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莉丹
一座小县城,一名小老师,永远做不完的试卷,永远够不着荣耀的“慢班”……对于像赵鹏这样脆弱的人,这一切让人绝望。赵鹏本该带着学生们跨出这样的环境,但自己却先被环境打败。
2012年4月27日晚间,河北省邯郸市馆陶县第一中学(以下简称馆陶一中)高三班主任、30岁的老师赵鹏在办公室喝下了一整瓶敌敌畏,他留下一封遗书:“活着实在太累了,天天这样无休止的上班让人窒息,所领的工资只能月光。我决定以这样的方式离开这里,我并不恨这个地方,毕竟是我自己选择来到了这里。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儿子以后怎么活,仅希望学校能帮我照顾一下他们母子。”
再过一个多月,赵鹏本该带着学生们走进考场。18岁的孩子们,有可能通过考试走出县城,迎接新的人生。他们期待着更多的机会、更大的空间,不用再像他们的老师一样憋闷地生活。但还没等到那一刻,杨鹏自己先被“让人窒息”的环境打败。
杨鹏的死是特殊的个案,性格与心理承受力的差异让他更为脆弱。但是,中国基层社会的封闭和压抑,也是杀死杨鹏的原因之一。在缺少机会又竞争激烈的社会里,除了逃脱,还能怎样?
500元“稻草”
4月27日,是馆陶一中教师工资到账的日子。此前,老师中有传言说,这天县领导很有可能来学校看望高三年级组老师,并且将会给高三每位老师发放一台笔记本电脑。在去年高考前,县领导就曾看望过高三教师,那次给他们每人发了一辆电动车,作为“辛苦费”。
赵鹏很看重这个事情。4月26日晚上8点半左右,身在学校的他给远在黑龙江绥化市的母亲曾淑华打电话说,今年县领导可能会给高三老师发电脑,“如果明天县长来了,发了东西,就给家里打电话;如果县长不来,就不打了”。
那时曾淑华并未觉得儿子赵鹏有任何反常,他一如既往,“可乐呵呵的”。在这通持续约半个小时的电话中,赵鹏提及,自己快两岁的孩子“可好玩了”。赵鹏说,等学校二模(第二次模拟)考试结束后,他可以休息一天,这以后直到高考之前,“就一天也休不了了”。
4月27日这天,县长没到学校来。
下午近6点,在馆陶县人民医院放射科值晚班的护士马婷婷在上班后半个小时左右,接到了丈夫赵鹏简短的电话:“县长没来。”从今年4月初开始,马婷婷就在医院上夜班,这天是她4月份以来值的第11个夜班。
《新民周刊》记者在赵鹏生前用过的那部旧手机中看到,在4月27日晚上7点27分,赵鹏曾收到中国建设银行工资进账的系统短信,提醒他今年4月的工资已到账,“储蓄卡账户4月收入人民币1452.68元”。短信也显示,除了这笔本月最大的进账之外,当时他的账户余额为51.7元。
而在一个月前的今年3月份,赵鹏的工资是基本工资1450元,此外,他还拿到过一笔500元的补助。赵鹏自杀后,这500元被认为与他的死有关。
2012年,河北省对公务员和事业单位工作人员发放一笔980元的补贴,其中交通补助500元、精神文明奖480元。但在整个河北省,这两项补贴仅发放过3月份一次,在今年4月份,上述两项补贴已被暂停发放。
馆陶县每位老师在今年3月份的工资中都多了一笔500元的补贴,这笔补贴亦仅在今年3月份发放过唯一一次。馆陶一中许多老师至今都不清楚这笔补贴的具体名称和发放期限,赵鹏也是如此。
赵鹏的同事、馆陶一中高三老师文琅山(化名)清楚地记得,今年3月,刚收到建行的工资进账短信提醒后,赵鹏就给学校财务处打了电话问询此事,财务处老师答复,“这笔钱只发一个月,下个月可能就没有了。”到最后,这位老师语气缓了缓,补了句,“但也不是太绝对。”赵鹏随后跟同事们抱怨了一句,“为什么就只发一个月?”
