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官追蜂记

■ 李八八

初来乍到

我的家乡位于四川省西部边缘，名曰雅安市宝兴县。当地瘦薄的石弹地、砂岩地，使得梓里物产稍欠，但生活在此的人们，热爱祖先留下的故土，辛勤耕耘，天性乐观。

那些野梅、山樱桃、杏树尽情展示风采，把春天的家乡妆扮得分外漂亮；油菜花也不示弱，把家乡染成一片金黄；“不客气”的蜜蜂，整日向花朵索取，既勤劳又“贪婪”。

夏天，槐子树开花，显得特别珍重，各处的蜜蜂都去朝拜它，此树也好客大方，要给朝拜者很多赏赐。每当种药专业户种植的木香、牛膝、玄参开花，蜜蜂也要去光顾，酿出的蜜呼之“药蜜”，可以止咳平喘、润肺生津。

前几年，一名“优大生”分到这里来做村官，他走村串户了解村情，跋山涉水熟悉地况，从读书学士转向山乡村官，从繁华城市落户偏僻山寨，自然心潮起伏、思想波动。村官名叫王佳，对农村感觉新奇，爱游山赏景，准确地说这也是熟悉情况，属于工作范畴。

密布的植被从来少不了诸多生灵的和谐共舞。春天，树木穿上绿装，那些鸟雀就开始在林中搭窝，时而还飞到高树上鸣啼，特别是画眉鸟，唱起悠扬婉转的歌儿，抑扬动听；那些不知名的花争奇斗艳，竞相开放，烂漫耀眼。蜜蜂在花朵上吸蜜采粉，有催人上进之感，还有些蜜蜂在高树上采木本花，发出嗡嗡叫声，不知是呼唤伙伴还是和啼鸟协奏，甚是和谐。

再看林边的蜂场，蜂箱交错摆放。再靠近，看得见蜜蜂在巢门上进进出出，一派繁忙，王佳的心里生发了美好的憧憬，勾画出当村官的蓝图。

夏日林木葱茏，植被遮挡了阳光的炙烤；轻轻的微风，吹散了炎热。这一切，就是这一切，挽留了王佳动摇的心，让他安定下来，在新的地方接受新事物，学习新知识，开创新生活，实践村官职。

“不毛之地”

那年四月份，王佳下队检查生产，看得见天空碧蓝，感受到空气的清新，他想起城市里汽车排放尾气一氧化碳的压抑和云层的低沉，兴奋道：“这里又是一片新天地！”走一段路累了，他又感叹，城市坐公交，这里靠步行，走上五里路，身湿汗沾衣，既累又渴。思想又波动起来。他坐在路旁山石上喘气叹道：“饥不择食，渴极思水。”村民注意到他，于是有人靠近，在他面前放上一个大塑料瓶：“村官辛苦了，请用茶。”

“还有你们在这里，我正……”王佳话未说完，村民便问：“正什么？”王佳不便回避只好实话实说：“我正要说‘偏远村落、不毛之地’。”“敢说‘不毛之地’？这里有几个‘第一’啊？”“什么几个‘第一’？说来听听。”王佳急问。村民回复道：1935年6月，工农红军长征翻越的第一座大雪山，就是我们这里的夹金山。这是中国革命的闪光点，对我们很有鞭策力，鞭策我们继承长征传统，发扬红军精神。1869年，法国传教士阿尔芒戴维在宝兴发现了大熊猫，并制标本带回巴黎，世界上第一只大熊猫模式标本产生，此消息公诸于世，西方哗然。1975年9月10日，我国送给墨西哥的大熊猫“迎迎”和“贝贝”也从这里启程，为我国的外交做出了贡献。宝兴还向外省动物园输送了上百只大熊猫，所以有“熊猫故乡”之称。2002年，我县在赶羊沟发现万亩桂花林，有“金桂”、“银桂”，还有“斑斓桂”，经有关部门考证，属珍奇品种。此处产汉白玉，白得晶莹；也产红花岗岩，红得耀眼，获“石材王国”之冠。这里水资源丰富，有东河、西河、宝兴河，而且水流落差大，到处能发电，故得“水电基地”的美名。一度电价二毛五，好享受！

