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起走过最漫长的夜路

2012-07-05 10:15
37°女人 2012年2期
关键词:岔路眉头夜路

那年春节,因为买不到票,无奈之下,他们选择开车回老家。虽然那时,他刚拿到驾照不到半年,车子也还在磨合期。

这一路,从南到北,4000多里路,中途要穿越好几个省。她不会开车,一路上只能靠他一个人。

临行前一个多月,他就开始忙活起来。从安防滑链到检查轮胎、车灯,从查询路线到在地图上标注加油站、服务站的位置,一点儿也不敢马虎。因为经历过雨雪冰冻灾害,临出发前,他准备了很多东西,衣服、被子、方便面、火腿肠、矿泉水、热水瓶……看上去像是要搬家。他满头大汗地把这些东西往后备箱里塞,她则站在一旁,边看边取笑他:“要不,再带上锅和煤气灶?”嘴上这么说,但她心里是暖的。

他们凌晨两点钟才匆匆出发,到第二天晚上8点时,已经走了2000多里路。因为出发前准备充分,一路上除了给车子加油,他们几乎不用停下来。原定当晚会在途经的城市休息,但天黑时却飘起了雪花。

那场雪来得猝不及防。他早就开始关注天气情况,一直也没听说这几天会有大雪。可这雪像飞絮一样扯不断,翻滚着向挡风玻璃扑过来,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前面的车速度逐渐放缓,漫天飞雪里,堵在一起的车队渐渐拉长。怎么办?走还是不走?看了看阴沉沉的天,她担忧地望向他,刚想张嘴说什么,但看到他紧锁的眉头,又把话咽了回去。

“走!”片刻沉默后,他果断将车拐上岔路。他说:“总比被大雪耽搁在路上好。”他知道有一条新开通的高速公路,这个时段车一定不多。这条路熟悉吗?临时换路线是不是不太好?这些问题沉甸甸地压在心里,可她终究没问出口。

从开上岔路开始,他们就如同进入了一段前途未卜的行程。雪更大了,黑色的路面、红白相间的路桩,在纷纷扬扬的雪里飞快地后退着。风也很大,不断把路面上的积雪揚起来。

他把车灯开到最亮,把车子的时速降到40公里以下,但前面依然只是白茫茫一片。她紧张得一直想喝水,却又不敢喝太多。他的话越来越少,似乎全身都紧绷着,眉头也一直皱着。夜渐渐深了,外面很冷,他将车内的空调调高了几度。她回头看看,女儿在车后座温暖的小铺上沉沉地睡着。

他已经连续开了十几个小时的车,她很担心,但故作轻松地一直找话题跟他聊天。从家长里短聊到天南海北,她没想到,几个小时里自己竟然能滔滔不绝地讲那么多话。他不觉间打了个哈欠,她见了,把大衣脱下来给女儿盖上,然后说热了,让他把空调调低了好多。她知道,本就是熬夜开车,如果车里太暖和,他就更易犯困了。

车上的时间显示,已是第二天的凌晨两点钟。一段又一段的上坡下坡,一道又一道长长的隧道,他始终保持着最初的开车姿势。车转入一个弯道时,因为路有些陡,车轮突然有些打滑,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急忙打方向盘、踩刹车,很快,车停下来了。他长舒了一口气,然后脱下大衣,硬要给她穿上。她没说话,只是抽了张纸巾,擦去他额头上那一层细密的汗珠。

“你困了吧?困了咱就靠路边休息一下。”一路上,这句话她不知问了多少遍。“不困,咱们再往前走一段吧。”他给她的,只有这一句回答。“你困了就睡一会儿吧,没事,放心。”他知道,她很少熬夜,肯定早就困了。

“不困,我陪你说说话。”她调整了一下坐姿,搜肠刮肚地找下一个话题。嗓子已经干得要着火了,可她知道,还不能停。她不想把那么黑的夜,那么长的路,留给他一个人走。

刚到5点,她就迫不及待地给朋友打电话,询问沿途降雪的具体情况。这一问,她才知道,原来这场雪是从南向北下的,这一路,他们一直是在跟雪赛跑。朋友还说,天气预报说再往北一些的县城,就没有雪了。

果然,过了一条长长的隧道后,她惊喜地发现,只有零星的雪花飘着,黑色的柏油路面清晰无比,视线也变得畅通无阻。

他们在一个服务区停下来,走出车子,他觉得浑身酸痛,她赶紧给他披上衣服,帮他揉已经僵硬的肩和背。此时,天要亮了,他们竟然在那条并不算长的高速公路上,走了整整一夜。

回老家后,她才知道,那夜他的腰椎病发作,那一头冷汗其实是因为疼;回老家后,他才知道,见到日思夜想的亲人时,她的嗓子已经哑得说不出话;也是回老家后,他们才知道,那一夜,有好多人被大雪耽搁在路上,没能如期回家过年。

之后,日子复归宁静,两个人仍会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争吵,但吵着吵着,总有一个会主动败下阵来,因为不知不觉地想起了一起走过的那个夜晚——曾有过那种相依为命,还有什么可计较。

相爱一场,相伴一生,一起走过最漫长的夜路,才知道对方在自己的生命里有多重要。

(强子摘自作者的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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