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旋者

卢卡

三年前，曼施坦因将军发表演讲的时候，我其实并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什么，只知道他嘴里不断地重复一个人的名字——希特勒陛下。不过，我对政治性的东西都不感冒，我只爱我的女儿，可爱的萨拉，她就快到入学的年龄了。

我只是一个贫困家庭的父亲，没有一技之长，所以，许多日子里，我都活在自卑之中。

但曼施坦因将军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他激情四射地诉说着德意志民族的优秀之处，讲到高昂处，还冲下台来与听众打成一片，我便是能与曼施坦因将军近距离接触的幸运者之一，那一幕我永生都不会忘记，曼施坦因将军一掌击中我的肩，说，小伙子，跟着希特勒陛下去战场吧，你将比我更优秀！

我虽然没能像曼施坦因将军那样名垂青史，但至少，当我把满身的勋章摆在萨拉面前时，她一定会兴奋地抱着我的脖子亲吻，我爱我的女儿。

其实，爱国主义是一种能上瘾的追逐，曼施坦因将军的演说总是那么充满豪气，他的承诺让所有人奋不顾身，包括我在内。如果不是英格兰人背后的一袭，我的腿也不会中枪，那么，我或许还要追随在德意志伟大的民族主义旗帜下继续前进。

我领到一笔丰厚的抚恤金，你们一定想不到，本来我应该只能拿到十万马克，但事实是白纸黑字上，金额整整是它的十倍，一百万马克，这笔财富不仅能让我的萨拉顺利完成学业，还可以让我的家庭再无后顾之忧。

仅仅三年时间，加一条左腿，能够换来一生的幸福，我觉得值。所以，在回家的路上，我无数次地拿出那张领取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突然变成了百万富翁，原来征战可以带来一切，包括身份、地位、头衔、财富等，曼施坦因将军说得没错，什么是幸福？幸福就是每一个德意志人拿起手中的武器去给整个世界创造幸福。

我准备给妻子和女儿一个惊喜，所以，回到柏林后，我并没有通知任何亲人和朋友，而是在那个阳光明媚的中午，悄悄地推开家门，里面静悄悄的，但我依旧听出了萨拉的声音，她似乎在喊：“妈咪，我的房子建好了！”

这个小家伙，肯定又在玩积木游戏，她从小就喜欢玩。我悄悄地走到她背后，想着抱着她冲进房内，她们一定会高兴得疯起来。

可是，萨拉让我的心一下子变得冰凉，严格说来，不是萨拉，而是萨拉面前那座巨大的积木房子，我简直不敢相信，所有所谓的积木都是马克，女儿至少用十万马克在玩游戏，为什么家里变得这么富有，难道部队因为我的战功而早早安排好了我的家人生活？

我希望是这样，但事实却是那么残忍，女儿惊诧地看着我的时候，妻子刚好也出来了，她手里提着一大袋马克，大声说：“萨拉，帮妈妈提一下，青菜又涨价了，简直不敢相信，要背着这么多钱去买一点青菜。”

后来我才知道，我带回来的一百万马克只够几天的生活费，至于送女儿上学，就算有钱也没了必要，因为所有的学校都已经停了，我的国家并不如想象中的那么美好，所有的幸福原来与战争毫无关联。德意志民族的优秀并没有在战争中得以传承，它差一点被彻底毁灭。

（译自德国慕尼黑大学课本图/宋德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