡航导弹的前部稍加改动,配之笔帽扣,再喷上铬色,前头部就似钢笔了,一个重新装配的硕大钢笔。后部形态均保留,只是单边折翼再焊接固定,局部高点或散件做了抛光,旧式武器闪耀出新的金属光泽。按照设想,该雕塑应置于草坪上,人们可以攀爬弹体或坐于翼上,闲暇之余也可琢磨钢笔与导弹之间的文武转换关系。
我将所有铭牌擦得锃亮,大卫走过来,操着生硬的汉语问:“明白孙子吗?孙子写过一本书。”我吃惊地看着他,没想到一个西方人竟谙此道,不仅如此,他还小声道:“钢笔有时比导弹厉害!”一甩手,摇晃着走了。
上午10:30,中国驻瑞典大使携夫人一行由阿尔博加市长陪同来到工作现场。
大使温文尔雅,对艺术谙熟,走到每座雕塑前,都与中外雕塑家交谈。在异国碰到老乡,用母语交流颇感亲切。对待艺术,现行中西差异显见。同行的十来人中,有的年轻人言及艺术充斥着功利主义,相反,老外们无论专家学者还是普通市民,说的都是“Very nice!”或“Good idea!”。中国经济总量目前确实上去了,但整体文化素养却在下降,重视经济硬实力的同时文化软实力则有待提升。忽想起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说过:“只能批量输出电视机而不能大量输出电视机中放映内容的国家,尚不能称之为强国。”
今天接受瑞典三大电视台之一的RONNLIDEN媒体中心的记者访谈,理查德问到几个话题:对和平的理解以及十年后人们怎么看你的作品?参加活动的最大体会是什么?我即兴作答:中国有句老话叫“和兴万事”。和,不仅是个体,和,超越个体,也就是要时刻兼顾大家。正是和平的召唤,各国雕塑家才来到阿尔博加,施展自身才学,精心制作作品,放置于公共空间,人们与其互动,结果体现出“合”的状态。好作品一完成人们就会喜欢,一年、十年甚至永久地被珍爱。(图4)
参加本次创作营,印象最深的是瑞典雕塑家为人友善和具备综合素质,比如马斯动手能力超强,切割、焊接、接线、装灯、锯木头、扎钢筋、围基座、灌水泥等无所不能,简直就是全能的工匠。当地雕塑家雷瑟(Lasse Nilsson)工具设备带得最齐全,车后总拖着一个箱式货柜车,人到哪儿,工作室就在哪儿!
昨天,中世纪周拉开帷幕,阿尔博加昔日的宁静被打破。披挂中世纪装束的男女老少满街溜达,周边城市的人也拖家带口前来凑热闹,不愿错失年度一次的欢聚。(图5)
上午10点,马队定时在主要街道巡游,后面跟随着各行各业的“中世纪人”,阿尔博加人穿越至中世纪。在城市的两块区域,教堂外草坪和14世纪房屋周边搭起了无数帐篷,售卖地方特产,有食物、衣物、好玩有趣的用品,还有打铁、吞火、赛马等表演,夜晚刺耳的摇滚乐则掺杂进来。
晚上,我们也戴上牛角帽、套上传统服装、腰上系根绳子出现在酒吧中,阿尔博加人走入现代之时,仍崇尚祖先的生存方式,所以许多人日子过得相当潇洒。对于中世纪的印象,我们多认为“黑暗的中世纪”,而阿尔博加人不仅没有全盘否定,更未抛弃传统精粹,他们将精心呵护的古代遗存加以修缮整理,以表演形式每年呈现给世人。
理查德指挥着铲车、吊车,逐件将雕塑归置到预定方位,数小时内使零乱的工地变成了干净整洁的展览场。
傍晚,阿尔博加人陆续涌来,理查德逐个介绍雕塑家及其作品,作者本人均再一次阐述了创作理念,观众则报以热烈的掌声。晚7点,我向中外雕塑家及阿尔博加人发表了《和合之道》的演讲,阐述对和平理念的看法。世界需要和平,要和平,就应充实素养而强化实力,以“和合”的心态与行为,爱自然、爱艺术。在此,阿尔博加人树立了典范,犹如之前中国文化老人杨绛所说,“不争,更不屑争”,释放生命活力,只为求得祥和平静的生存状态。
展览结束时,德国的英萨(Insa Winkler)说余言行举止皆“很中国”,理查德在最后致意时说:“此次中国艺术家介入,对东方文化有了更深了解,阿尔博加人对“和”字已不陌生。和,带来温馨;和,带来美好!”
许正龙 《和合——从导弹至钢笔》
杨俊岚《一家人》
魏小明 《和平的信息》
朱莹 《阿尔博加之花》
英莎(德) 《绿色通道》
安东尼是英国坎特伯雷创意大学的教授,他因故7月底才抵达阿尔博加,他一个人独自住在工地小屋中,闭门琢磨着他的构思。
他用的材料是一架军用飞机,大卫卸走两只翅膀去创作作品,而剩下的庞大机身仍有十多米长,横置在工棚里特别显眼。临近尾声的一个大清早,在河边小桥上,他高兴地告诉我:“许,有创意了!”他翻开速写本,上面潦草地画着阿尔博加的这座桥和边上的大吊车,吊臂上悬挂着头朝下的机身,尖头扎到河面。取名叫《Send the weapons to the moon》,主旨是让人类远离武器。这个设想估计在阿尔博加古老城区难以实现,所以展览开幕时,他又做了小模型摆在旁边示意,创意没有完全实现对于这位多少有些贵族范的英国人来说,心中难免有些失落与无奈。
然而峰回路转,要照一张全体合影,安东尼灵光一闪,诚恳地邀请15位艺术家骑上了他的飞机,不同于标准的、常规的合影,留下的绝对是一幅非凡的、珍贵的影像。战争弃物丧失实际功效,艺术家使其再生而愉悦大众。人们在昔日武器上欢声笑语,带着回忆与梦想,飞往世界各地,安东尼的设想俨然实现。 (图6)
清晨5:30,乘车去斯德哥尔摩。在机场外与罗马尼亚雕塑家佛劳伦(Florin Strejac)相拥道别。安检之后在机场内又多次遇到他,说了再见但总又能碰面,此时佛劳伦表情略显局促,诙谐地说道:“Never say good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