这笔500元的进账,赵鹏显然极为看重。事实上,不仅是赵鹏,馆陶一中很多老师对这笔钱都同样在意。“妈,我今年3月份的工资涨了500元。”回到家中,赵鹏跟岳母迟秋华报告了这个“喜讯”。
赵鹏也向妻子提到了学校“涨工资”的事,“这笔钱,如果4月份有,就一直有;如果4月份没有,那就没有了。”他解释。马婷婷认为,当时赵鹏依然留存了一点希望,“他心里对学校发的那500元,还是很在意的。”
4月27日晚上不到8点,马婷婷接到赵鹏的一个电话,“银行来短信了,钱到账上了。没有涨钱。”马婷婷听出来,赵鹏的口气“挺低沉的”,她不由担心起来。
但到晚上8点50分,赵鹏的一通来电消除了她的担忧。在这个生前与妻子的最后一次通话中,赵鹏平静地询问妻子有没有吃晚饭。马婷婷回答,现在并不饿,还不想吃。她开玩笑地问丈夫,“我要是半夜饿了,怎么办?”“你要现在吃,我就给你送。你要是现在不吃,半夜饿了,我也不管了。”赵鹏答。这对年轻的小夫妻以前也开过这样的玩笑,马婷婷并不以为意。马婷婷的同事王旭和郭玉洁也听到了这通电话,她们打趣说,婷婷有福气,嫁了个好老公。
按警方与校方告诉赵鹏家属的信息,4月27日下午6点半左右,赵鹏在学校西侧不远处百余米的农资店处购买了一瓶敌敌畏。
在赵鹏的亲属们看来,赵鹏4月27日收到的这条银行进账短信,彻底粉碎了他最后的希望,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这条短信,刺激了他。”赵鹏的母亲曾淑华说。
最后一天
4月28日清晨刚过7点,马婷婷接到赵鹏的同事、高三年级组副组长陈磊的电话:“赵鹏喝药了。” 马婷婷的母亲迟秋华闯进事发现场,她看到已经被120的医生从办公桌底下搬出来、并平放到地上安置的女婿赵鹏,他一手在头上,一手捂住腹部,“手指尖、嘴角上都有血迹”。“看上去表情很痛苦。”
阳光、开朗、乐观、大大咧咧——馆陶一中高三A4班的学生对于班主任赵鹏一致评价。不过,在学生们看来,赵鹏在出事之前已有征兆。
赵鹏自杀前一周的一个上午,A4班学生杨莹去赵鹏办公室找他请假,理由是,高考前这段时间,她心情很压抑。“你回家干嘛?马上要高考了,就在学校好好呆着。”赵鹏说。杨莹依然坚持,说话时声音带了点哭腔。两分钟后,赵鹏给她开了假条,并让她顺便带回全班的成绩单。在杨莹即将转身离开时,赵鹏突然说:“你压抑的时候可以回家,我压抑的时候去哪儿呢?”杨莹感觉,赵鹏那时显得“很反常”。
拿到假条后的那个下午,杨莹并未回家,她在校园里转悠,其间还碰到过赵鹏,她感觉赵鹏看上去心情很不好的样子。这位学生内疚地猜想,是否因为自己的请假才让赵老师的心情这样低落的。
岳母迟秋华记得,4月27日那天下午5点赵鹏回了家里看儿子,40分钟以后,他出门返回学校,小家伙跑到门口抱住赵鹏,不让他走。他把儿子抱起来,往岳母面前一顿,就走了,孩子哇哇大哭。岳母迟秋华感觉女婿那天有点儿急躁,但她也并未在意,因为小家伙通常很黏父亲,以前赵鹏去学校上班时,小家伙也会哭鼻子。“你去学校吧,你走了他就不哭了。”她说。
当晚8点,班主任们开了个会,安排次日二模考务。其间一个小插曲是,这天,赵鹏所带的高三A4班的一位男学生打了另一个班的学生。赵鹏为此将这个男生批评了一顿,最终这个男生回到了他县城的家中反思。
但在高三A4班学生陈习蒙看来,这种较为强势的做法很反常,赵鹏对学生向来和气。此事在班上亦有分歧,像张赛等一些学生则解读为,当天是那位男同学表现太过了,才惹得一向温和的赵鹏发了火。
