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士方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
为一个毫无瓜葛的孩子,
说一句真话,
拯救了一对青年的爱情。
他叫封永年,当初就是他的一句话,挽救了我姐的婚姻。
1976年,我二姐夫是兰州某部空军地勤的营长,他和我二姐经过8年“马拉松”式的爱情长跑,终于跑到了晚婚晚育的门槛前。可就在万事俱备时,婚事搁浅了。
原来就在部队派人到地方搞政审材料时,生产队某些心怀叵测的人给部队写“人民来信”,说我们家是“地主成分”。按照当时的政策,军官是不能和地富反坏右家的子女通婚的。
为此,部队首长慎重起见,连续派了两拨调查组到地方来,结论扑朔迷离:县公安局的户籍档案里,有人将我家成分涂改为“小地主”;而派出所的原始档案里,却写着“小土地出租”。
孰是孰非,只有找到当初为我家划分阶级成分的工作组,找到能证明这段历史尘埃的当事人,才能做最后定论。换言之,就是要找到1950年为我家最终定性为“小土地出租”的人,一个叫做封永年,另一个叫做骆炳刚。令人遗憾的是,骆炳刚已经撒手人寰,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望于封永年了。
茫茫人海,到哪里去找那个“封永年”啊!生产队里的某些人似乎看见了阴谋即将得逞,他们见到我二姐,就是一通阴阳怪气的声调:“马二姐啊,军官太太啊!给喜糖吃啊!”要是搁在平时,这些话充其量算是玩笑,因为我姐还没过门呢,还称不上“军官太太”。况且“人民来信”还在不间断地往部队寄。马季说相声时,就提到这类人,说他们以下三滥的手段写“人民来信”,称这种行为是“一张邮票八分钱,足够小子恶心半年”。
当时唯一的指望,就是找到封永年同志,唯有他,才能给我们家一个说法。待到我二姐的婚事最终尘埃落定时,才知道栽赃陷害我家的,居然是生产队长和会计,他们平时那个嘴巴甜丝丝的,谁能知道他们背后居然放黑枪最凶,写“人民来信”也最“勤快”!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二姨夫不知通过什么关系,居然找到了封永年同志。宛若落难的船儿看见了生命的曙光,部队调查组火速赶到县医院,发现封书记已经生命垂危,肝癌晚期。
封书记听说是有关我二姐的婚姻大事被地方上的某些人栽赃时,他激动了:“他家是‘小土地出租成分。当时我们工作组走访了租他家地的社员,大家一致反映他们家为人本分,从没有克扣伙计的事情……经过反复丈量,他们家实际只有16.9亩地,属于‘小土地出租成分……我敢以生命起誓,我的话句句属实!”
部队调查组录下了封永年的铮铮誓言,相关材料上,签下了“封永年”三个字,并摁上了鲜红的指印!
就是封书记这段掷地有声的誓言,组织上同意了我姐夫的婚事。
三天后,封书记病逝于医院。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全家都哭了,在生命的最后时刻,为一个毫无瓜葛的孩子,说一句真话,拯救了一对青年的爱情。
这个敢以生命起誓的人,无愧于共产党员这面旗帜,更无愧于做人的最起码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