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洲之痛:没有结果的“牺牲”

2012-05-30 10:01迈克尔·马德
南风窗 2012年24期
关键词:南欧朗德民众

迈克尔·马德

不久前的一次采访中,法国总统弗朗索瓦·奥朗德表达了重要、但却往往被人遗忘的观点,那就是要求南欧财政困难国居民做出牺牲须有限度。为防止希腊、葡萄牙和西班牙沦为集体“劳教所”,奥朗德认为,人们在不断削减开支及节衣缩食的同时,须得看见希望。

奥朗德的评估以最基本的心理学理解为基础。除非隧道的尽头投射出一线曙光(即今天的牺牲能够换来今后的回报),否则只是一味地消极增援和延迟满足,将不太可能真正实现目标。

看不到未来的回报,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南欧民众的悲观情绪。随着危机由于消费者信心和家庭购买力的下降而不断向纵深发展,对危机结束时点的预测也一再延后,而那些首当其冲的紧缩受害者更是越来越看不到希望。

纵观历史,牺牲的概念将神学和经济学联系在一起。古代世界的人们往往用血淋淋的贡品来祭祀神灵,并相信能够因此获得好的收成或者驱灾辟邪。基督教相信上帝(或上帝之子)牺牲自己来替人类赎罪,这颠覆了传统的祭祀经济。此间,神圣受难成为无私谦卑的典范,并因此,众生可以忍受人世间的不幸生活。

除了宗教世俗化的因素以外,认为回报或成就需要以牺牲来换取的理念,本来就是欧洲文化意识中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诞生于启蒙运动时期的“社会契约”理念,原本是为在“君权神授论”以外,解决国家权力的合法性问题提供依据。这一理念的前提是,个人愿为确保全体民众的和平与福祉,而在一定程度上放弃自己的自由。

结果是,政治领导者往往假借民族或国家等世俗化精神实体的名义,要求民众牺牲个人的舒适及自由权利,而民众也往往怀着满腔的热情照行不误。当温斯顿·丘吉尔首次以英国首相的身份向下议院发表演说时,他面对的是一个处于厄困中的民族,当时他著名的宣言是:他本人—还有英国—“除了奉献自己的鲜血、辛劳、热泪和汗水以外,别无所有”,这番演说点燃了英国人的希望。

鉴于以上难以计数的先例,打着紧缩旗号让人做出牺牲的豪言壮语在欧洲目前危机中收效甚微,这或许有些出人意料。有些观察家把这种责任感的丧失归咎于超越个人之上的一切因素,其中也包括政治制度。

但南欧各国对紧缩政策的抵触情绪,归根结底并不是因为人们反对牺牲。相反,抵触情绪的真正根源是:欧洲民众认为,领导人要求他们做出的无谓牺牲根本无法助长其自身的利益。丘吉尔给予了英国民众他们所期待的东西—胜利。但如果不存在一个清晰的目标来证明牺牲的价值所在,牺牲就会变得毫无意义。

繁荣本应巩固欧盟的合法地位。但在快速经济增长期结束后,欧洲领导人转而仰仗比紧缩更胜一筹的邪恶威胁:即债务国进一步失稳,导致债务违约、而后被从欧元区驱逐出去,再之后是经济、社会和政治陷入崩溃。

不过,关于恐惧、关于牺牲的老生常谈正在失去作用,因为南欧各国正在成形的“新政”压制多于保护,违反了社会契约的基本原则。实际上,就在欧洲民众被要求为了“国民经济”牺牲生活水准—甚至基本生计的时候,跨国公司却是一派繁荣。

被要求“牺牲”的民众需要被满足需求,破损不堪的社會安全网络也需要被修复,然而,欧盟委员会、欧洲央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这“三驾马车”强制规定的条件,相当于使这些需求的满足被无限期延后。更有甚者,各国政府还继续实施使不公平现状进一步恶化的政策。比方说,葡萄牙2013年预算将纳税等级从8个削减至5个,这样的措施会让中产阶级遭受灭顶之灾。

曾几何时,牺牲意味着舍弃肉体的快乐、基本需求甚至于生命力来换取精神层面的解脱。尽管关于“牺牲”的话语依然存在,但数千年来,支撑这种言论的逻辑却已被彻底抛弃掉。欧洲领导人必须为它的民众灌输新的希望。“后民族时代”的欧洲,建立在《里斯本条约》之上,以欧盟的义务为基础,以促进“民众幸福”为目标,而今,它存在的合理性处在风雨飘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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