熟悉赵鹏的老师和学生都知道,赵鹏曾带过一名高二班学生,在该生违纪面临学校开除之际,是赵鹏保住了他,那次赵鹏说,“开除他,先开除我。”后来这名学生考上了大学。此事在学校传为佳话。
当晚9点下第二节晚自习后,陈习蒙也跑到班主任赵鹏的办公室开回家的假条,赵鹏迅速给他开好了假条,平静地递给他,叮嘱:“二模以后就别回家了。”
到晚上9点10分,在上最后一节晚自习之前,一些细心的学生发现,赵鹏在安排好次日的考务后,并未如往常那样准时进教室,而是在外面站了几分钟才进来。
学生张赛说,到最后一节晚自习结束后,一位同学进了赵鹏二楼的办公室,发现赵老师一个人呆在办公室里抽烟,满屋子烟雾缭绕。在学生们的印象中,赵鹏虽有烟瘾,却不会在教室或学生面前抽烟,亦不会抽得如此凶。
10点半,宿舍关灯,赵鹏和高三A部年级主任薛广等三名班主任一起值班,检查完高三A部的学生宿舍。此后赵鹏独自返回位于那幢赭红色教学楼一楼的高三年级组办公室,关了灯,拉好窗帘,将一整瓶敌敌畏一饮而尽。
永远备考
馆陶一中高三备战高考宣誓大会,学生们的口号声响彻云霄,但却独缺赵鹏与他所带的高三A4班的身影。
作为馆陶县唯一一所高中,拥有3200名在校生、200位教师员工的馆陶一中实行严格的封闭式教学管理模式。学校宛如一台在严规下高速运转的机器,老师和学生则是这台机器上按部就班的零件,所有的目标都是为了高考。
高三年级被分为A部和B部:A部8个班,其中有4个快班、1个体育班;B部9个班级,快班4个、美术班2个;剩下来的都是慢班。分部与分快、慢班,都是学校为了引入竞争而做的制度设计。而体育班、美术班的艺术生则为学校升学率做了很大贡献。
赵鹏与他担任班主任的高三A4班是理科慢班。高三A4班一位老师说,在学校的定位上,这个拥有48名学生的班级其实是在为三本和大专而努力的。学生们也说,他们班没有一个同学能进全年级前100名的,进全年级前200名的也就三四人。
妻子马婷婷说,赵鹏曾告诉她,只要班考上一个二本的,学校会有奖励。
在马婷婷的印象中,每天清晨5点40分,满面倦意的赵鹏就走出家门,为了让自己尽快清醒,无论寒暑,他会掬起几捧冷水洗脸。
这个不到30岁、身高约1.76米的班主任,常常是5点50分之前就把电动车骑到了教学楼楼下,在年级组办公室签完到后,出现在操场上。此后20分钟,他会与A4班的学生围绕着400米的塑胶跑道跑上三圈,学生们边跑边喊自定的班级口号——“披荆斩棘,自强不息,齐心协力,永不放弃!”按校规,每跑一圈喊两遍口号,操场周围会有老师与值勤的学生计数,如有违反则扣班分。
到了上午9点50分,赵鹏会跟着学生们再跑上两圈,学生们再喊口号。这种课间操约在上午10点20分结束。
学校每天安排了13节课,包括上下午共8节课、1节早读与4节晚自习。赵鹏负责教授A4班及其兄弟班A3班共两个班的英语课,平均每周,他在每个班有5节白天的课程与2节晚上的课程,其他高三任课老师也是如此。有所不同的是,班主任还要跟学生深入交流,早晚自习都要确认有老师下班辅导,等查完学生宿舍后的晚上11点,赵鹏才能回到家中。
有时回到家儿子还没睡,赵鹏会陪他玩一会儿。胃口好的时候他会弄点方便面,实在累了就直接瘫倒。这样的日子,周而复始。 馆陶一中的学生,每周只有周日下午可以到校外自由活动两个课时;上完四周的课程后,学生们可以获得一天半的假期。但即便每周日下午的休息时间,像赵鹏这样的班主任也不能休息,因为到了高三,每周都有周练(即每周的考试),赵鹏需要和其他老师一起批改完周练试卷、统分、全班排名。在当天返校的晚自习课上,学生会领到下午才考完、已被批阅完毕的试卷,若哪位学生成绩掉得厉害,班主任还需要专门找他谈话。