稀缺的蜜源

王佳一边听，一边喝茶水，觉得茶口感挺好。一瓶茶将喝完，于是发问，这是什么茶，真爽！

村民回言：“现在是蜂农摇蜜期，摇蜜后，蜂巢上还有一些蜜，用凉开水把它淋下来，呼之蜂茶。装在容器里，拿到劳动场地，渴了就取上一杯饮用，你今天喝的就是这个茶。”王佳加重语气：“这是好东西，喝起来过瘾，你们可以大力发展蜂业，生产更多的蜂茶！”

村民说：“发展蜂业要看蜜源。这里的蜜源，春天不缺，夏天木本花多也不缺，秋天的蜜源是荞麦，但是荞麦加工成面粉工序多，故村民不愿种，所以秋天蜜源缺，影响蜜蜂的冬粮。”

王佳听后说，“群众不愿意办的事情不要强求，但是要做工作。我最近有事要向乡政府请假，山西老家的祖父103岁，要回去看望。”村民表示，“这是应该的，岁数大了，看的机会不多了，晚辈当孝。我也应向老人祝寿，送上这里的三斤药蜜，以表心意。”

转变

半个月后王佳回村，专门到生产队送礼，每户一张小报、一斤荞面、二两杏仁。村民推辞，“还是村官留着吃吧，因为荞面和杏仁这里也产，至于送报纸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王佳说：“报纸上有一则消息称，斐济那个国家人们爱吃荞麦和杏仁，所以该国没有一个癌症患者。医学研究证明，这两种食品都有防癌的作用。说来也巧，我祖父一生也爱吃这两种食物，活103岁还很健康，所以带一点给你们。但是你们不要，说这里出产，出产为什么不大发展，为什么不让这里的人都成寿星呢？”

村民则说：村官啊，别说成寿星，就是能多活几年都安逸。但种荞麦，它的花期在秋天，中秋起早晚温度不够，对它生长不利，村民的办法就是追肥来增加荞麦的抗寒力，当今年轻人多数都外出务工了，少数在家的又不愿意出力挑粪追肥，他们的结论是“卖力干活，不是科学”。而科学的东西他们又拿不出，所以互相传染，造成部分人懒惰。

村官说：“你们这里有个榜样：夹金山精神。这种精神的本质就是艰苦奋斗。有先进取代落后当然好，没有呢，艰苦奋斗不能丢。往下要做个动员，提倡艰苦奋斗，我就要和你们一起种荞麦、栽杏树。”

随后，村官动员道：法国的戴维在这里见到了熊猫，是新发现，希望你们在其他领域也有新发现。这里的粮食以玉米和荞面作主食，虽是粗粮，但能改变体质；玉米馍、荞面馍醮蜂蜜，可口寿也长，成为美食；我们常喝的各种酒，性燥，酒精度高，但加上蜂蜜就成了蜂蜜酒，减燥，口感大增，变成美酒；女性皮肤娇嫩，山乡风吹易变黑，但是女性如果爱吃蜂蜜，用蜂蜜改变肤色，一定增加美感。人改造自然，当然会改变事物……

经过王佳的动员和以身示范，荞麦种植面积扩大，蜜源也增加了，蜂群逐年增多，同时解决了经济发展中的诸多问题。

思念

王佳在村官工作中，经过了磨练，增长了才干，很快上调晋升。他调走了，村民都留恋他，有一段地方民谣为证：风吹杏，让人愁，担心叶掉成光头，因为他是王佳栽，愿它永远青油油，还看地上荞麦花，一朵一朵像绣球。蜜蜂群群去朝拜，蜜汁点点吸口头。养蜂蜜源不再缺，明春蜂蜜定丰收，今时回顾昔时事，应把王佳尽挽留！

红叶红了，有的连成一片，有的在蜜源植物“槐子树”、“漆子树”树林中点缀。若是午后去山间，夕阳西下，光柱射过树丛，万道金光，层林尽染，村民会大声呼喊：“江山如此多娇，风光这儿竞独优。王佳，你回来吧，来咱分享宝兴美，一起畅饮蜂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