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爸爸的圣诞礼物

我飞奔着向 “穷·饿”商店跑去，背在身上的擦鞋箱被颠得晃来晃去。我像一阵旋风冲进店里，生怕它关门。

“先生，您这还有那种比较贵的香烟吗？”

他看了看我手里的钱，拿出两包烟。

“不是你抽的，对不对，泽泽？”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说：“想什么呢，这么小的孩子！”

他看都不看一眼说话的人，争辩说：“你可不了解这位‘顾客，这个小坏蛋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这是给爸爸的。”

我把烟拿在手心里翻来覆去地看，心里高兴极了。

“是这种好，还是那种好？”

“那要问你啊。”

“我干了一天活儿就是为了给爸爸买这件圣诞节礼物。”

“真的，泽泽？他给你什么礼物了？”

“什么也没有，可怜的爸爸。他还没找到工作呢，您知道的。”

他很受感动，商店里的人也都不说话了。

“要是您，您更喜欢哪一种？”

“两种都很好。每一位做爸爸的都会很高兴收到这样的礼物。”

“麻烦您把这个给我包起来吧。”他把烟包好，可是当他交给我的时候，神情有点儿奇怪，好像要跟我说什么事情，却什么也没有说。我交了钱，朝他笑了一下。

“谢谢，泽泽。”

“节日快乐，先生！”

我一路跑回了家。

夜晚来临了，只有厨房的油灯亮着。全家人都出去了，只有爸爸独自坐在桌前，胳膊肘支在桌子上，手托着下巴，望着空空的墙壁。

“爸爸。”

“怎么啦，儿子？”

他的声音里没有一点儿怨恨的意思。

“这一整天你跑哪儿去了？”

我让他看我的擦鞋箱。

我把擦鞋箱放到地上，从衣兜里掏出那个小包。

“瞧，爸爸，我给你买了一样好东西。”

他笑了，心里非常清楚这件东西来之不易。

“喜欢吗？这是最好的一种了。”

他打开烟盒，闻了闻，微笑着，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

“抽一根吧，爸爸。”

我去炉子边拿来火柴，划了一根，点着他嘴上的香烟。

然后，我后退几步，看着他吸了第一口。一种感觉从心底升起。我把已经熄灭的火柴扔在地上，觉得自己从内到外快要爆炸了，那个折磨了我一整天的巨大痛苦就要爆發了。

我看了一眼爸爸，他那长着胡子的脸和他的眼睛。

我只叫了声：“爸爸……爸爸……”

我的声音被眼泪和抽泣吞没了。

他张开双臂，温柔地把我搂在怀里。

“别哭，儿子，你要是老像现在这样爱哭鼻子的话，以后的日子有你哭的时候呢……”

“我不是故意的，爸爸……我不是存心要说……要说那种话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生气，因为实际上你说的有道理。”

他搂着我摇了摇。然后，抬起我的脸，从旁边拿起餐巾纸给我擦去眼泪。

“这样就好了。”

我抬起手摸摸他的脸，手指轻轻地按住他的眼睛，想让它们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不要瞪得那么大，我担心不这样做的话，它们会一辈子盯着我。

“让我抽完这支烟。”

我一边抽泣，一边哽咽着说：“爸爸，你知道，以后你打我的时候，我再也不抱怨了……你想打就打……”

“行啦，行啦，泽泽。”

他松开我，让我一个人坐在地上抽泣，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盘子。

“格洛里亚给你留了一点儿水果沙拉。”

我吃不下。爸爸坐下来，用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喂我吃。“现在好了？这事过去了，儿子？”

我点点头。但是，开始几勺送进嘴里的时候，却带有一点儿咸味。后来，好不容易我才不哭了。

（蔚玲译，选自《我亲爱的甜橙树》，天天出版社201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