除周练之外,高三还有各种小测验、每月的月考,以及高考前最重要的考试——邯郸市的两次模拟考试。
在每个月仅能休息的一天半中,赵鹏也常常休息不好。妻子马婷婷发现,他依然是按照在学校上班的生物钟运转,早晨5点40分准时醒来。
他有时会满含内疚地跟妻子说,监考时“实在困得受不了,感觉打了个盹,被巡查的校领导看到了”。这以后,他常常需要在监考时在考场内不停来回走动,才能驱赶睡意。
“在这里,我们工作就是生活的主题,而高考就是我们工作的重点。”赵鹏的同事、馆陶一中高三老师宁一仁(化名)说,跟赵鹏一样,他在周练监考时也需要经常走着才能不睡着。
前途,前途
在高考前50天左右,赵鹏跟同事宁一仁说,“当班主任真是累得慌。”宁一仁安慰他,马上就要高考了,再坚持50天,就可以休息了。
在妻子马婷婷看来,赵鹏的内心并不愿意当班主任,但他又不得不走上这条路。马婷婷说,赵鹏当班主任并不是为了那点津贴,而是为了自己的前途。“他说,学校开会时也说了,不当班主任,就不给评职称。每年学校评职称有名额限制,当班主任的评职称会优先。”
在学校的制度设计下,当班主任和评职称环环相扣,更多的年轻老师看重的也是评职称。宁一仁介绍,按学校规定,要想评职称,就必须当班主任;评职称不仅有名额限制,且至少要有校级、县级、市级荣誉,还需在市级讲课比赛中得到名次;此外,至少在省级的刊物上发表1至3篇论文也必不可少,发表一篇论文约需400元的费用。
有人曾问赵鹏,为何不在外面自己带几个学生?赵鹏回答,没时间。马秀芳说,那就别当班主任了。赵鹏说,不当班主任,职称就不能评了,而且学校都安排了,没法推辞。
赵鹏生前曾为评上中学一级职称努力过。在进入馆陶一中工作的近6年间,赵鹏一直是刚入职时的中学二级职称,如果评上了中学一级职称,就意味着他每月基本工资能涨200元。就在今年3月底,他还和几位同事去了两个小时车程以外的邯郸市一家工程学院考过评职称的计算机考试。这是他参加的第二次计算机考试,成绩将在6月底出来。他跟妻子马婷婷说,计算机很难考。
2011年10月,新校长上任。在2012年3月份左右,高三年级所有班主任到连续12年蝉联河北省高考冠军的衡水中学参观学习。这次学习之后,馆陶一中的变化产生了,老师和学生们都感觉到,时间变得更为紧张了。
在妻子马婷婷的印象中,最近两年以来,赵鹏开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事发之前,他面部浮肿、发丝稀少。“再掉下去,我就剃个光头算了。”
馆陶一中一位高三老师称,之所以有这样严格的制度,是因为馆陶一中面临着巨大的升学压力与外部竞争,“生源始终是学校的一个重要问题。在馆陶,有钱的学生去了邯郸市念书,成绩好的学生去了衡水念书,我们怎么办?”
这在馆陶一中的高一班级安排上也有体现,高一有4个强化班,由全县期末统考的前200名免中考、直升高中的学生组成,是理所当然的尖子生班。而赵鹏所带的高三慢班的学生,在高一时也就是普通班的学生。相较而言,重点班的班主任更容易当一些,因为学生听话,而班主任得到的荣誉、机会也多。6年间,赵鹏一直在学校带的是普通班。
在高三老师文琅山的印象中,当班主任最累,“经济压力大,收入与付出严重不成正比”,在他看来,学校担任高三班主任的都是30岁到35岁左右的年富力强的老师,其中30岁到32岁的居多,“这些老师都希望能够评上职称,也还有带学生的精力。”
不负责任?
“他小学就一直是前5名,他的小学老师孟老师说,赵鹏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将来一定有出息。在那一片孩子中他都是拔尖的。”赵鹏的母亲曾淑华说。
赵鹏的父亲赵志华是当地粮库下岗职工,母亲曾淑华仅有每月400元的收入,为了维持生计,老两口曾经摆过小摊。这个礼貌又孝顺的儿子,一直是这个家庭最大的骄傲。
父母亲曾希望这个争气的儿子通过高考改变命运。历经两次高考,2002年,赵鹏被补录到哈尔滨师范大学绥化学院英语专业。赵鹏英语很好,在第一次高考就考了113分。
在4年大学期间,赵鹏每月带家教赚300多元,充抵生活费。4年以后,当赵鹏要签约到馆陶一中,因拖欠学费拿不到毕业证,直到赵家找亲戚借了近4万元补齐学学费,赵鹏才拿到了毕业证。赵鹏父母亲的一个信念是,再辛苦,也要让这个唯一的儿子念完大学。
2006年,赵鹏开始找工作,馆陶一中每月700元左右的工资和半年后就能进入编制的条件,是赵鹏最后选择去馆陶县的主要考量。
在这之前,赵鹏与他的父母亲都从未听说过河北小县馆陶。“关键是馆陶一中有正式编制,这比聘用的那种要强。”母亲曾淑华跟儿子说。
2006年8月,到了馆陶县后,赵鹏曾跟母亲说过,他想回东北,不想干了,呆得不太习惯。“我们在绥化没有人,你回来也没地方去。”母亲安慰他呆下去。在马婷婷看来,赵鹏其实至今也不太习惯馆陶。
2008年冬天,赵鹏与马婷婷结婚。赵鹏在距离学校50米左右的一个楼盘中买了一套90平米、三室一厅的期房。为了这套总价12万元的新房,赵鹏夫妇借了亲朋6.2万元付首付、契税,贷了8万元商业贷款,每月还贷款600多元。
2010年7月,儿子出生。孩子一个月的生活费约五六百元。赵鹏1450元的基本工资,是家中最主要的经济来源,房贷和儿子的花销,让他手中拮据。
在马婷婷的印象中,婚后她和丈夫很少添置新衣。2009年5月,在妻子怀孕后,赵鹏花2000元购置了一辆电动车,此后,他常常用这辆蓝白色的电动车接送大腹便便的妻子上下班。
赵鹏离开后,他的部分债务在学校的帮助下终于得以还清。近2岁的儿子还不谙世事,常常管手机里赵鹏的照片叫爸爸。
“老师你怎么啦?今天特别想念你,今天二模没你的陪伴心里总是没底,或许是因为不知道你具体怎么样了吧,希望你快点好起来,让我们见到健康的你,我们才会安心去学习……你回来后我们一定会好好学习,不再惹你生气,做个乖学生。”赵鹏自杀后第二天,赵鹏所带的高三A4班一位学生给他发了条短信。学生们还不知道噩耗,为了不影响学生情绪,学校试图让他们晚一些得到真相。
一些学生称呼赵鹏为“鹏哥哥”。学生们依然想念这位英文版《吻别》唱得声情并茂的老师,至今,他们偶尔还会偷偷哭泣。在5月一个下午的自习课,教室外的走廊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像赵鹏的声音,全班突然安静下来。“我们以为,赵老师又回来了。”
学生们并不太清楚班主任赵鹏面临的烦恼。学生陈习蒙说,赵鹏生前经常教导他们班的男同学,做个男人就要负得起责任,“但是,他的这件事情做得太不负责任了。”陈习蒙认为,也许老师赵鹏在寻求着一种解脱,“他有他的苦衷,他想走出这个困局。”
5月11日,距离高考26天时,馆陶县县长、副县长来到馆陶一中看望了高三教师。县长终于给高三每位老师发放了一台笔记本电脑。但赵鹏没有等到这个时刻。
馆陶一中高三A4班教室张贴着赵鹏手写的中英文标语,其中有一句是:“让我们一起努力把世界变得更美好”。
(出于受访者要求,本文中的部分采访对象使用了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